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人心领神会,“奴才明白。”
……
泱肆送走连清,回到未央宫时,阿烈也从将明的天色里踏进来,神色稍显倦怠,胸前的伤口并未处理,好在鲜血已经凝固,不至于失血过多而亡。
泱肆顿了顿,差点忘了,她当初不就是这样死的。
见到她,阿烈埋首行礼,泱肆权当看不见,自已回到寝殿。
阿烈始终低着头,直到寝殿的门关上。
落染照例早起打点宫中事务,见阿烈在此,便出声唤:“烈侍卫!”
后者回过头,向她颔首,抬起脚准备离开。
落染这才看清阿烈胸前的被划破的暗色衣襟,她急忙上前去,仔细一瞧,此人胸前一大片都是血,只不过是深色衣服,隔远了看不出。
她轻呼出声:“烈侍卫!你怎么受伤了?”
阿烈面无波澜,“无事。”
“怎会没事?”
落染秀丽的眉头紧皱着,“你快随我来,我帮你处理伤口。”
“不用了。”
阿烈回绝,“多谢落染姑娘,我回去自已处理。”
落染猛然反应过来,自已说的是什么话?男女授受不亲,她怎能帮他处理胸前的伤口?
想到此,她的神色有些不自然,道:“你可需我帮你拿药?”
“不用,多谢。”
阿烈再次道谢后离开了这里,回到自已的宿处。
简单地包扎完伤口,换上新的衣物过后,屋外恰时传来叩门声。
“烈侍卫,你在吗?我给你送汤药。”
阿烈走过去打开门,落染端着一碗药站在门外,眉清目秀,袅袅娉娉。
这一次,她直接踏进屋内,一边将药碗放在桌上,一边向身后之人说道:“我担心你伤势严重,你又不肯让医官来,便想着给你熬一碗药,能快些痊愈。”
阿烈在门边站了片刻,才慢慢走回来。
还是那句话:“多谢落染姑娘。”
“你无须向我道谢。”
落染站起身,看过去的眼神纯真自然,“你是殿下的贴身侍卫,地位远在我之上,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
阿烈抿抿唇,没有回答。
“对了。”
落染掏出一方绣帕,递给面前的人,“这是烈侍卫的,我已经清洗干净,可是你出去了近一个月,便是保留到现在才能物归原主。”
阿烈的视线从她的眼睛转移到她手里的绣帕上,而后抬起手,接过来。
“多谢——”
“不用再说谢啦!”
落染笑着打断,“在宫中这么多年,我们早已是如同亲人,何必时时向我道谢?”
她说着,瞥见屏风旁横杆上被换下来的衣服,便走过去将它取下来。
“这衣服是个好料子,若是扔了可惜。烈侍卫就交给我去清洗吧,顺便再缝补一下。”
落染精于女红,针线活极好,她抱着衣袍走出去,不忘给出承诺:“我保证送回来时崭新如初!”
阿烈望着她的背影,见她把门关上后,来到橱柜旁,打开其中一个抽屉,取出里面一只四四方方的小木盒,攥在手心里,望着它陷入了沉思。
正午过后,泱肆出宫去,前往京西。
丞相府早早就听闻公主殿下大驾,慕诺站在府外,远远地望着宫里的马车驶过来。
他挥起双臂:“小殿下!”
马车在他面前徐徐停下,他迫不及待地上前去,里面的人伸出一只细嫩的玉手来,掀起车帷,上半身先探出来,见他离得这么紧,满脸讨笑的模样,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慕诺嘿嘿笑着退到一旁,“小殿下,你来找我二哥?”
从丞相府往公子府,须得跨过云湄河上的石桥,马车不便通行。
踏上石桥,泱肆问身后跟来的人:“陆姑娘这几日在公子府过得如何?”
慕诺犹豫了片刻,才小心翼翼道:“小殿下,你先回答我,你找二哥是不是要商量你们俩的婚事?”
泱肆一听,停下来,回过头望向他,“有事就说。”
慕诺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瘪瘪嘴,道:“算了,我不敢多嘴,我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
自从云山一事后,公子府就一直不准府外的人进出,就连丞相夫人和老夫人想进去都不行,他这个三弟更是不用说了,一直想找陆姑娘谈话,却总被拒之门外。
如今小殿下来了,总算能够进去瞧一眼,自已二哥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二人跨过石桥,穿过几个廊亭水榭,来到公子府前。
门前守着的两个守卫照例伸手去拦,慕诺这一次底气十足:“靖安殿下大驾光临,你们也敢拦着?”
