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后，捷报不停传入左大将军耳中。
“启禀大将军，英卫营埋伏的地方，有大股柔然逃兵。兄弟们都是好样的，拼死将柔然蛮子留下了。”
一夜没睡的左大将军，舒展眉头，略一点头。
“启禀大将军，边军那边传来军报，他们拦下了逃兵，杀了两千多柔然蛮子，没有俘虏。”
左大将军眉头挑了起来，咧嘴一笑：“要什么俘虏！通通都杀了！”
又过一个时辰，勇威营那边也传来捷报。
神武营埋伏的地方，一直没有动静。看来，柔然蛮子没往那个方向逃窜。这也是神武营运道不佳，没能捞到最大的一份军功。
左大将军总之问心无愧了。
“柔然可汗逃到何处了？抓到了没有？”左大将军问询传令兵。
传令兵答道：“回答将军，暂时还没消息。”
左大将军点点头：“传本大将军军令，谁能杀了柔然可汗伏名敦，就是大功一件。本大将军亲自写奏折，为他请功！”
其实，就是左大将军不发这道军令，众军汉们也知道杀柔然可汗是头等大功。只是，他们杀来杀去，就是没寻到柔然可汗的踪影。
……
“大汗！大势已去，我们得快些逃回去。”
“说得对。大汗为何在这里停下了？”
五十多岁的柔然可汗伏名敦，身形其实并不如何高大威武。此时更如丧家之犬，身边只剩下两千多精锐心腹骑兵。
昨夜军营被突袭，粮草被烧，溃兵四逃。兵败如山倒，伏名敦仓惶之下逃出军营，一开始身后有近万士兵。逃出来之后，先分了一些去应付追兵，然后又不停分兵，干扰伏兵视线。他们没走官道，专挑小道或山林野道，果然没遇到追兵。
只是，这么逃下去，离边关越来越远了。
骑兵们纷纷张口，一脸急切地劝自家可汗找准方向，靠着快马一路逃回草原去。
只要进了茫茫草原，就是他们的天下。这一回败了，损失惨重。他们可以潜回草原深处，修养生息几年十几年，新一辈的柔然猛士也就长起来了。照样还是一支傲视天下的雄兵。
“大汗，我们回去吧！”
伏名敦脸孔不停抖动，颇为狰狞：“怎么回去？”
“我们一败涂地，就剩这么点人手。一旦往边关去，就会被发现行踪。那个左锋，闻着我们的味就会追来了。我们的命都得扔在这儿。根本就回不了草原！”
“我们就往南去，不要去大县城，寻一个山林里的村子，屠个精光。我们在村子里躲上一两个月。等朝廷退兵了，我们再寻机会回草原。”
众骑兵无奈领命。
两千多骑兵，动静实在不小。他们刻意隐藏踪迹，每日总得吃喝拉撒。他们照着伏名敦的吩咐，特意寻了一个山林村落，两千多壮汉冲进村子里，将几百个村民杀光，孩童一个不留，只留了几个相貌还算过得去的村妇。一番凌辱过后，也杀了。
村子里的存粮都被找出来，勉强够吃几日。再去山林里猎些野味，凑合着能撑一个月光景。
这个村落一直离群独居，如今边关打仗，附近的州郡县城都关了城门。竟然无人知晓，有个村子被屠戮一空，凶悍的柔然可汗就躲在这么一个小村子里。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
村子里有一个猎户，在山上打猎几日，侥幸逃过了一劫。
这个猎户刚一下山，就惊觉不对，悄悄逃进山林里。
第821章 番外之国战（五）
对朝廷大军来说，这是一场值得夸耀的大胜仗。
夜袭当晚，柔然军营里的粮草全部被烧毁，柔然蛮子死伤无数。逃兵也纷纷被伏兵逮个正着，能杀的都杀了，连俘虏活口都没留。
接下来几日，左大将军一直在清理收拾战场，给伤者治伤，为死者安葬。当然，大捷的军报也是少不了的。
朝廷这一边，损伤也不少。不过，这样数十年上百年都没有过的大胜仗，实在令人振奋激越。将士们精神状态好得出奇。伤兵营里都是一片欢腾。
左大将军也终于有了空闲，将几位将军都召集在一处。
范大将军也来了。
时隔数年，范大将军和左大将军再次打了照面。
“上一次见大将军，还是七八年前。”范大将军笑着唏嘘，仿佛和左大将军是至交好友从无隔阂：“今日再见大将军，风采竟然更胜从前。”
左大将军如今春风得意，又立了不世之功，胸襟很是宽广。颇为大度地将昔日恩怨都放下了，很公允地说道：“这一仗，边军最为辛苦，损伤最多，功劳也最大。本大将军已经在奏折里为范大将军请功了。”
范大将军自动自发地低一头，拱手道谢：“多谢大将军。”
原本两人算是平级。不过，人家左大将军被封了威远侯，又是朝廷大军的主帅。范大将军低头也是应该的。
左大将军心情顺畅，看范大将军也顺眼不少，笑着伸手扶了一把：“范大将军请起。”
范大将军起身后，笑着对刘恒昌道：“刘统领英勇神武，再次领兵踏破柔然军营，立下大功。本将军实在佩服得很！”
刘恒昌忙笑着回敬：“范大将军奋勇在先，大大消耗了柔然的兵力和士气。这才是真正的大功。”
互相吹捧了一把，气氛很是和谐。
总之，打了大胜仗，人人都有功劳，个个喜气洋洋。
