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里的嫔妃就那么几个,魏明正自然知晓梅妃是一个遗世绝俗,与世无争之人,多年来安于梅阁一隅,安静得仿佛这后宫之中不曾有那么一位妃子。
“怎么回事?”
这位宫中的妃子,素来不外出,一露面,园里的梅花却出现在了别的男人手中,显然是给帝王难堪,若是有私情,就更加罪不可赦。
总之无论如何也是难逃一劫。
露妃脸上有些得逞的笑意,其余众人也心思各异。
一个普通妃子,他们自然是不关心,只是这事牵涉到了国师,事情就没那么简单了。
梅妃在众人的眼光中站起身来,声音一样的处变不惊,是南方女子独有的温婉:“回陛下,臣妾第一次参与圣祈,便想着带上梅阁一束梅花去,私心里想要沾些福泽带回来,不想回宫的途中不慎丢失,看来是臣妾无福。可能国师大人在我们后面拾到了梅花,想来大人才是有福之人。”
简简单单,也是大大方方的解释。
露妃显然是不信:“你说谎!国师大人怎么会捡地上的东西?”
梅妃并没有看她,双手交叠置于腰间,眉眼低垂,泰然自若:“想必国师大人亦是个怜悯之人,不忍见这么美丽的花朵堪折在雪地之中。”
“你……谁知道是不是你与国师——”
露妃一噎,心有不甘,还想妄加猜测,一抬头,却看见一直沉默不言的国师大人,一向冷淡的眼眸此刻却莫名蕴含着刺人的风雪,仿佛下一刻,就能将人冷冻成冰。
她一下子失了声,那眼神化成一道无形的力量,扼住她的喉咙,让她呼吸困难。
只见那人,缓缓垂下眼眸,纤长的指尖轻轻拂了一下桌上梅花的花瓣,周身却散发出迫人的威压。
众人第一次听见他的语气有了不同以往的变化:“圣祈宫宴,什么人都能随意大呼小叫,甚是扰人。”
没有解释,没有发怒,轻松一句话,却满是威慑力。
魏明正一听他的话,立刻板正脸色,怒道:“露妃,蓄意诟病国师,不知轻重,不知礼数,即刻褫夺妃位,送进冷宫,终身不出!”
看着满脸惊恐被宫人拖拉着离开御花园的露妃,泱肆暗自摇了摇头。
自言自语道:“这么多年还学不会聪明一点……”
魏清诀自然是听到了她的话,微微倾斜过来,问道:“你干的好事?”
阿肆耸耸肩:“皇兄莫要胡言,可不关我的事,谁叫她不长心眼。”
魏清诀随意一猜便知来龙去脉,无可奈何道:“我看女子送男子花这事也只有你做得出来,不过说你脑筋多,你也不再多一点?借宫中妃子的梅花送男子这事你也敢做,若不是梅妃娘娘懂得化解,你看这事不得闹大?”
泱肆无所谓笑道:“谁知这些妃子明争暗斗惯了,连梅妃这般不争不抢的娘娘都不放过。”
还以为自已抓住了什么了不得的把柄,可是到最后还是一场空不说,还赔了一生。
不过……泱肆抬头看向江衎辞。
这家伙,果真有点本事啊,简单一句话,父皇就把人打入冷宫,今后更没有谁敢多说他一句了。
此事揭过,众人在夕阳的余晖中享用宫中盛宴。
一整日没有进食,泱肆确实有些饿了,边吃饭边心里默算了一下,再有七日便是冬狩,而这两日阿烈应当就会回京。
还有一事,三日后,便是腊月,鬼市开市。
接下来的日子,还是得忙忙碌碌。
正想着,宴会上不知是谁竟然提及了为已经及笄一年有余的长公主挑选驸马一事。
大臣们你一言我一语,似是对此事甚是关心,纷纷建言献策,也不乏存有私心举荐自家公子的大臣。
泱肆反应过来时,已经听见了十几个男子的名字。
第84章 夕阳消散
魏明正一一认真听他们说完,最后道:“朕听到最多的是慕卿家二公子的名字,慕二公子可在?”
慕丞相闻言,连忙看向自已身旁的慕蔺,示意他起身。
慕蔺从自已的座椅上站起身来,行至中央,向皇帝行礼:“微臣慕蔺,参见陛下。”
魏明正上下打量他,道:“前年你一举拿下殿试榜首,朕许你在朝官职,没想你谦称自已学有不足。如今已经快要过去三年,朕任你为礼部侍郎,跟随礼部尚书何大人为官做事,你认为如何?”
慕蔺虽是当年的文状元,但在朝无官无职,若要直接命其为驸马,定是不能。
只是,历来状元郎皆只任个六品官,而侍郎,实为正四品,在礼部仅仅居于尚书之下。
丞相乃百官之首,慕蔺又是丞相长子,此情此景之下,是帝王有意提拔。
慕丞相紧紧盯着他,生怕他下一刻便说出什么违逆之言。
一旁的慕诺也心里复杂。
皇上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觉得二哥是个不错的人选,这正合了父亲的意,这样一来,二哥不同意也得同意。
他看向泱肆,小殿下又真的会答应吗?