守卫忙放下手,抱拳行礼:“恭迎殿下。”
慕诺趾高气扬地哼了一声,领着泱肆踏进去。
在中堂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慕蔺走进来,向她行礼后落座。
他客套着问:“不知殿下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婢女为她奉上一盏新茶后缓步退到一侧。
“二公子不欢迎本宫?”
慕诺端起茶盏,平静回道:“不敢。”
泱肆动了动嘴角,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本宫这次来公子府,乘着宫中的马车,穿过城中,正正当当地过来,那马车现在还停在丞相府门前。”
慕家二公子被皇帝任命为礼部侍郎一职的事早已人尽皆知,大家也都心知肚明他将会是未来的驸马都尉,如今公主殿下又如此招摇造访公子府,只怕不出明日,流言又将四起。
慕诺自是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但仍是没什么反应,等着她的下文。
“对了,二公子明日就要入宫就任了吧?恭喜二公子,本宫此番前来,亦是带着上任贺礼。”
言罢,泱肆从怀里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宣纸,放在桌上,推到他面前,玉指在上面点了两下。
慕蔺瞥了一眼,道:“多谢殿下。”
下方的慕诺两眼望穿,也看不出那纸到底是什么。
第99章 学做菜?
“小殿下,你方才给二哥的是什么东西?”
从正堂出来,两人正在前往后院的路上。
泱肆常年习武,行走的步伐不似一般女子那样款款缓慢、莲步轻移,而是行步如风,稳健有力的,慕诺作为男子在她旁边甚至也要加快步伐才能跟上。
“还有你去找陆姑娘做什么?你是不是觉得她现在住在公子府不妥所以要赶她走?”
泱肆吐字吝啬:“不是。”
慕诺不解:“那你要作何?给她一个下马威?”
他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就是小殿下已经默认二哥是自已未来的驸马,今日不仅来送礼,现在还要去见公子府唯一的女人,岂不是找茬去了?
泱肆略感无言以对,停下脚步看向他,迫不得已解释:“慕诺,你还记得你问过本宫,你二哥会不会娶陆绾儿,本宫的回答是什么吗?”
慕诺想了想,那是他们去云山救陆姑娘的时候,他一时兴起问的,“记得,你说会。”
可是他还是对这一切感到一头雾水。
泱肆忍住想给他一拳的冲动,“所以你如果真的想让她做你的嫂子,就收起你的好奇心,少问东问西。”
……
这几日天气还算好,用过二公子那表妹给的药,陆绾儿背上的鞭伤确实好得快些,很快就能够下榻行走。在府中待的无趣,便是只能照料院中的枯树,偶尔会练练书法,作上一两首诗词歌赋,便是仅有的打发时间的事情。
而后就是坐在外面的石凳子上发呆游神。
她会想起幼时自由自在的生活,无忧无虑的笑容,和桃疆漫山遍野盛放的桃花,还会想起满室满院的血红,和一夜之间无家可归、颠沛流离来到京上的自已。
十年,她每一时,每一刻,都无不在提醒着自已,家仇血恨,没齿难忘,谨记于心。
“陆姑娘!”
清朗的声音传过来,她回过神来,站起身,慕诺踏进北苑,身旁的女子,冰冷如天山雪,又如雪中青松,姿容清冷,宛若天人。
她的眼睛亮了一瞬,福身道:“殿下,二公子。”
慕诺十分关怀地问:“陆姑娘近日可还好?一个人在府里会不会很无聊?”
陆绾儿摇了摇头,回给他一个微笑:“我挺好的,有劳二公子关心。”
“我和小殿下今日是专程来看你的。”
慕蔺坐下来,开始数落自家二哥:“我二哥也真是的,自从云山回来后,就一直关着公子府的大门,都不让我们进来,要不是今日小殿下特地从宫里来,我都还不能见到你呢!”
陆绾儿闻言,看了眼泱肆,才轻声解释道:“二公子兴许是怕我再到处乱跑发生什么意外,才会如此,三公子莫怪。”
慕诺不甚赞同:“才不是,他就是怕我爹娘来找你!”
爹娘不同意他们二人结成一对,在二哥那边无从下手,肯定会来找陆姑娘,谁知二哥早已料到并做好了防范。
陆绾儿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丞相和夫人找我?”
“对啊,谁叫我二哥非要——”
想到什么,慕诺及时住了嘴。
这院里两个女人,一个是二哥说过一定要娶为妻的,另一个是皇帝有意许配给自家二哥的,此情此景之下,他还是少说两句为好。
泱肆睨了他一眼,看向陆绾儿,“你觉得,二公子为什么要把你留在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