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事吧?”
白拂英冷声道:“没事。”
其实在战斗中,两人都不可避免地受了些伤。
左茯苓的左手就被毒掌擦到了一点,现在正刺痛着。
即使没时间掀开衣服细瞧,左茯苓也知道,那处恐怕已经被毒腐蚀得血肉模糊了。
还有肋骨又断了,现在很是疼痛。
看来这一战后,她要休养一阵子了。
白拂英的状况倒是比她好上不少。
这不是说她受的伤少,而是因为她恢复能力强,大部分伤都不足以影响她的行动。
白拂英抬眼看向那层漆黑的毒雾,一如既往地冷静。
“毒修轻易不释放毒源,看来他也撑不了多久,想要快速解决我们了。”
左茯苓冷笑:“那也得看我们愿不愿意。”
打了这么一会儿,她的凶性被激发,此时正是战意昂扬的时候。
说着又看了白拂英一眼:“一同冲进毒雾吧。速战速决,不用顾及。”
她知道白拂英不怕毒雾。
左茯苓没有免疫毒素的能力,但她也想赌一赌。
这里毕竟是对方的地盘,再拖延下去,对二人也是不利的!
白拂英轻轻颔首,下一秒,她的身影已经来到几步开外。
剑意悄然附上剑身,直指武十。
左茯苓只慢了她两步,同样拿着长棍,封死武十的退路。
毒雾吸附在她身上,痛感不断增强,左茯苓神色不变,稳稳当当地持着手中长棍。
白拂英的剑接近武十了!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熟悉的香味袭来,离得近了,那香味愈发浓郁,白拂英甚至能看到武十眼中的神色。
在那一瞬间,他眼中的烦躁、恐惧、不安全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得意。
白拂英的眼皮一跳。
然而下一刻,武十的眼神就再度变回原状,他似乎也意识到了不对,身体向后一躲。
一前一后两道攻击同时击中了他。
由于他躲得及时,白拂英的剑只砍中了他的脸,正好将他的面具砍成两段。
而真正致命的,是来自身后的一击。
长棍捅进毫无防备的后背,又从前胸穿出。鲜血沿着棍子滴落,而持着这根血棍的,正是左茯苓。
这一击极快极准,直接穿透武十仅剩的那颗心脏,断绝了他的所有生机。
然而,白拂英的注意力早已不在棍子上。
她正盯着那张暴露在空气中的面孔。
或者说,那根本不是面孔。
那张本该年轻的脸上,此时全是黑色的空洞。
冥虫正忙碌地钻出这些孔洞,爬上爬下。它们被突然的动静惊扰,正慌乱地四处乱窜。
白拂英缓缓道:“武寒光。”
武十突然笑了一声。
他这笑容显得格外地不合时宜。
“你倒是比我的蠢儿子、蠢徒弟都要聪明。”
就在他说话时,无数的冥虫从地板下钻出,上面红色的圆圈串联在一起,在昏暗的灯光下闪闪发光,仿佛一双双不怀好意的眼睛。
他的气息忽然变了。
比起武十那仿佛掺了杂质一样的灵力,他的气息更阴冷、更凝实,也更为可怕。
仅仅是这样站着,他的周身就掀起一阵阴森森的风来。
紧接着,“噗”的一声,那根沾了血的长棍突然被排斥出去,连带着拿着长棍的左茯苓也倒飞出去,狼狈地甩在地上。
“什、什么?”
吸入体内的毒素已经起了作用,左茯苓四肢无力。
但她仍紧紧地盯着正中央的两人,仿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白拂英盯着自己眼前这个已经没了人类形态的“人”,又想起武天席的答案。
——既然你父亲能以灵力控制冥虫,那是否同样能控制人类?
——能。
武天席当时看着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只不过,条件十分苛刻,很难成功。你是怀疑……?”
“没错。”
她怀疑,武十的身体内不止有武十,还有武寒光。
武十偷袭武寒光,或许并不是假的。
但武寒光在太荒这么多年,真的会这么轻易地被偷袭、然后悄无声息地死去吗?
偷袭也许是真的。
就在两人抢夺毒源的关键时刻,武寒光利用炼冥虫的办法。
或许正如武天席所说,用冥虫控制术控制人类很难。
但武十的两颗心脏,本身就是一种变数。
千钧一发间,武寒光发动术法,将武十炼成了自己的傀儡。
不。或许也不只是傀儡。
光从表面上看,武十还是拥有自主活动的能力的。
但他的意志,已经在不知不觉间,被实力远强于他的武寒光影响了。
也就是说,武寒光和武十,实际上是处于一种“寄生”与“被寄生”的状态。
但这还不够。
武寒光不想仅仅以“寄生”的方式活着。他想要的,是一具完整的身躯。
但他被限制,根本无法杀死武十,只能假借武天席与白拂英之手,伺机除掉武十。
小院中的枯井内有通道,武寒光不可能不知道。
但为了方便她动手杀武十,他神不知鬼不觉地影响了武十的思维,特意将两人安排在那个院落。
那浓重的熏香,是为了遮掩冥虫的味道;遮住面容的面具,也是武寒光为了防止身份暴露而下的暗示。
他本就是个心机深沉之辈。
也许武十所谓的偷袭,也是在他精心谋划下,所布置的一场局。
心中千思百转,现实却只过了一瞬间。白拂英冷笑了声,随即目光一狠!
剑意毫无保留地从体内迸射而出,大量灵力强压而下,几乎将武寒光吞噬。
她早就料到现在这场面了!
最开始,白拂英想过是否要将事实告诉武十,换取她与左茯苓平安离开。
但武十连自己被控制都不知道,这种人又怎么指望得上?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将这两个人彻底解决。
武十也好,武寒光也好。
人死了,就不会再惹出任何麻烦。
在刚刚与武十的激战中,她只出了最少的力,为的就是保留实力,杀了武寒光!
“剑意?”
作为一名老牌金丹期,武寒光虽然不学剑,但基本的眼力还是有的。
“瞿不知那小子,手下还真是人才辈出。”
武寒光不怀好意地笑了笑,金丹期的威压毫不留情地释放,压制着白拂英的行动。
“你倒是不傻!但筑基期与金丹期的鸿沟,是不可逾越的!”
他的威压如同群山,沉甸甸地碾压着山下渺小的蝼蚁。在这大山的阴影下,白拂英的喉咙中涌上一丝血腥味。
这,才是金丹期真正的实力!
而武十虽然不是特别弱,但在身为老牌金丹修士的武寒光面前,也只能算是开胃小菜了。
白拂英压下喉间血腥气,冷笑道:“是吗?”
她也不多话,只冷冷反问一句,就将剑意同灵力一起尽数释放。
剑意与威压相撞,形成强大的冲击力,房间中的物件被尽数冲开,撞在墙上摔个粉碎。
轰!!
白拂英后退两步,靴底划过地板,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但她并不畏惧武寒光。
说到底,他只是个寄居在别人体内的可怜虫和胆小鬼。
在前世,白拂英见过比他强千倍、万倍的人,那些人身负命运的眷顾,那才是沉甸甸压在她心头的高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