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二十五六岁的样子,不是苏衡那种让人一看就惊艳的容颜,却也非常夺目,且与苏衡一样,五官是好看还耐看的类型;气质不同于苏衡的清冷桀骜,却也是同样少见的,是那种富足异常又有底蕴的门第才能培养出的清贵。
——商小莺打量之后,结论是这人还挺出色的,到底,能让她一看就能跟苏家四哥放到一起比、还不会一无是处的年轻男性,真的是凤毛麟角。
她勾过孟蕾咬耳朵:“咱家这小虎妞长心眼儿也长眼光了吗?那男的是相亲对象还是追她的?”
孟蕾忍着笑,“我希望是追然然的。”
“嗯!我也这么想。这个好歹能够到四哥的边儿了,以前她找的那都是什么玩意儿?”商小莺说这些的态度,再不能更理所当然了。
孟蕾掐一下好友的手,“你四哥要是听到,又得狂上一个台阶儿了。”
“那你最好也让他知道,他那个脾气,我再过二十年也是一看到就打怵,只有不缺理的时候才敢理直气壮地见他。阿弥陀佛,苏家四哥这样的人很少见,要是可哪儿都是,我早躲国外去了。”商小莺说着,煞有介事地双手合十。
“一定转告。”孟蕾笑着揽住她,转身到临窗无人的一张桌前落座。然然明显是在谈事情,不好过去打扰。
服务员依照她们的喜好,送来两杯咖啡。
两个人边喝咖啡边聊功课、讲师和同学,时间倒也很容易打发。
没想到的是,那名年轻男子起身后,本来要出门,却看到了孟蕾,径自走过去打招呼,“是不是孟女士,也就是苏太太?”说着话,十分礼貌地伸出手。
“我是孟蕾,丈夫是苏衡。”孟蕾带着讶然起身,也很礼貌地与他握了握手,“你是——”
男子笑得更为谦逊,亦更具亲和力,“我是李烨林,京交所一个小股东,也是苏先生手下的职员。”
“原来是李先生,我听苏衡提起过你,但之前没机会见到。”孟蕾说的是实话,“真没想到,会在这儿遇见你。”
“也是巧了,下班时恰好看到你去接苏先生,要不然,我也不敢认。”李烨林欠一欠身,“我很佩服苏先生,没理由不尊重他特别在意的人。”稍稍停了停,望向商小莺,“这位是——”
“我和张然的好朋友,商小莺。”孟蕾笑容可掬,为两个人引见。
商小莺笑盈盈起身,与李烨林握手问好。
这时候,张然交待完员工一些事,也走过来,笑问:“都认识了?”
“对。”李烨林很适时地将话接过去,言简意赅地说了原委。
“还挺巧的。”张然说。
“没你跟我谈的生意巧。”李烨林一笑,随即礼貌地道辞,“不耽误你们,有空再聚。”
三个人笑着说好。
目送他离开之后,倒是张然先问:“这人到底谁呀?我是说,他什么来路?”她家苏四哥已经是名人了,能在孟蕾面前说上话的人并不多。
“还算是挺厉害的。”孟蕾说,“京交所股东前五里有他,是苏衡的校友,不过,说球友或许更恰当。”
“怎么回事?”商小莺双眼放光,“赶紧说说,然然还挺喜欢篮球打得好的人的。”变相做媒、把闺蜜扔给一个男人的心思昭然若揭。
孟蕾其实也有点儿小莺那种心理,就照实说了:“我记住的也不大多,只知道李烨林比他低一届,尖子生,打篮球技术好。
“苏衡说,平时和同级的人打篮球总是输赢不定,但只要可以校内范围自由组队、他又能跟李烨林一队的时候,就都能赢得特漂亮。俩人来往不多,说不上有多深的交情,但特有默契。”
商小莺眼眸更亮,熠熠生辉地瞧着张然,“四哥都这么认可的人,还是四哥公司的股东,你还不赶紧下手?”