唯一的例外，就是神威营的徐将军。徐将军是宋将军的心腹，此次铆足一口气要来立军功，为神威营挣些颜面。奈何运道太差了，偏偏就是他们埋伏的那一路没有逃兵，实在晦气。
眼睁睁看着别的军队都立下泼天功劳，就神威营颗粒没收，徐将军心里不是滋味。这几日都在琢磨着，怎么能立军功。
“大将军！大好消息！”一个亲兵满面喜色地进来禀报：“有一个猎户，寻到了军营来送信。说是发现了柔然逃兵的行踪。”
左大将军眼睛骤然一亮：“快让他进来，本将军亲自问他！”
范大将军刘恒昌徐将军等人的眼睛也都亮了。
这一场大胜仗，唯一的遗憾就是逃走了柔然可汗。要是能杀了柔然可汗，或是活捉伏名敦，押送去京城。这可是泼天的军功啊！
哭得双眼红肿的猎户，很快进了军帐。
猎户没见过大世面，也不知道眼前几个目露杀气的男子都是大梁朝的将军。进来后，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声音嘶哑地哭了起来：“村子里的人都被杀了。我的老娘和妻儿也都被杀了。我进山林打猎，才逃过了一死。四天前我下山的时候，发现村子里不对劲，就在山上躲了一夜。然后悄悄逃了出来。四处打听，才打听到朝廷大军在这里，就找了过来。请诸位将军领兵去杀了他们，为我们村子百姓报仇雪恨！”
左大将军掌兵多年，心冷如铁。听到这等人间惨事，并未动容，反而仔细问起了这个村落的地形和附近的山林地形。
猎户在村子里生活了几十年，对地形了如指掌，抹了眼泪细细说来。
一众武将都伸长了脖子。
刘恒昌一边听，一边从袖中拿出炭笔和小册子，炭笔在纸上迅速涂抹，竟是依据猎户所言画出了地形图：“是不是这样？”
地形图画得简单，却十分传神。猎户虽不识字，却也看懂了，激动不已：“”是是是，就是这里。”
刘恒昌略一点头，将画好的地形图呈给左大将军。
左大将军不由得暗暗赞叹。
这个刘恒昌，懂兵法会练兵会打仗，而且没有武将冲动易怒坏毛病，性情沉稳行事圆滑。这样的人才，以后定会是大梁武将的中流砥柱。
左大将军目光掠过神色不一的武将们：“这个村落不算大，却靠近山林。一出手就要拿下柔然蛮子，否则，让他们逃窜进山林，追击起来便格外麻烦。还会连累得无辜百姓遭殃。”
“本大将军要点一万人马，亲自前去。”
捉拿柔然可汗的泼天之功，当然得是左大将军的。
左大将军当仁不让，众武将没人争抢。
左大将军目光一掠，又点了刘恒昌的名字：“刘统领，你点五千亲卫，随本大将军一同去剿灭柔然蛮子。”
刘恒昌拱手领命。
别人没吭声，徐将军咳嗽一声，张口道：“末将也愿随大将军前去征战。”
左大将军瞥徐将军一眼，竟也准了：“你也带五千人。”
徐将军目中闪过喜色，连连拱手领命。
……
三日后的深夜。
嗖！
一支箭头燃着火星的箭划过夜空，落在一座屋顶上。
村子的房子都是木头盖的，屋顶铺的是稻草。火星溅落，很快就烧了起来。浓烟滚滚，将睡梦中的人呛醒了。
伏名敦迅速惊醒，怒骂一声，从枕下摸出长刀。
这些日子躲在村子里，柔然蛮子们也没闲着，早将附近的地形摸清楚了。在火光中纷纷往山林的方向逃窜。只要能逃进山林，就还有生路。
身后是穷追不舍的大梁士兵，前方不知何时冒出了一个个黑影。他们拔出长刀，狞笑着扑了过来。
柔然蛮子们穷途末路，被激起了凶性，竟格外凶悍。
事实上，这两千多人，皆是伏名敦帐下精兵。可以说是柔然骑兵精锐中的精锐。个个身手骁勇。
左大将军一共领了两万精兵前来，论兵力是对方的六七倍之多。激战了半夜，杀得血流成河。到后来，双方都杀红了眼，场面惨烈至极。
天亮时，伏名敦被抓住了。
第822章 番外之国战（六）
立下大功的，是一个眉目清秀身量中等的青年男子。正是南阳亲卫营的射箭手小田。
小田领着数十个神箭手潜藏在树上，居高临下地盯着柔然蛮子的动静。皇天不负有心人，竟真得立下了大功！
当时，伏名敦换上了寻常柔然蛮子的衣物，和数十个亲卫混在一处，半点都不惹眼。
小田秉持着一个都不错过的原则，嗖嗖放箭，顷刻间就射翻了五六个柔然蛮子。剩余的人非但没四散逃命，反而迅速围拢住一个貌似寻常的柔然蛮子。以命相护。
当时小田就知道，自己一定是逮住了一条大鱼。他一边招呼下属们继续放箭，一边悄悄抽出手中长刀，在柔然蛮子们死伤大半的时候，从高树上一跃而下。众人付出几条人命的代价，终于活捉了那个被牢牢护着的柔然蛮子。
年近六旬，鹰钩鼻，眉间有一颗痣。
这不就是传闻中的柔然可汗伏名敦吗？
小田心眼多得很，先将柔然蛮子五花大绑，确定他一根手指都动不了，又用一块破布塞进对方口中，让他想咬舌自尽都不可能。这才用柔然语问道：“你就是伏名敦？”
伏名敦死到临头了，倒也硬气，直接闭上眼。
小田又令人将其余几个活口都带过来，一个一个问过去。很好，都是硬骨头，不肯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