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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窈窈,你这几日不曾睡好吗?”这日午后,皇后被一道急诏请去了启元殿,永安宫中便只余下姜清窈同谢瑶音。
这些日子发生了太多变故,两人的兴致都不高,也没了歇午觉的打算,索性在内殿坐着,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姜清窈揉了揉眼下,只觉得一阵酸涩。她不愿让谢瑶音担心,便道:“许是天热,心中总是有些烦躁,便有些夜不安枕。”
谢瑶音叹气道:“皇祖母这病着实古怪,太医明明说静养数日便能够慢慢好转,为何病势却反反复复,总难好呢?这些日子,姑母日夜陪侍,我昨日瞧她也瘦了许多。”
姜清窈低低地道:“太后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无恙的。”
“说起来,不知父皇有何事召母后,那般匆忙,”谢瑶音皱皱眉,“这几日,我瞧皇兄去淳安殿去得也很勤,每回去了都会向姑母详细问起皇祖母的情形。”
姜清窈忽然觉得胸口窒闷,好似压了块沉沉的巨石,直让她喘不过气来。她紧紧抿着唇,正想说些什么,却听见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听得出来人十分慌乱,以至于步伐有些错乱。
“姜姑娘,二公主!”来人是皇后身边一个名唤竹音的宫女。她生了张很喜庆的圆脸,平日总是笑呵呵的,然而此刻,她却神情焦急,鬓发散落,面上是掩不住的慌乱。
“怎么了?”谢瑶音见她这副神情,以为是太后不好,登时变了脸色,腾地站起身来,“难道是皇祖母——”
竹音断断续续道:“兰鸢姐姐命我回宫告诉......告诉姜姑娘一件事。那宫外来的术士说,太后久病不愈,为今之计只能用一桩大喜之事冲一冲,且那人必须是皇室中人、太后的血亲,必须是身份尊贵之人。陛下听闻此事后,便有意为太子赐婚,用他的婚事为太后冲喜。”
她重重吐出一口气,惊疑的目光落向姜清窈,颤抖着嗓音道:“术士推算了生辰八字和命格吉凶之后,陛下似乎已经挑中了......姜姑娘为太子妃!”
如同一记惊雷在耳边炸响,姜清窈脑海中轰的一声,无尽的惊骇和不可置信如洪水般汹涌而来,将她的神思与意识尽数淹没。
仿若被人扼住了咽喉,她发不出一丝一毫的声音,只能感到眼前一阵阵发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跌坐在地。
第92章 恨意 她注
定要被迫嫁给太子。
“窈窈?窈窈?”谢瑶音惊慌失措的呼唤声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的, 模模糊糊听不真切。四周所有的声音顷刻间化作刺耳的嗡鸣声,如尖锐的针狠命戳着她的额角,一点点割破她所有的平静, 沁出生疼的血。
姜清窈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枕月堂的。待她回过神,发觉自己正坐在窗边的那张书案旁。熟悉的陈设和窗外风景,她却毫无兴致, 心底一片灰暗, 只觉得眼前如同笼上了一层影影绰绰的白雾,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变得空茫。
她就那样毫无神采地望着窗外, 一动不动,仿若化身石柱。
“窈窈, 你怎么样?”衣袖被人轻轻扯了扯, 姜清窈身子微微一震,这才缓慢地收拢目光,呆呆地循声转过头去, 看见谢瑶音正望着自己。
“窈窈, 你莫要吓我......”谢瑶音见她一言不发,心中焦急,忙握住了她的手腕,略微提高了嗓音。
姜清窈喉头滞涩, 艰难地张了张口,嗓音沙哑道:“我......我没事。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到了这步田地?”
“窈窈,”谢瑶音小心翼翼安慰道,“你先别急,等母后回宫,我们再好好问一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听竹音的意思, 还是为着皇祖母的病。”
她说着,忍不住道:“父皇对那些术士的话深信不疑,竟信了冲喜之说,可......可这怎么能当真?皇祖母久病不愈,难道不该好好让太医想法子?”
姜清窈喃喃道:“为什么是我?”
一旁的竹音闻声,小声道:“兰鸢姐姐说,那术士算出的生辰八字与命格最祥之人正是姑娘,想来陛下是因这个缘故才会......”
何其荒谬?姜清窈想。她的命数竟会掌握在几个素未蒙面的江湖术士手中,反倒半点由不得自己。他们轻描淡写几句话,便能够将她的人生尽数改变。
她与谢怀琤那样费尽心思对抗太子,可到头来,却还是这样身不由己。姜清窈怔怔地出着神,难道她真的要嫁给那个深不可测的太子?难道这也是谢怀衍的算计之一?