“下手个头啊。”张然一巴掌拍在小莺脑门儿上,啼笑皆非的,“我跟他坐一块儿,是为了谈一笔生意。谈那笔生意的时候,那孙子一直让我气儿不顺。”
“嗳,怎么这就骂上孙子了?可真要命。”商小莺颇觉扫兴,“这种人你都看不上,眼神儿是真让冯超那种级别的带沟里去了吧?”
“又不是跟他相亲。”张然磨着牙,用力捏一把小莺挺翘的鼻梁,“我难道看到个凑合的人就开始考虑能不能谈恋爱?那我的西餐厅还有影儿吗?你能不能有点儿正事儿?”
“……也是哦。”商小莺蔫儿下去,“随你好了,反正我也把话撂这儿,过了这村儿可就没这店了。”
“你是过来跟我打架的吧?”张然忙着卷袖管。
商小莺笑哈哈地依偎着孟蕾,“我又没吃撑。”
孟蕾赶紧打岔,问张然:“谈什么生意?”
张然这才收了揍小莺两下的心,从拿过来的一摞纸张里找出两张实景拍摄的照片,还有一个写着详细地址的字条,“就这个地儿,房主是李烨林的姑姑,前些年嫁了个假洋鬼子——外籍华人,全权委托他把名下的产业全卖出去,这是其中一处。”
照片中,是一栋二层建筑,风格偏西化,却挂着中式餐厅名字的匾额。孟蕾微笑,“这种地儿,只要有人卖,不开天价就要买下来。怎么了?李烨林开的价格很高?”
“价格也还能接受。”张然又在纸张里一通翻找,取出一份协议,“你看,手写的附加条件,都是他跟我一边谈一边加上去的。你就说,有这么缺德的卖主吗?卖都卖了,还管人家往后怎么装修打扮,神经病吧他?”
商小莺凑过去,仔细看了看,随后按着腹部,笑着倒进了宽大的座椅的另一边。
孟蕾忍笑忍得前所未有的辛苦。
李烨林追加的哪儿是约束买家的条例,分明是他想时不时见到买主的条件。
他的要求是:三年之内,室内外格局、装修如有较大变动,需要原房主的亲属李烨林参与督促。
只是说参与督促而已,并没说怎样不行,更没说怎样督促——也不知道张然这傻妞在气什么。
孟蕾懒得再逐步提问,一把将张然手边的纸张捞过来,“没隐私我可就看了啊。”
张然气哼哼:“有个毛的隐私,我现在的隐私是揍那男的跟商小莺一顿!”她实在是被小莺笑得毛了——本来就没好气儿呢,她还那么笑!
孟蕾一面不大着痕迹地揉着要抽筋儿的腹部,一面仔仔细细看了这项地产买卖生意的所有细节,放下纸张,又连喝了两口咖啡,总算是将心绪恢复平静。
张然眼巴巴地看着她。
孟蕾说:“要我看,你就答应吧。
“第一,李烨林增加的条例不止你说的那些,为了那些条件,也给你降了两成价,以后你就知道这两成价格是什么概念了。
“第二,人家只是说参与督促,只要这四个字不变,对他的约束就特别大,就算打官司,他都没地儿说理去。总结来说,他其实是向着你、便宜你为基础的。
“第三,你就算实在觉得不踏实,也买下来吧。这个地儿路段实在太好了,你就纯当投资了,过些年也能赚得找不着北。”
张然听到末一句,漂亮的大眼睛光华流转,“真的吗?纯当投资也行?”
到这会儿,孟蕾已经是哭笑不得,“真的,要是没说准,过些年你找我算账。”说着话,把手边纸张递回去。
“那我就放心了。”张然说,“你的意思,一般就是四哥的意思,而且四哥也认识那孙子,就算他想坑我,也得怕四哥跟他算账,是吧?”
