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丫头,你得站在我的立场看待一些事,比如苏衡往死里打苏辰那次,他跟我说清楚原因之前,就是我心里一道坎儿。他小时候专门学过散打,也是护着你打着架长大的,这些都无可厚非,但对亲哥哥都下死手,我就不能不担心,你们在一起之后,万一遇到什么事,他会对你动手。”
孟蕾释然,“是呢,以前我还真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
“我以前直接找苏衡问过,那时候他不想说,我就放下话了,要是没个清楚的交待,别想跟我闺女在一起。再怎么着,我也怕你挨恋人或是丈夫的打,那种事会让我发疯。”杨清竹顿了顿,神色复杂,“不为这个,你大概也不至于摊上姚文远那么个东西,还跟他处过一阵对象……”
孟蕾反手握住母亲的手。
杨清竹切入重点,“几年前,苏衡打苏辰那次,你印象挺深吧?但也一直不知道原因,对不对?”
“对。”孟蕾说,“他们兄弟闹得跟仇人一样,大概就是从那件事开始的。”
“那件事,说起来跟你有关,估计到现在,派出所还存着苏衡的报备记录。”
孟蕾竭力搜索着记忆,“我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到底怎么回事?”
“苏辰那个人渣,那时候你才多大?他就对你起了歪心。”杨清竹说起来就忍不住磨牙。
第61章 宠和哄
孟蕾双眉险些打结。起了歪心,指的当然是下三滥的心思,方便宣之于口的,谁也犯不着用笼统的措辞。
算算确切的时间,距今六年,那年她十六岁。
“我听苏衡说完之后,又找过相关的几个人问过,是千真万确的事儿。”杨清竹叹一口气,“我总是不明白,苏衡那么好一个孩子,怎么会有那样一个哥哥。苏衡去找我那天……”
随着讲述,她思绪回转到去年的夏日。
那时候,杨清竹在南方城市开着一间餐馆,经常要为维持客源费心费力,日子着实不轻松。
是午后,下午两三点钟的样子,正是餐馆很清闲的时段。
苏衡步履闲适地走进门,俊美的容颜令人眼前一亮。
杨清竹愣了几秒钟,直到他走到近前,笑微微说:“阿姨,我来找您聊聊。”
是那样随意自在的态度,仿佛来时所经的几千里路根本不存在,他只是来亲友家串个门。
欣赏多年的年轻人,杨清竹如何也不能怠慢,当即和他一起出门,去了环境凉爽又安静的咖啡厅。
喝了两口咖啡,杨清竹明知会让苏衡不舒服,还是问:“见没见过姚文远?”
“见过。”
“怎样评价他?”
苏衡边思索边说:“他父母人格很好,但他人格不好,虚伪,有可能走歪路——大概不至于坐牢,但能膈应人一辈子。”
“你坦白得有点儿招人恨。”杨清竹笑了,“这次过来,要跟我聊什么?那些以前不愿意跟我说的话么?”
“以前不是不愿意说,是没到说的时间。”苏衡神色坦然到无辜,“您看的很对,我喜欢蕾蕾。但在我过来之前,如果我跟蕾蕾在一起,只会带给她最烦人的人际关系。”
“现在你能确定,能给她相对来讲简单的人际关系?”
“对。可惜时机不凑巧,我有资格争取蕾蕾了,她身边已经有了人。但我还是想试试,只要情况允许。”
杨清竹迟疑地问:“怎么试?”
