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时茵隐约明白了赵怀襄话里的意思,心中闪过一抹悲意,却也扬起了笑容。
“只要能和阿襄、绫儿在一处,每过一日,皆为天赐之盈,不敢奢求再多了。”
“阿茵.......”
赵怀襄闻言低喃一声,埋首在裴时茵的发间,声音也染上了湿意。
“母妃说得没错,娶了你,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夫妻二人紧紧相拥。
片刻后,奶嬷嬷将赵元绫抱了来,这孩子有一会儿没见自家母妃了,这会儿直往裴时茵怀里拱。
赵怀襄笑看着,叫一旁伺候的人都下去了,这才悄然正了色,低声道:
“阿茵,先同我仔细说说,你是如何被引到清乐殿去的。”
裴时茵不敢马虎,压低声音仔仔细细说了一遍。
赵怀襄闻言神色微怔,蹙眉重复了一句:“宁儿和沈家小姐?”
裴时茵见赵怀襄想得入神,不由心头微提,方才刚说好的,再也不掺和了,阿襄现下又是......
“阿襄?”
裴时茵不安地低唤了一声。
赵怀襄蓦地回神,这一刻却面露恍然。
“原来如此......”
他一抬头,见裴时茵面露担忧,当即叮嘱道:
“阿茵,今后无论谁问起,你只咬死了说,是听了怀真侍女的话,这才被引到清乐殿,不必提起宁儿和沈家小姐。”
裴时茵闻言连连应是,见赵怀襄又面露沉思,便也不再多问了。
从阿襄的嘱咐中,她隐约能猜到些了。
京中皆传宁儿和沈家小姐因江大人闹别扭,可她二人却那般巧的出现在了更衣殿外。
要么是安宁也被沈家小姐利用了,要么......她们不和根本就是假!
这般看来,这京中的水实在比她想象中还要深。
要知晓,安宁所为便代表了长公主的态度,这般瞧着,长公主竟......是烨儿那边的。
赵怀襄往椅子上一靠,这会儿也将前因后果捋了个明明白白。
原来从长公主归京,安宁择婿开始,江浔的计划就开始了。
这盘棋,落子比他想象中要早得多啊......
如今,他唯一想不通的,便是长公主为何会选择帮助江浔,站队烨儿。
但这于他......已经不重要了。
将来,烨儿和二哥之间必有一个胜者,若可以,他自然更希望烨儿胜出。
虽今日烨儿在亭中说得无情,但赏花宴那日他到底未曾酿成大错,烨儿的性情还是随了大哥,是个坦荡宽宥的。
将来若烨儿登位,他或许当真可以和阿茵在王府终老。
可若胜出的是二哥,只怕他......会成为第二个荣亲王爷。
思及此,赵怀襄微微阖目,轻轻摇了摇头。
其实,父皇一直都是错的。
论相像,分明二哥骨子里,才是和父皇最像的那一个。
......
还有江浔。
他既然敢让宁儿参与计划,这是笃定了他就算知晓内情,也会为了襄王府的将来,把这个秘密捂得严严实实的。
江浔就这般.......算无遗策不成?
那他又可曾算到,他一个外人这般深入储君之争,拨弄风云,就算将来烨儿得偿所愿,以父皇的狭隘之心,也根本不会留下他的。
自他被父皇安排到烨儿身边那一刻开始,他就已注定是入了死地。
一旦烨儿被立为储君,父皇第一个要赐死的,就是他!
忆起烨儿今日那般急切地奔向江浔,满心满眼的依赖,赵怀襄眉头微蹙。
江浔能为他自己,谋一条生路出来吗?
第165章 温柔乡,英雄冢
盛帝的旨意很快就传开了。
荣亲王府赏花宴那日的细节虽未公开,但众朝臣都不傻,一看荣亲王世子都获罪去守皇陵了,心里头便猜了个七七八八。
看来这一回啊,襄王爷真是栽了个再也起不来的跟头了。
可对襄王爷出手的究竟是瑞王爷,还是皇孙那边,众人却觉扑朔迷离,瞧不清了。
赵怀朗离了清乐殿,一路直往山下去,入了崔家所在的馆驿院子。
吏部尚书崔道元坐在太师椅上,面色沉沉,“所以,王爷就这般轻易被江浔使计调走了?”