且不说她对他并无丝毫的男女之情,便是谢怀衍本人曾表露出的那些言行,便足以令她避而远之了。这是个心机深沉、阴晴不定如毒蛇般的人,她根本无法想象嫁给他会是怎样的后果。
还有谢怀琤......姜清窈眼前漫上一层水雾,她再一次感到深深的无力,在皇权面前,他们渺小如尘埃。
曾经他们互许终身,约定了要一起坚定不移地走下去,迎接所有的风雨。昔日的甜蜜和满足仿佛还萦绕在心头,可转瞬之间便变得冰冷彻骨。皇帝一旦下旨,她与谢怀琤便再无可能。
“窈窈......”谢瑶音见她眼睫湿润,心中也有些难过。虽然谢怀衍是她的兄长,但窈窈也是她最亲近的人。
身为公主,谢瑶音自然知道皇家规矩森严,让人挣脱不得。窈窈即便成为了太子妃又如何?日后谢怀衍一旦登基,便不可能只有这么一位皇后,必然会纳妃。
她眼睁睁瞧着母后多年来是如何面对后宫妃嫔的争宠,如何对待父皇对贵妃的偏宠的。母后也曾因父皇无意识的冷落而黯然神伤,却必须须臾之间就恢复平静。因为她是皇后,必须大度,不可有任何拈酸吃醋之举。
可世上那个女子甘愿与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呢?谢瑶音望着姜清窈的侧脸,舅父舅母和母后这样精心呵护着窈窈,护她长大,从未动过让她入宫的念头。母后饱尝了后宫的种种辛酸,又怎会愿意让窈窈也过这样的日子呢?
几人正各自沉默着,外间传来通传声,说是皇后回来了。
姜清窈闻言,黯淡的眼眸迸出一丝微弱的光。她慌忙站起身向着正殿行去,谢瑶音忙提步跟上。
去正殿的路上,姜清窈的心略微安定了几分。她心中忽地腾起一线希望,若是......若是皇帝改变了主意呢?
然而,在踏进殿内的那一刻,她看清了皇后写满忧虑的面色。那总是笑盈盈的唇角此刻紧抿着,目光在触及她时闪过浓重的怜惜与哀伤。
“姑母......”姜清窈心一凉,下意识便脚底发软,险些委顿在地。幸好一旁的谢瑶音紧紧扶住她,才让她勉强有力气在炕上坐下。
“窈窈,想来竹音也将消息告诉你了吧,”皇后面色苍白,眉头紧锁,“太后病重,陛下听信了冲喜之说,决意要选定你为太子妃,想要用你和衍儿的婚事为太后祈福。”
姜清窈失神地攥住衣袖,喃喃道:“陛下......已经决定了吗?”她急切地看向皇后,语气带着哀求:“姑母,事情还有没有回旋的余地?难道......为太后祈福只有这一个法子吗?”
皇后缓缓摇头:“术士言之凿凿,陛下深信不疑。尽管我极力劝阻,但陛下却执意如此。”
她说着,脑海中浮现出启元殿的情形。
皇帝面色阴翳,不住地负手在御书房内踱步。
“陛下,”皇后看着他的神情,愈发心惊,上前一步道,“难道太医们真的束手无策,一定要相信那江湖术士的话吗?”
皇帝沉沉点头:“若太医能有良策,朕也不会剑走偏锋,用这个法子来为太后治病。”
他道:“朕命术士仔细卜算,说衍儿是母后的嫡亲皇孙,又身为东宫储君,他的婚事若是合时宜,便是对母后病情的最好抚慰。为了能够让冲喜之事办得万无一失,必要挑选一位出身不俗、命格显贵的女子,方能与衍儿相配,才算作是‘天作之合’,才能驱除邪祟,化凶为吉。”
“陛下若有此意,大可命人在满京城的世家贵女之中挑选,一定能挑出最合适的,”皇后急切道,“可窈窈此前从未被推算出有什么显贵命格,为何术士会单单提到了她?”
皇帝的目光缓缓凝在她身上:“术士说了,若想让太后的病尽快好转,只能从身在宫中的人中挑选。如今,宫中只有她们三人,朕命术士仔细推算了她们的生辰八字,窈窈确是上佳人选。”
“陛下,”皇后敛裙跪下,语带恳求,“窈窈是臣妾兄长幼女,年岁尚小,一向被臣妾和兄长娇宠,不通世故,哪里担得起太子妃这样的位置?臣妾斗胆请求陛下另择才貌俱佳、德容言功皆备的贵女。”
“皇后,”皇帝含着一抹温和的笑,亲自扶起她,“朕也是看着窈窈长大的,她不论是模样还是品行都是极出挑的,又是你的嫡亲侄女,与衍儿本就有表兄妹之情,若能成就这桩姻缘,也是亲上加亲,你还有何不满意?”