“……”孟蕾趴到桌面上,真无奈了,也真的想不通:李烨林到底是怎么把张然得罪到这份儿上的?不气到一定地步,然然真不会一口一个孙子的“尊称”人家。
笑得更欢的商小莺特直接,径自甩给张然仨字儿:“傻帽儿。”然后拎起孟蕾,“蕾蕾我们走,让这傻妞儿自个儿琢磨。”
孟蕾也就跟着小莺走人了。然然现在就跟个发懵的傻兔子似的,谁说什么都没用。与其无聊地点破亦或打岔,倒不如让人家自个儿慢慢想明白。
开门、进门时,孟蕾都把动作放到最轻。
客厅里,电视机、收录机都没开,只有小小的收音机躺在茶几上,通过一档音乐节目,流淌出格外悠扬静心的歌曲。
苏衡倚着沙发睡着,长腿搭在茶几上,眉宇平宁,神色无辜若孩童。
孟蕾放下钥匙、感受到可称美轮美奂的情境同时,心神有些恍惚。
她刻意留在客厅等他回来的次数,两辈子加起来也超不过三次。
他不管前世今生,倒是不曾在意谁等谁这回事,但只要是她外出而他恰好在家,回来时,她看到的不是他在忙工作,就是已经如此刻这般,陷入沉睡。
孟蕾换上轻软的拖鞋,一步步走到他面前,俯身,细细打量。
他容颜总是小莺、然然作为找男友的参考,他性格总是小莺、然然避之不及不允许男友有类似征兆的。
形象那么好,脾气那么糟糕……
可这脾气的糟糕到了职场商界,就会变成说一不二的果决、无人可挡的锐气、无坚不摧的霸气。
这是她前世自觉没资格引以为荣的男人。
这辈子就不一样了,她自有自己划定的财富范围,大概齐到了就成,然后就功成身退享受人生。
她不需要他的财力,但需要他。
正如前世的苏衡,富到顶天了,仍是需要她在身边,根本不屑于玩儿傻缺男人找替代品那一套。
前世在她即将离开时,他的目光、神色,极之克制又极为隐忍了,可仍旧能让她感受到,他有多疼,多不舍。
改变了很多,彼此情形也改善了很多,可她仍是不敢想,前世自己死后,他是如何度日。
孟蕾感觉眼睛有点儿发热,头脑也有点儿发热,索性不管不顾地跨坐到他身上,又紧紧地抱住他。
苏鞥眉心一动,不消几秒钟就梳理出了原委,只是不知道根由,也就无奈地笑着柔声问她,“吓我特好玩儿?”
孟蕾稍稍想一想,把脸埋在他颈间,嗯了一声。
不管怎么着,她在他眼里,都是十年二十年后能成熟一些就烧高香的事儿,那她在这一年,也实在不用显得有出息。
“这是怎么个意思?”苏衡反倒拿不准了,“蕾蕾,受委屈还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受委屈了。”她底气不足地说。
苏衡以为她在路上或在夜大受气了,“赶紧跟我说说。”
“我想你了,你只顾着问这问那的。”
“……”苏衡放松下来的同时,也气笑了,“孟蕾蕾,我可没惯过你这种毛病——胡说八道之前,你还跟我一通铺垫。”也忒不是东西了。
“我想你就是想你,干嘛分什么时候?”孟蕾和他拉开些距离,认认真真问他,“没心情?不行?”
不行?苏衡斜飞的剑眉险些纠结到一处。
只是,立马反唇相讥不是他的风格。
他直接抱着媳妇儿起身,走向卧室。
“小兔崽子,我弄死你。”他磨着牙说。
第44章 买买买
清早,孟蕾摸到腕表,看了看时间,拥被坐起来,又倒回去。
刚六点钟,起床有点儿早,但要是继续睡,不定几点才醒。
苏衡把她搂回到怀里,手落在她的小细腰上。
孟蕾没好气,把他的手拿开。
下一刻,他的手又滑回去。
孟蕾索性打了一下。
混蛋男人也不知道抽哪门子疯,折腾到后半夜才消停。自个儿精力旺盛,当她也一样?
苏衡轻笑着,将媳妇儿搂紧一些,“再眯一觉,八点多我叫你。”
“早饭怎么办?我还得送你上班呢。”
“放你一次假,我找个人来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