“铮儿,铮儿,你要争气,莫要叫你爹失望啊。”
陆夫人拉着陆云铮的手,眼眶噙泪,一遍又一遍地叮嘱着。
.......
出了将军府,陆云铮又迫不及待回了别院,如今他心中只余一个疑点,那便是惜枝的秘密。
自从知晓惜枝投靠的人是瑞王爷后,很多事再回想起来,已觉毛骨悚然。
比如他早早就向惜枝透露过,他有意投靠襄王爷,甚至还和襄王爷通上了信。
惜枝听说这些话的时候,是什么感受呢?是不是转头就禀给瑞王爷了呢?
他如今是没能搭上襄王爷那条船,若是搭上了,他自然什么都不会瞒着惜枝。
如此一来,他和襄王爷的动向岂不是时时刻刻都被瑞王爷知晓了?
陆云铮越想越是心惊,甚至回忆起出席御苑接风宴那日,惜枝什么都不要,唯独要腊梅林中最好的一枝梅。
而那般巧的,襄王爷宴后正好也在腊梅林的东边,那里便是腊梅长势最好的一处。
惜枝似乎......有意无意地在将他往襄王爷那边推,将他变成瑞王爷安插在襄王爷身边的眼线。
想通了这些,陆云铮的心也是彻彻底底凉透了。
若说是什么驱使着他至今不肯和顾惜枝撕破脸面,陆云铮想,是不甘吧。
他做了这么多事,上辈子甚至连沈家满门都害了,他不否认,一半是他自己为了荣华富贵。
但另一半,他陆云铮敢拍着胸脯说,就是为了惜枝,还有她肚子里,他们那未出世的孩子。
他越是在意,就越是钻牛角尖,越想看看,惜枝到底想做什么,到底会做到何种地步,又到底......爱不爱他。
这个念头一出来,陆云铮自己甚至都没忍住自嘲一笑。
他陆云铮两辈子都在渴望被爱,上辈子是爹,这辈子是惜枝......
陆云铮如今到底是留心眼了,既然提前归家,正好瞧瞧会不会叫他碰上什么!
这般想着,陆云铮悄无声息攀上了院墙。
院子里头只有青桃、红桃两个丫鬟,她二人惬意地坐在石桌旁吃着小食,正说着什么。
陆云铮以为顾惜枝在屋中歇息。
毕竟大昭寺那一日,她手腕上的伤又加重了,这些时日夜里越发不好受。
思及此,他正要往房顶上跃去,却听得红桃嘟囔着说道:
“她怎么想的,竟然那般乐意和隔壁那种粗鄙妇人打交道,得亏没让你我二人一同前去,那院子,落脚我都嫌脏。”
“你傻呀,她不去,你我现下哪能如此清闲地坐着?”
“也是——”
陆云铮听到这里,心神微微一动。
隔壁妇人?
他倒是见过,有一回那妇人牵着儿子过来,说是陪惜枝解闷,其实是过来蹭吃的......
从前他倒没在意过,可如今他却觉得,惜枝的每个行为或许都有深意。
这般想着,陆云铮一个纵身,悄无声息地落到了隔壁院墙上,侧耳仔细一听,屋中隐隐约约是有说话声响。
陆云铮蹙了眉,轻巧地落到了主屋的窗下,才附耳过去,便听顾惜枝的声音低低传了过来:
“莫妈妈,东西可带来了?”
第204章 真是故人
“照姑娘吩咐的,都带来了。”
声音落在陆云铮的耳朵里,引得他疑惑地偏了偏头。
莫妈妈?
他怎的不知,惜枝还认识这样一个妇人?
更诡异的是,不知为何,他总觉得这莫妈妈的声音......似乎有些耳熟。
屋内。
“妈妈,这些年实在是辛苦你了。”
顾惜枝接过由绢布包着的信,温声道:
“既然东西都拿来了,妈妈也不必再孤身一人了,过几日我寻个由头,妈妈便搬来与我同住吧。”
“当真?姑娘,当真吗?”
