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逃不开,与其一直躲避,不如去直面,你只管去做便是。”
老阁主做的这一切,抹去了十四阁之前所有的痕迹,都是为了十四阁能有一个全新的开始,可是他忘了,只要十四阁还在,即使逃离桃疆来到京上,隐藏在这繁华之都,过去埋下的刺,依然会有人来将它拔起。
门外的人似乎是离开了。
确认她已经走远,枫红道:“主子,可是她一直在牵着我们走。”
不只是云山,上个月,能够在鬼市赌坊获得最后的胜利,拿到永久有效的面具和通行令牌,其实都是被暗中安排好了。
甚至第一次透露出鬼市有乌灵伞,但是并不对外售卖,逼他花一笔大价钱去做账主,亲自与鬼市主交锋,然后将乌灵伞送还。
为的,不就是引他去查。
慕蔺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桃疆传来消息了吗?”
“桃疆离京上太远了……”枫红摇头,“不过估摸着最慢也在路上了。”
在陆绾儿向定南侯说出自已听闻火药被运往西北之后,阁主立马派人前往桃疆查探,试图将这些蛛丝马迹串联起来。
夜色沉得让人觉得压抑,连带空气也有些沉闷,外面刮起风来。
枫红离开后,慕蔺站起身来,走到窗边。
因为春天到来,气候渐渐暖和,他前几日将书房里那盆文心兰转移到了窗边。
它现在还是莹绿的嫩叶,绿油油的一盆。
它算是比较挑剔的植物,既怕暴晒又喜暖阳,既喜湿润又怕过涝,既怕寒冷又喜阴凉。
总之什么都要适宜,他每日都得抽点时间来照料。
而且它每年只开一次花,花期也很短,基本上二十日左右,能维持一个月,就已经是极限。
外面风雨欲来,他关了窗,插上栓,将文心兰抱回来,放在桌上。
视线触及一旁始终未动过的点心。
在南院忙了一整日,他只是在晌午时随便吃了一点,晚上没吃,便一直空腹到现在。
他未往深处想,随便拿起一块糕点,送到唇边咬了一口。
然后停下来,拿在眼前看了半晌。
口感细腻,甜香四溢,入口即化,不是公子府的厨子做出来的味道。
第173章 行也思君
春雨晚来急,陆绾儿正歇下,就听见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她躺在榻上,闭上眼睛,却是久久未能入睡。
外面传来动静,似乎是有人踏进院子,停在门外。
北苑现在只有她一个人,她有些疑惑,但还是起身下榻,来到门边,拉开门。
门外的人撑着伞,站在昏暗的烛火下,细雨从他身后飘落。
他收了伞,语气平常:“还没睡?”
陆绾儿有些怔神,摇摇头。
慕蔺握着油纸伞的手伸到她面前,她顿了一下才接过,侧身让他进来。
将伞放在伞架上,她才又去点燃灯。
慕蔺坐下来,她站着,有些束手束脚,“公子寻绾儿有事?”
桌前的男人慢慢道:“我没用晚饭。”
闻言,站着的人神情变了变,“是太忙了吗?怎么不让厨房做些吃的?”
慕蔺淡声回:“厨子歇下了。”
陆绾儿不笨,自是懂得他的言外之意,“绾儿怕自已做的不合公子胃口。”
男人没再回应她,只是静静端坐着。
她于是只好折身走出去,走到北苑的小厨房,做了一碗简单快速的阳春面,卧了个荷包蛋。
再回来,他还是坐在桌前,她放下面。
怯声道:“公子趁热吃。”
慕蔺执起玉筷,挑起一点面条,又放下,抬眸望了她一眼,“站着看我吃?”