“找机会跟蕾蕾谈谈,请她考虑给我一个机会。”
“如果她不能——”
“没关系,还做兄妹,她要是觉得尴尬,我走远一些。”稍稍一顿,苏衡又说,“当然,还没到考虑这些的时候,接下来我要跟您说的,很可能成为您更加反对我追蕾蕾的理由。”
杨清竹点点头,“我希望你能让我了解,你们兄弟闹到那地步的真实原因。同时我希望你理解,丈夫和一母同胞的兄弟跟仇人一样,对任何一个女性来说,都是很长远的负担,也是很重的家庭阴影。”
“我理解。”苏衡敛目看着咖啡,静默片刻后才开口,“收拾苏辰那次,原因是他和一个狱友意图作案,目标是两个未成年女孩儿。
“我之所以提前知情,是因为打架打得和一些二流子小地痞认识了,那种人大错不犯小错不断,相互卖个人情,他们能帮忙照顾着蕾蕾和她两个朋友。
“有个地痞跟苏辰他们两个经常一起玩儿牌喝酒,听他们提过两次,知道苏辰是我亲三哥,就赶紧告诉我了。
“我又找人套话,确认他们的确有那种意图,但不知道他们有没有确切的目标人物,还是立刻到派出所报备,公安加强了巡检。”
他自嘲地弯了弯唇角,喝一口咖啡。
杨清竹等待下文。
苏衡放下杯子,继续说:“派出所接到一个案子之后,出现警力不足的情况,跟我打了招呼,希望我找熟人盯苏辰他们一阵。
“那时我还在上学,只能照办,雇了几个小混混。
“出事那天是周六,放学前,一个混混到学校找我,说苏辰盯上了一个中学女生,女生住宿,周六放学后就回家。又说其他的人盯着呢,会尽量帮我阻止,但没把握,怕进去过的人打架忒狠。
“他说的学校,是蕾蕾在读的,我感觉不妙,赶紧跟着他往回返。”
杨清竹的心悬了起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生怕蕾蕾吃过什么亏,却不肯跟她说。
苏衡对她了个下压的手势,笑容亦透着安抚的意味,“万幸,那几个小混混还真讲点儿意气,拼命跟苏辰他们俩打了一架,到底是把人给打跑了。
“蕾蕾并不知道,除非我参与的,不然她一看到打架的就赶紧跑,避免自己被误伤,那天也是,刚一听到动静就撒腿往家跑,有个小混混负责的就是确定被伤害的目标,赶紧骑车跟了上去。他做这种事还成,蕾蕾直到进家门都没发现。
“我给了那些小混混看病养病的钱,让跟踪的那个带我去孟家所在的住宅区,到那时候我都希望,他记错了楼层或是门牌号。
“可惜不是。
“我把蕾蕾叫到楼下,方便小混混辨认,跟蕾蕾扯了会儿闲篇儿,给了她点儿零花钱,让她多买饭票,平时吃好点儿。”
说到这儿,他逸出了柔软至极的笑容,“她还跟我说,下班车之后听到有人打架,看都不敢看一眼,撒丫子跑回家里的。总是那样,迷迷糊糊的,有时候胆儿特肥,有时候特怂。”
杨清竹不自觉地微笑。
“让她回家之后,我去找苏辰他们了,挨个儿揍了一顿。先找到的他狱友,然后回我家找的苏辰。”苏衡说,“我觉得那个所谓的三哥已经没法儿要了,如果不是蕾蕾,我大概会做个套,让他犯罪未遂,接茬往里面蹲着去。
“但他目标是蕾蕾,我不能冒险,在那时候,她是我看着也带着长大的妹妹,迷迷糊糊开开心心地过日子就行了,其他的她接受不了,我也受不了她面对不好的事。
“但是,不教训苏辰一下,我的日子就没法儿过了,所以,我往死里揍了他一顿。
“事情就是这样。”
之后的事情,杨清竹知情:苏辰在病床上躺了三个来月之后,齐友兰给他钱,让他到外地做生意,连带发生的是,那个母亲与她的小儿子也几乎成了仇人。
杨清竹缓缓地喝着咖啡,脑筋却在飞速转动,“苏辰怎么会盯上蕾蕾?”
“他到结婚的年纪了,蹲监狱的黑点让他很难找到未婚妻,可是我们那个妈没完没了地给他张罗,相过亲的,他一个都看不上,他要娶他认为最漂亮的女孩子。而且他说,他喜欢蕾蕾,他会为了蕾蕾改邪归正,只要她肯在成年之后嫁给他。为了要蕾蕾同意,他除了先把生米煮成熟饭,没有任何办法。”苏衡语气不掺杂任何情绪,“这些都是他亲口告诉我的。”
杨清竹心里一阵恶寒,实实在在地被恶心到了。苏辰那种人渣,也配惦记甚至还想染指她的蕾蕾?
