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琴笑了笑:“白拂英,你似乎以为我是一个完整的人。其实不是。”
她伸出一只手腕。
宽大的袖子随着她的袖子滑到手肘处,露出她枯瘦的一截手臂,手臂颜色发紫,皮肤很明显不是生人的颜色。
“我其实只是一段残魂,没有那段最重要的记忆。”
白拂英眉头动了动。
她想问的东西实在太多,一时不知道该从何问起。
幸而洛琴知道她的疑惑。她看了眼白拂英,缓缓讲述出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
“我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年代。不过从你之前的表现来看,现在的世界,似乎并没有浊界……或者说,并没有浊界的说法。”
听到关键词,白拂英心头一动,点了点头。
“那看来,我们成功了。”
洛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的笑容。这次她的笑意的确发自内心,并非之前礼貌的假笑。
说着,她抚摸了一下头顶垂落的金珠,这才继续道:“日月、阴阳、生死、清浊,本就是事物的两面。在我们的时代,世界也分为了清界与浊界两个部分。”
清界灵气浓郁、土地丰饶、物产丰富,修士们在清界落脚,更有无数灵兽、灵植生长,是最适宜人类生存的地方。
而浊界土地同样广阔,资源却十分贫瘠,里面浊气遍布、妖兽横行。
无论是修士还是植物、动物,只要在浊界逗留过久,就会被浊气污染。
被浊气污染者,不管本来如何,要么性情大变,变得残忍弑杀,要么就是直接被浊气分解,成为浊界的一部分。
“最开始的时候,清界与浊界很少互通,即使偶尔有东西从浊界那边过来,也都很快被解决了,没有造成太大的伤亡。”
可是不知从何时开始,越过浊界来到清界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让清界的人越来越难以招架。
最开始,是大量的妖兽来到清界,肆意吞噬人类,引起极大的恐慌。
再然后,清浊两界交界之处,长出了大量浊界才有的植物。这些植物吞吐出大量毒雾,在毒雾的侵蚀下,一整片区域都化作了不毛之地。
甚至有一部分浊气脱离了浊界,开始在清界中蔓延。
事情发展到最后,上古修士们震惊地发现,清界甚至自主诞生了浊界才有的妖兽。
长此以往,恐怕整个清界都会被浊气吞噬,与浊界融为一体。
到时候,修士们再无立足之地。
于是,一盘散沙般的修士们终于联合起来,想尽办法要重新封印浊界。可就在这时候,一名修士横空出世。
“魔神。”洛琴眯起眼,“我们都这么叫他,你应该知道吧。”
白拂英点头:“我知道。不过,他似乎只是一名误入邪道的修士,和浊界又有什么关联?”
洛琴冷嗤一声:“当然有关联。他当时就是进入了浊界,成为了第一位没有被浊界吞噬、反而能使用浊界力量的修士,也是世间第一位邪修。”
魔神……浊界?
白拂英眼神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无论是在前世,还是那本书写了她的故事的虐文中,都没有提到这段故事。
甚至连魔神相关的情报都极少,白拂英对他和魔神山都只是一知半解。
但即使如此,她恐怕也称得上是现今修真界最了解这段历史的人了。
“这不是什么好事。”
洛琴叹了一口气。
“原本修士们都以为,在浊气的面前,人类只有死路一条,这才团结一致想要封印浊界。可现在,听说有人能像控制灵气一样控制浊气,人心也就跟着浮动起来。”
更糟糕的是,那位魔神吸收了浊气之后,展现出了远超当时修士们的力量。在他的面前,无论是多强的人,都不是他的一合之敌。
出于惧怕,也出于对力量的渴望,很快就有修士主动投靠了浊界,并且真的同样得到了操控浊气的力量。
这无疑又吸引了更多的人背弃清界、加入浊界。
原本的联盟顿时土崩瓦解,溃不成军,只有极少人还在苦苦抵挡。
“如果只是能掌握浊气的力量倒也是件好事,可是他们的力量通常需要借助鲜血来修炼。为此,他们不惜大肆屠杀普通人,灭国、灭族之事,在当时屡见不鲜。”
白拂英道:“所以你们想要封印浊界?结果如何?”
洛琴“嗯”了一声,但又摇了摇头。
白拂英不解地看着她。
“我们想出来的办法,就是借助祭器来封印浊界。所谓祭器,就是七件生于浊界的天生法宝,这七件法宝既生于浊界,又是浊气的来源。”
白拂英道:“就是你们在那些兵器中留下的消息。”
洛琴愣了愣,才道:“原来你已经去过刀兵冢了。”
说到这里,她嘴角的笑容柔和了几分。
刀兵冢?