她一下没反应,他又道:“坐。”
陆绾儿于是只好坐下来,只是不敢看他,将眼睛定格在屋内的烛火上。
室内安静下来,慕家规训很严,他从小受了严格的教养,即使吃面也没有发出声音,慢条斯理的,只有一些轻微的响动,被窗外淅沥的雨声掩盖。
下雨屋里有些闷,她站起来去开了点窗,凉风吹进来,夹着湿意。
她就站在窗边,望着雨水滴落,打湿整个院落。
慕蔺吃完面,放下筷子,她还是站在窗前,保持着原有的姿势。
陆绾儿估算着时间,估摸着他应当吃完了,便想着去撤了碗筷,只是一回身,就猛地撞进了一个宽厚的怀抱,她猛然后退了两步,后腰又撞在了窗框上,发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她也疼得嘶了一声。
罪魁祸首只是站在那里,与她隔着很近的距离。
他俯下身,骇人的气息压下来,她揉着腰,后背抵在窗边,退无可退。
她眼里分明藏着些胆怯和惊惧,仿佛他下一刻就会把她撕碎吃了一样。
“这么怕我,还敢嫁给我?”
他的声音很冷,比窗外窜进来的风还冷。
她颤了声:“不怕……”
他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看来是给你安排的活太少了。”
陆绾儿咬着唇,不敢说话。
慕蔺盯着她瞧了半晌,“不想嫁,就趁早坦白,我可以放你走,去找你真正的心上人。否则等真的成了公子夫人,你的日子会比现在难过。”
那些被刻意抹去的痕迹,太难找回了。
面前的人抬起那双水灵的眼眸,望向他。
“我想的……二哥。”
他皱起眉,不知道是因为她说想嫁给他,还是因为她唤他为二哥。
她像鼓足了所有勇气一样,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绕过他,走到案台边,从里面掏出一沓厚厚的信封。
又回到他跟前,将那叠信封递到他面前。
声音仍然怯懦,却又坚定:“我想嫁,从见到二哥的第一眼,我就已经心生爱慕,我自知自已配不上,所以一直不敢将信送出,但我仍然不想放弃任何一个可以留在二哥身边的机会,所以我想试一试,不管别人如何想,不管二哥是否对我有意。”
……
储玉居。
慕蔺在烛火下坐了许久。
那一堆信被他扔在一旁。
按了按疲惫的眉心,他觉得很累,却毫无睡意。
一闭上眼,就是那个人眉眼低垂,紧咬着唇,泫然欲泣的模样。
他觉得心口有些烦躁。
明明给她机会了,还不识好歹,敢往他手里塞东西。
莫名地,他有一种预感,这些信里会写着什么。
不知道怎么就拿出一封,抽出里面的信纸展开。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字迹清秀,如行云流水,优雅隽永。
他没再去拆其他的,因为知道都是一样的句子。
饱读诗书,执笔就能写,会厨艺,一碗简单的阳春面也做得有滋有味。
包括她的一举一动,她的言谈举止,她走路的姿势,端坐的模样,都昭示着她是一个大家闺秀,从小受到了良好的教养。
想必曾经在西北,是个大户人家。
她说自已失去了亲人。
想来有极大的可能是被十四阁所杀。
他将信纸沿着原来的纹路折好,重新塞回信封里,拉开抽屉,将它连同剩下的这一堆未拆的信都丢进去,关上抽屉。
烛火燃烬,窗外的雨不停,天色微亮。
命人打来热水,他沐浴更衣,穿戴整齐,撑了伞踏出储玉居。
却看到了站在北苑外面的人。
他视而不见,往前院走。
察觉到身后的人跟上来,慢慢跟在他身后,不远也不近。
直到出了公子府,上了马车,通过后面的小窗格,他望见她仍然站在门口,望着他离开的方向。
第174章 但是你来了
雨下了整夜,一早上过去了,停一会儿下一会儿,就是不见放晴。
泱肆照常先去华清宫看魏清诀,从没见过他像如今这般有精气神,神朗气清,面色是健康的红润,望着她的眼神,和说话的语气依然柔和,但不再那么孱弱,弱得连温柔都让人心疼。
同他一起用了早膳,泱肆再前往梅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