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储玉居。
“主子,那把钥匙果真被三公子送去给了陆姑娘。”
廉狱前些日子通过乌灵伞把先前的老成员召回十四阁,没想到,那些元老们虽愿意回归,但对于桃疆之事只字不提。
这是他们与老阁主的约定,即便慕蔺道出,有人已经因此寻上门,他们也只是面面相觑,有口难开。
“少阁主,不是我等刻意隐瞒,此事一旦被揭出,那必将是要带来不可挽留的后果,十四阁百年根基也将毁于一旦,老阁主在时为此付出了诸多心血,我等岂能辜负?”
其中一人交给慕蔺一把精致小巧的钥匙。
“这是当年留下来的唯一一个老阁主未解决的隐患,它将开启什么,我们无人知晓,少阁主,既然季家有人找到了您,那您便将此物找到,毁灭并将此人杀之,其余的勿要多插手,我等也是为了您,为了十四阁做考虑。”
于是,这把钥匙便被带回了公子府,甚至故意放出风声去,果然不出所料,就被人拿走了。
“主子,三公子与陆姑娘果真早就相识,难怪他从一开始便一直帮着陆姑娘说话。可他明知您的身份,还如此帮着外人,究竟是为何?”
廉狱说完这些话,要等着下一步指令,半晌却并未听到回复。
缓缓抬起头,才发现自家主子正望着窗外出神。
正犹豫着是否该退下之时,听见立于窗边的男人突然道:“廉狱,季家老小三百余人口,若真是十四阁所杀,你觉得当如何?”
廉狱顿了顿,在查到陆婉儿实际上是季家人之后,他心中就隐隐有了猜测。
犹豫片刻,他道:“如元老们所言,除后患。”
对于廉狱而言,十四阁便是他一生的信仰,既然季家的事情会给十四阁带来灭顶之灾,那么,他绝不容许这个威胁存在。
慕蔺沉默了良久,挥了挥手示意他退下。
夜凉如水,公子府一片安静,后厨里却传来炉火炖煮的声音,与之一同飘出的,是阵阵药香。
本要歇下的陆婉儿听见叩门声,却没想到门外站着的是慕蔺。
他手里端着一只药碗,冒着腾腾热气。
“二……二哥,你怎么来了?”
慕蔺绕过她走进去,把药碗放在桌上。
“不是你说,我亲自给你煮药?”
陆婉儿惊了一下,小脸上尽是惶恐。
“我那是为了安抚祖母说的话,不是故意要让二哥你真这么做的。”
慕蔺坐在桌前看她,静了一瞬。
“你这是在怨我待你不好?”
她低着头,不敢看他。
“不敢……”
“看来是敢怒不敢言。”
见那人立在门边,绞着手指,脸上的神情一阵变换,纠结不出当如何应对他的刻意刁难。
“行了,过来把药喝了。”
陆婉儿连忙走上前来,端起药碗,尝了一口不烫之后,便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她被苦得皱起了脸,向来怯懦的脸上也会有这般丰富的神色。
季家是大家族,她本应当是个锦衣玉食的大小姐,无需在此受尽委屈,装模作样,与人周旋。
人啊,一旦背负上使命,就不再是自我。
“很苦?”
他问。
那人苦得瘪着嘴,冲他点头,连张口说话都做不到。
这药比平常药苦了十倍不止,而且喝完之后,还会在口腔里不断地回苦,比苦胆还厉害,直蹿大脑。
慕蔺从怀里摸出一包被包的严实的东西,揭开外面的纸皮,露出里面五颜六色的糖果。
“谁叫你一口气喝光的?来,吃颗糖就好了。”
苦言果,当然苦。
陆婉儿被苦得都出幻觉了,竟觉此人说话不似以往那般冷漠。
从他手中捻了一块粉色的糖放入口中,清甜丝丝化开,驱散了大半苦味。
看她眼眸亮起来,慕蔺问道:“好吃?”
陆婉儿用力点头,笑起来:“好吃!”
慕蔺把手中的糖往她面前伸了伸,“还想吃吗?”
她再次点头,他却收回手。
“和我聊聊天,我就给你吃,可好?”
苦言果的作用,有问必答。
她又点头,瞳孔渐渐有些涣散。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季君绾。”
她轻轻歪头,眼神迷茫地盯着他手里的糖块。
五颜六色,晶莹剔透的,真好看。
“怎么写?”
他问,又意识到她这个状态无法写字。
“是……为君绾青丝的君绾。”
为君绾青丝。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名字。
意识不清的小姑娘仍眼巴巴望着他手里的糖,慕蔺拣了一块送到她嘴边。
“吃太多糖对牙不好,吃完这块就睡吧。”
她含着糖,慢慢悠悠地点头同意。
然后不再死盯着那糖,而是把视线定格在了他脸上,一瞬不瞬地端详着。
慕蔺不解:“看我作甚?”
她眯起眼睛笑起来,“好看,绾绾喜欢!”
第199章 终生都将是病人
魏清诀及冠这日,宫中上下一片热闹繁忙。
泱肆一大早便带着连清入宫,为他号脉看诊,确认其已经完全痊愈,再无病结。
“太好了皇兄,我就说过你一定会安然无恙的!”
魏清诀温和地笑起来,轻轻拍了拍她脑袋。
“是,阿肆好厉害,一语成谶。”
“嘿嘿。”
泱肆略显傲娇地笑着,递给他一个盒子,“喏,给你的皇兄!”
魏清诀接过,并不急着打开,“这是阿肆送我的成人礼吗?”
“对啊,你猜猜是什么?”
望着她亮晶晶的眼眸,魏清诀的嘴角也没有下去过。
“嗯……是头簪?还是玉佩?或者是扳指?”
泱肆摇摇头:“不是哦,皇兄会缺这些东西吗?”
皇宫里的人,当然是锦衣玉食,这些身外之物怎么可能会缺。
但是,魏清诀也想不到还能有什么了。
泱肆也不再卖关子,“你打开看看吧。”
魏清诀小心翼翼打开,里面躺着一枚小小的葫芦状的暖玉。
暖玉上方凿开一个口子,做了一个小小的塞子,既是装饰,又能真的打开。
里面不知装了什么,流光溢彩的,即便是白天,也散发着光芒。
魏清诀轻轻晃动,便见里面的液体如流沙一般缓缓从一侧流向另一侧。
“这里面是什么?”
“逐萤河的河水,会发光,是不是很好看?”
魏清诀点点头,“是很好看,不过逐萤河我只在书上见过,说是流淌在极寒之地的河水,还有奇异的功效,能护住人的心脉,延缓人血液流淌的速度,从而保住人的性命。”
说着,他又看向泱肆:“不过这样珍贵的东西你怎么不自已留着?你这一天天打打杀杀的,肯定总受伤。”
“我会武,我能保护我自已啊。”
泱肆不以为意道,这是它在鬼市看到的宝贝,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送来给他。
“你现在大病初愈,指不定多少人明里暗里对你使坏呢,万一哪天你遭遇不测,而我不能及时赶来,它也能替我救你。”
魏清诀望着她,轻声笑出来:“有阿肆在,真是我最大的荣幸。”
泱肆笑嘻嘻地同他道别:“你先准备吧,我去接莫辞啦,待会儿宴席上见!”
望着她提着裙摆跑出去的背影,魏清诀握紧手里的玉葫芦,而后,低声笑了笑。
外疾已治,但心病难医。
魏清诀想,他终生,都将是一个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