白拂英想到了求剑山。原来那根本不是什么锻造兵器的秘地,而是一座兵器的坟墓。
怪不得那上面插着那么多兵器。
“没错,我们曾经将这些消息刻录在了兵器上,就是为了警示后人。”
警示?
白拂英道:“你们失败了?”
洛琴却摇摇头:“不。我们成功了。”
修士方面拼死收集了所有的祭器,并将其交到求剑国。求剑国重新炼制了这些祭器,虽然没有让它们彻底失去作用,却在它们上面刻上了一层结界。
这些结界隔绝了祭器与浊界的感应。在这一刻起,浊界内的浊气就不会再得到补充,相当于直接截断了浊界的后路。
“之后,我们又锻造出一把刀,用这把刀杀死了那位魔神,后又合力封印了结界。因为祭器被封印,无法再补充消耗掉的浊气,所以这个过程还算顺利。”
可是,如果真的顺利,求剑国又为什么会遁入秘境,还在兵器冢留下那样奇怪的示警信息?
天罚……
所谓的天罚,到底是什么?
白拂英询问地看向洛琴,而面对她的疑问,洛琴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在浊界被封印的同一时刻,一场浩劫袭击了求剑国。国人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一部分人遁入秘境,想要在这里找到生路。”
但是,他们到底还是没能躲开所谓的“天罚”。
“关于那件事的记忆残缺了。”洛琴摇头,“等我再有记忆时,已经成为一缕残魂,只能守着王宫的遗迹无法离开。而留在这里的人,也只有我一个而已。其他人……我不知道。”
闻言,白拂英心念微动。难道求剑国的人全都消失,真的是因为那个天罚?
天罚……究竟是何种灾难,能被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求剑国人称之为天罚呢?
还有浊界,难道就是当今的险地?
魔神、魔神山、浊界、险地、祭器。似乎冥冥之中有一根看不见的线,将所有的一切阴谋都串联起来。
若是这样,那么魔神山的人当初想要杀死江妙法、彻底摧毁北地结界的原因也很明了了。
唯一游离在这个完整的阴谋之外的,就是那个天罚了。
白拂英思绪飞转,脸上却不动声色,依旧保持着冷静:“那么,魔神山的人来这里是为了……”
洛琴道:“为了我们的传承,也就是封印祭器以及锻造诛杀魔神的兵器的办法。”
封印祭器。
白拂英忽然想到了自己储物袋中的霞光珠。她看了眼洛琴,迟疑几息后,还是把东西拿了出来。
“
祭器,我这里有一个。”
她将玉匣递到洛琴的面前。洛琴意外地看了她一眼,伸手接过匣子,打开看了看。
匣子打开的一瞬间,浅粉色的光芒就迸射而出。
原本安静躺在匣子内的霞光珠忽然跳跃起来,仿佛要立刻从白拂英的掌控中逃走一般。
但很快,它的动作就被洛琴制止了。只见洛琴捏了个法诀,霞光珠就如同被定了身一般,老老实实一动不动了。
洛琴把匣子里的霞光珠捏出来,简单观察了几眼,就下了定论。
“的确是霞光珠。”她皱起眉头,“而且原来的封印已经被侵蚀大半了。你看这些金色的符文,就是我们下的封印。”
白拂英道:“你可否将它重新封印起来?”
霞光珠现在在她身上也不算特别安全,还是把它重新封印了,白拂英才能感到安心。
“不是我不想封印。”
洛琴将霞光珠重新放回玉匣。她凝视着那抹夕阳一般美丽的粉色,慨然叹息。
“其实,封印祭器的方法早已被摧毁了。”
“被摧毁了?”
这个答案大大出乎了白拂英的意料。
“可你参与过祭器的封印,就算办法被摧毁了,你也应该记得吧?”
“不。”
洛琴摇头:“与其说是被摧毁了,倒不如说是被封印了。这个封印不只是简单的封印实体那么简单,准确来说,这个办法已经被抹去了。”
白拂英凝眉。
“即使整个求剑国死去的人复活,也再没人能封印祭器了。这,也就是天罚带来的最大的影响。”
又是所谓的天罚……
那个天罚,真的如此强大可怕,居然连人脑海里的知识都能封印吗?
“那么,我是否可以将祭器扔进一个谁也找不到的秘境里?这样,魔神山的人就找不到它了。”
“不行。”洛琴道,“他们……它,远比你想象得要强大。即使你将霞光珠扔进秘境里,他们也有办法将它拿走。”
说到这里,她微微低下头,脸上闪过一抹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