莫妈妈的声量当即就提高了些,不知是不是因着太过激动,没忍住咳了几声。
“自然是真的,便......三日后吧,届时我就说是雇妈妈来伺候的,比那两个丫鬟知冷热些。”
“云铮待我极好,不会多说什么的,只到时候妈妈万万不要说漏了嘴才好。”
“好咳咳咳——好。”
莫妈妈连连应声,咳得一时半会停不下来。
“妈妈,怎的?是病了吗?”顾惜枝当即关切地问道。
莫妈妈急忙摆手,咳过这一阵后,才低声道:“姑娘莫忧心,只是一点儿老毛病,偶尔咳咳。”
“这些时日天暖了,奴婢觉着好多了,夜里睡得都要比往常好些呢。”
顾惜枝闻言这才稍稍安心,不过又补了句:“无碍,待我去治手的时候,让那位老先生也给妈妈把把脉。”
“那妈妈便回去收拾收拾吧,三日后来,就这个时辰。”
莫妈妈欢天喜地地应了,依旧从后门出。
许是这些年肩上的担子终于落了地,莫妈妈脚步轻快,根本不曾注意到,墙头一道目光正死死盯着她。
陆云铮听她二人互相道了别,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来瞧瞧莫妈妈的模样。
他攀在角落的墙头上,当看清莫妈妈的脸时,整个人猛地一愣,眼里满是错愕与难以置信。
难怪他觉得莫妈妈的声音耳熟,因为这确实是位“故人”!
上一世为了帮助惜枝摆脱沈家,他们想了许多办法,最后还是惜枝聪慧,说是寻一个人假扮姨母上门认亲。
那‘姨母’须得圆滑些,至少面对沈征胜夫妇时不能露怯,教她要说什么话,她也得记熟了。
他本是要揽下寻人的活,但惜枝却说,她心细,由她来物色更合适。
他自然不会拒绝,过了些时日,还真叫惜枝寻到了,说是机缘巧合认识的,是个有胆量的妇人。
那时候他与沈嘉岁已经成婚,妇人上门认亲那日,他和沈嘉岁闻讯赶回沈府,一同见了这位“姨母”。
妇人行事果然滴水不漏,尤其纪宛问起惜枝幼年之事时,那妇人也说得头头是道,毫无破绽。
当时他心中还不由暗赞,真不知惜枝从何处寻来如此得力之人。
却原来......原来这妇人与惜枝早就熟识,不,甚至说得上十分亲密!
莫妈妈......
这样的称呼,难道是惜枝的奶嬷嬷?还是说,是早年伺候在顾夫人身边的奴婢?
既然是家乡的故人,惜枝为何要隐瞒她的存在?她是何时进的京?这些年,她又在为惜枝保管着什么?
越是深思,陆云铮只觉浑身寒毛都竖了起来。
前世今生,惜枝的嘴里到底还有什么是真的?
思及此,陆云铮再也顾不得莫妈妈,又匆匆翻墙回了自己赁下的院子,往主屋窗下一蹲,戳破了面前的窗户纸。
探头而上时,屋内空无一人,顾惜枝的声音还有些远,好似在院中同两个丫鬟说话。
吱呀——
不一会儿,房门被打开了,顾惜枝孤身一人进了屋,还谨慎地上了门栓。
只见她快步走到衣箱旁,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塞进了衣箱的最底部。
又走到另一个衣箱面前,做了一样的动作。
那两个衣箱里头装着的,是顾惜枝的衣物。
瑞王虽派了两个丫鬟来伺候她,但每日择选衣物这些事,顾惜枝从不曾假手于人。
只是因着顾惜枝此时是背对着窗户的,陆云铮看不到她究竟藏起了什么。
但他心中已然有数,见顾惜枝悄悄打开门栓后,便上榻午歇去了,他这才悄无声息地离开。
今日晴好。
陆云铮独自走在热闹的街市中,衣角随着他拖沓的步伐轻轻摆动。
他就这般漫无目的地走着,神色茫然,唇色发白,身周所有喧嚣与热闹仿佛都与他无关。
他有预感,答案就在那两个衣箱里,可越接近真相,他却越彷徨害怕。
就这么晃荡了不知多久,一直等到华灯初上,陆云铮才恍恍惚惚回了别院。
顾惜枝热切地迎了上来,嘘寒问暖。
陆云铮也扬起了满脸的笑意,甚至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要温柔耐心,且又为顾惜枝买了糯米糕回来。
二月底的夜,寒意仍未全然褪去,可屋内却是一片暖意融融的小天地。
屋子不大,被顾惜枝布置得温馨宜人,小小的方桌上,烛火轻轻摇曳着,散发出暖黄色的光。
顾惜枝咬了口手上的糯米糕,又笑着递给了陆云铮,眼中满是温柔与俏皮。
陆云铮先是一怔,随即笑着接过,当着顾惜枝的面将大半块糯米糕一口就放进了嘴里。
顾惜枝见状微红了脸,急忙顾左右而言他,屋内顿时响起了两人有说有笑的声音。
桌上的烛光仿佛也被这温馨的氛围感染,跳动得越发欢快。
待到顾惜枝上了榻,陆云铮便坐在榻边守着她,说起了两人从前的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