赵怀朗微微紧了呼吸。
外公私底下向来唤他朗儿,唯有气怒之时,会疏离地唤他一声王爷。
“今日江浔既然会以太子妃的由头将你引走,可见你与太子妃的私事,江浔已然知晓得一清二楚。”
“王爷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太子妃对江浔深信不疑,以心腹交托,毫无隐瞒!”
“这样一来,江浔再无顾忌,只管全力以赴即可。”
“可王爷你呢?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束手束脚,何以成大事?”
崔道元说到此处,呼吸急促,胸膛起伏,可见当真是气得不轻。
赵怀朗心知此番确实是自己的错,乖乖听了训,心中也难免懊悔。
崔道元一瞥赵怀朗这模样,心头蓦地一软,片刻后轻叹一口气,也温和了声音:
“朗儿,外公筹谋这么多年,又举全族之力助你,你已比旁人多了几分胜算,就更该谨小慎微,深谋远虑,步步为营。”
“你该知晓的,咱们都没有退路,一旦输,新帝容不下你,也容不下崔府。”
“如今你争的不只是那个位置,还有你我、你母妃、明珏乃至全族的性命。”
赵怀朗面露惭愧之色,连连点头,“外公,是朗儿做错了。”
在外人面前,他是威严到说一不二的瑞王爷,但在外祖父面前,他更多的只是个晚辈。
外祖父为了他如何煞费苦心,殚精竭虑,他都看在眼里。
崔道元一瞧赵怀朗认识到错误了,当下什么气也消了,语重心长地说道:
“朗儿,莫怪外公管你太多,实在是步步凶险,一旦踏错,后悔莫及。”
“尤其经由今日一事,太子妃和皇孙的意思也摆在明面上了,他们要争要抢,且绝不手软。”
“朗儿,再多的不甘和不舍,也该放下了。”
赵怀朗自然明白外祖父话里的深意。
他脑海中不由闪过昔日那张巧笑嫣然的脸,却又想到今日襄王落了个终身监禁的下场,到底还是咬咬牙,应声道:
“外公,朗儿都记下了。”
崔道元细细去看赵怀朗,见他神色不似作假,终于点了头,随即冷声道:
“江浔......实在是个心腹大患!”
“此番若当真叫他与沈家结了亲,皇孙那边还要更加硬气。”
“方才不是听人来报,安宁郡主将沈家小姐唤走了吗?后头竟没有消息了?”
赵怀朗听到这话,却神色微动,抬眸道:“外公,朗儿也是前不久新得了一个消息,或许......咱们该成全江浔与沈家小姐。”
崔道元闻言眉头一蹙,“此话何解?”
赵怀朗压低了声音,满是神秘地说道:“朗儿有办法对付沈家,且——是天大的罪名。”
“若江浔与沈家小姐成了亲,成了沈征胜的女婿,这一局他也逃不过,甚至......连烨儿都能一并拉下水。”
赵怀朗边说着,上前几步靠近崔道元身侧,低低说起了什么。
沉稳如崔道元此刻也缓缓睁大了眼睛,低声道:“朗儿,此话当真?”
赵怀朗重重点头,“千真万确。”
“好!”
崔道元蓦地拊掌。
“竟不知你得了如此造化,倒叫我们手中又多了一处暗手!”
“如此......”
.......
密语声响起,掩在了渐渐西坠的红日里。
诸臣子家眷陆陆续续从行宫下来,回了馆驿。
今日天家出了事,人人自危,哪里还敢肆意嬉闹,巴不得明日早早归京,回自家去。
谁知夜幕降下,外头却闹起来了,有人急忙出去打听,竟是定国将军府的沈小姐至今未归。
消息一出,有许多姑娘就想起了白日里,沈家小姐被安宁郡主身边的侍女唤走的场景。
这般看来,沈小姐该不会是出事了吧?
行宫里,沈征胜一脸焦急地等在殿外,里头隐约传来长公主的声音。
“宁儿,还不说,你将沈家小姐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