半晌不见慕蔺说话,慕丞相忙出言训道:“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叩谢陛下恩赐?”
慕蔺站在原地,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变化,又过了片刻,他才缓缓跪下来,语气平缓:“谢主隆恩。”
慕诺心惊,他竟然同意了?
随即又叹了口气。
是了,二哥从小到大都很听爹娘的话,言听计从地按照他们想要的样子长大成人,参加科举并拿下魁首。所以,他又怎么会为了陆姑娘,而违背父母之命、违抗圣意呢?
原本还打算看这慕蔺如何应对的泱肆,却等来一句“谢主隆恩”,她很是不解。
不应该啊,他要娶的人应当是陆绾儿才对的。还以为他会反对的。
前世忙于战事,她的终身大事便一直搁置,因此也便无今日这回事,但前世明明听闻慕蔺为了能娶陆绾儿,可是做出了许多牺牲。
泱肆的眼神追随过去,慕蔺并没有看她,而是回到了自已的位置上坐下来。
魏清诀低声问:“阿肆,你还不告诉父皇?”
泱肆若有所思摇头:“现在不是时候。”
皇帝只提拔了慕蔺一人,并无再过问其他公子的打算,众人便心知肚明了。
只是可怜那吏部尚书和林淑妃的脸色不可避免地有些挂相。
丞相之子为驸马,长公主的势力岂不是更高于新后。
陛下此举,分明是有意为之。
多年不立后,好不容易在朝臣的谏言下勉强答应,却一再地打压林淑妃,然后又是如此精心为先皇后之女挑选驸马。
大臣们静静地互相观察,心中暗暗斟酌着,若是日后两方对立,该分清局势。
片刻的宁静之中,夕阳的湮灭变得异常惹人注意。
不过是瞬息之间,泱肆看见面前桌上原本金黄的光辉,刹那间消失殆尽,她抬起头,分明还未至天黑,天边的晚霞却由火红转向灰白,夕阳提早打烊,转瞬间隐没在层层厚云之后。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御花园内就已暗下来,只剩暮色四合。
宫人急急忙忙点上宫灯,暖灯代替了太阳的光亮,却始终不及阳光。
泱肆心有所感,将目光转向自已的斜上方。
那人的脸被烛光照亮,并不像其他人一般为这天色变化所扰,他抬手轻抚着桌上的梅花,脸上的神情辨不清。
泱肆心想,完犊子。
纪越看了眼天边,笑道:“可惜了,我等乃小国,否则也想奢望能于殿前求娶公主殿下。”
大北乃泱泱大国,怎么可能将唯一的公主下嫁小国。
虽是事实,他这话却是让人无法接。
徐鸿飞在边疆多年,早听闻这夜郎世子工于心计,巧言令色。
他道:“还没到两国联姻之时,世子不急,若是以后夜郎有公主,来大北寻个好郎胥也未尝不可。”
国与国之间政治联姻,除了巩固邦交,也有平息摩擦,示好求和的意图。
而大北,无需为巩固大北政治而外嫁女子。
倒是周边小国,可以向大北嫁入女子,而获得大北的扶持与帮助。
徐鸿光这话,丝毫不给纪越、不给夜郎面子。
纪越怎么听不出,仍是笑着:“大将军所言有理,我等小国无不期盼着有朝一日能与建立深厚的友情和稳固的邦交。”
西凉公主周梓枂看着这一切,秀丽的脸上闪过几缕异样的神思。
被一旁的西凉亲王看在眼里,他问道:“公主怎么了?”
周梓枂摇了摇头,冲他扬起一抹笑:“无事,王叔。”
西凉亲王一语中的:“王上此番让公主前来,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周梓枂犹豫了片刻,方才道:“出发之前,父王说,我可以在大北多待些时日,看看这里的锦绣繁华。”
“公主如何想的?”
多待些时日只是面上说辞,内里意思,是希望能够长久待在大北。
而要长久,不过就是嫁过来。
从小看着长大的人,西凉亲王知晓她的脾性,见她不言,他认真道:“公主放心,冬狩之后,吾一定携公主平安归国。”
周梓枂听言,眼眶湿润,摇了摇头:“不,王叔已经做得够多了,不要为了瑶琰,违背父王的心意。”
身为王室子女,她怎么想的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身后的国家怎么想。
西凉亲王皱了皱眉:“你若是留下来,那吾这一年所做的牺牲岂不是白费?他人如何看待?公主难道不懂其中的道理?”
他已经在大北做人质一年,若是此次他回国了,而公主却留下来,这与换个人质囚于大北有何区别,西凉的颜面何存?其他小国又如何看待西凉?身为第二大国却可以随意欺辱?
周梓枂心中一震,顿悟道:“王叔教训的是,是瑶琰考虑不周……”
西凉亲王让她安心:“你别怕,西凉永远是你的后盾,这几日就当在大北皇城游玩,冬狩过后,我们一起回西凉过春节。”
第85章 算计本宫?
夜晚,众人陆续出发往城中给老百姓们发圣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