那一刻,愤怒驱使下,她想对苏衡说,你下手轻了,就该把他打成半身不遂。
她用了很长时间平复心绪,然后问:“你妈妈知不知情?我指的是苏辰打蕾蕾主意这件事。”
“她不知道。”苏衡说,“我跟苏辰说了,他要是敢外传这件事,我很愿意为他坐二三十年牢。
“您也知道,他就算说太阳是方的,我妈也会相信。她知道之后,说不定可哪儿嚷嚷,然后跑到孟家提亲,用丰厚的彩礼收买孟连江和李玉萍。那对夫妻是什么人,您应该清楚。”
杨清竹长长地透一口气。她刚刚很担心齐友兰知情,保不齐哪天乱说话,四处败坏蕾蕾的名誉。那个女人,对样貌出挑的女性,不论怎样的年龄段,都存在着没来由的敌意。在她眼里,漂亮女性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是自己招摇惹的祸,活该。
下一刻,苏衡态度郑重地说:“如果不到不得已的地步,我希望您也当做不知道这些,不跟蕾蕾提。她没必要知情。如果有人要为这件事受惩罚,也应该是苏辰和狱友,还有我妈。”
“可是我不在蕾蕾身边,她真的一点儿防备也没有的话……”杨清竹犯了难。
“有我。阿姨,您相信我,不管我跟蕾蕾能不能成,不管我以后离她是远是近,都会尽全力保证她的安全。如果我做不好、做不到……一辈子不长也真不短,我陪她走完,不管我是她四哥,还是我想成为的她的什么人。”
亦是在那一刻,杨清竹笃定,他爱她的蕾蕾,爱到了骨子里。虽然,他绝口不提那个字。
听母亲回忆到这里,孟蕾转头望着窗外,竭尽全力地逼退泪意。
要不是重生后变得敏感敏锐了一些,她真的是一生都不知道自己曾遇到过怎样的危险。
“一辈子不长也真不短,我陪你走完。”前世她状态完全崩溃时,他紧拥着她,在她耳边说,“蕾蕾,错在我,是我没照顾好你,我没想到身边会一再出现丧心病狂的人。对不起。”
当时她没细究字眼,等到意识到“一再出现”几个字有些奇怪的时候,只猜测他那时也快被自己折磨疯了,以至于说话不够严谨。
可他的歉意是真的。
他本来就把保护她当成自己的责任。
冷心冷肺如他,遇到是非对待她的时候,从不知道怪她没脑子一味作死,只会在自己身上找过错。
就像上次她和张然去城南住两天闹出的乌龙,他真正恼火的也是他自己,而不是她这个事儿精。
杨清竹轻轻揽住女儿的肩,温柔拍抚,“蕾蕾,现在是不是很跟苏衡说点儿什么?”
孟蕾想了想,“不说。他不希望我知道,那我就不知道。我听他的话,比心里装着乌七八糟的事强一万倍。”
杨清竹动容,又笑,“又了解又体谅苏衡,真好。”
孟蕾汗颜。活两辈子再不对他有所了解,那可真是没法儿要了。
“等他回来,好好儿跟他聊聊。”杨清竹拿起站起身,“我明晚再过来住,继续跟你说我女婿有多好,今天就算了,你应该跟你丈夫多说点儿心里话。”
第62章 宠和哄
只剩下自己,孟蕾坐到窗前的沙发上,望着外面越来越深浓的夜色。
母亲讲述中提到的出事的那天,她有印象。
实际上,和苏衡大多数事情,她都记得,因为那是经历时便知珍贵的记忆。
她和小莺、然然这个年龄段的人,从小就明白,街面上不清净,比起一度的游街造成的踩踏事件,打架都算是小儿科。
她对于街头打架事件的畏惧,源于经历中不少次是因为自己而起。有的男孩子不论年龄大小,总是贱贱的,千方百计要占女孩子的便宜,小时候遇到的管她要零花钱,十多岁起除了这种,就是说什么一起玩儿、处对象。
这是在成雪看来近乎离奇的经历,可她和小莺、然然就是会隔三差五遇见。大概是她们穿戴的比较打眼,而且一看就没脑子吧。
有时候她们被气急了,也会揣摩着情况一起揍找事的男孩子一通,当然,要是遇到的人多于两个,又没人帮忙,她们就只有找准机会逃跑的份儿。
大概是在十七那年,她们三个踅摸到了折叠刀,各自一把,每天带着防身。因为从那时起,她们不再在同个学校,遇到的真正打歪主意的人,会给人个出其不意,想不中招,就得有跟他拼命的勇气。
——这种事,她没跟苏衡说过。他已经尽全力给了她相对最安生的环境,而且那根本就是需要自己防范的事,要指望他,除非是亲兄妹,要求他长期管接管送。
那一天,她听到人打架的呼喝声,余光瞥见好几个人打成一团,立马拔腿跑开。
苏衡到家里找,在她意料之外,但也很开心。看到他,她总是开心的。
他问她在学校的情况,说她瘦了,要好好儿吃饭,捎带着给了她一些钱,要她买饭票。
她知道他的脾气,想着回头送他书或文具吧,就没拒绝。
从头到尾,她一点儿都没察觉他有任何异样,也不知是他在那时就能够自如地控制情绪,还是她实在迟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