皇后面色微微发白,俯身叩首道:“陛下明鉴:姜家能有今日,全仰仗陛下的信任,臣妾和兄长一心忠于陛下,断断没有其他心思。臣妾得陛下厚爱,忝居后位,已是姜家之幸,自当谨遵圣命,持躬端肃,并不敢再有所图。”
“衍儿身为太子,文韬武略样样卓绝,又被陛下寄予厚望,其婚事非同小可,窈窈蒲柳弱质,才疏学浅,不足以为太子妃,求陛下收回成命。”
皇帝就那样静静地盯着皇后的发顶,一语不发。许久,他才淡淡道:“此事关系太后的安危,难道皇后要不顾太
后的身体,劝朕更改旨意吗?”
皇后大惊失色,忙抬头道:“臣妾不敢,只是——”
“罢了,不必多言,”皇帝挥了挥手,“朕只愿母后平安。况且衍儿确实也到了该娶妻的时候,窈窈是你的侄女,朕对她很满意,她担得起太子妃之位。”
“子昭若是舍不得窈窈也无妨,可以先定下婚事,过个一年半载再行婚仪。况且,你是衍儿的母后,日后窈窈即便成亲了,也可以日日来永安宫陪你,总归还是一家人。”皇帝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皇后心底一片冰凉,情知此事已无改变的可能,顿时神情一黯。
这门婚事来得蹊跷,而令她更惊愕的是,皇帝居然轻而易举地答应了。窈窈一旦成为太子妃,姜家的处境便会愈发艰难,一举一动都会被无数双眼睛盯着。
她自知无法从这宫闱之中脱身,只能祈求兄长一家莫要被卷入其中,能安安稳稳地过完一生。可谁知,会遇上这样的事情呢?
皇后艰难地起身,看着背对着自己的皇帝,头一回感觉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看不透、也猜不出皇帝心中所想,更不知道他下旨敲定这桩婚事的意图之中,究竟有没有对姜家的猜忌和试探。
一入宫门深似海。执掌后宫多年,皇后从未有过这样彷徨无助的时候。
......
皇后回神,看着失魂落魄的姜清窈,眼底浮起浓重的愁思,叹了口气道:“窈窈,是姑母无能为力,没能求陛下收回成命。只怕你与衍儿的婚事......不日便要颁下明旨了。”
她道:“我恳求了陛下良久,可陛下为了太后的身体,坚决要定下这桩婚事。若我再出言劝阻,便是置太后的安康于不顾。”
姜清窈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如溺水一般,险些喘不过气来。她紧紧咬住唇,低低地道:“可是姑母,我只把太子殿下当作......兄长。”
皇后怜惜地轻抚着她的脸颊:“窈窈,我知道。不论是我,还是你父亲,我们都从未想过要让你再度与皇家扯上关系。可世事难料,谁知陛下竟会准允此事,着实出乎我们的意料。”
“可......姑母已是后宫之主,陛下怎会容许姜家再......”姜清窈欲言又止,眼眸之中满是心惊之色。
皇后的目光黯淡了下去。她怔了怔,缓缓道:“我不知陛下究竟是怎么想的,或许他真的不在意,只想为太后祈福;或许,他心中自有考量。但我最担忧之事是——万一陛下因此事而起了疑心,那么姜家往后或许就注定不得安稳了。”
姜清窈心中一紧,顷刻间明白了姑母的意思。以皇帝那多疑多思的性子,若是他觉得是姜家有意借此机会为她谋求太子妃之位,即便当下不会发作,但怀疑的种子已然生根,假以时日,只怕会酿成祸端。
她呼吸一窒,慌乱开口道:“姑母,那我们该如何做才能让陛下的疑心散去,才能保住姜家满门平安?”
一旁的谢瑶音早已满面惊骇和惧怕之色。她没有想到,这样一桩婚事却会牵扯出无穷无尽的问题,更对父皇深沉的心思感到心底发凉。
皇后握住她的手,沉声道:“窈窈,事到如今,我们没有退路可走。唯一能做的,就是万分谨慎小心,每一步都务必循规蹈矩。我想,兄长若是得知了消息,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窈窈,你莫要太过惊慌,”皇后柔声道,“放心,万事有姑母在,只要我在这后位一日,便会拼尽全力护着你,护着姜家。”
她叹了口气道:“想来过几日,赐婚的圣旨便会下达。窈窈,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你便只能接受。我想,以衍儿的品行,他会好好待你的。”
“姑母,”姜清窈沉默良久,嗓音发颤,“太子殿下很好,可我不想嫁给他。”
“难道女子不应该嫁给自己真心喜爱的人吗?”她抬眸,眼底泛着湿意,“否则,和一个毫无情意的人要如何过完这一生?”
皇后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此时,殿外传来宫女的通传声:“娘娘,太子殿下来了。”
姜清窈霍然抬头,如今的谢怀衍对她而言几乎等同于洪水猛兽,她根本不知该如何面对他。皇后亦想到了,道:“窈窈,你同阿瑶先下去吧。”
两人若是从殿门出去,便会与谢怀衍撞上。因此,姜请窈扯了扯谢瑶音的衣袖,闪身在了皇后内寝的屏风之后。隔着几道帘子,姜清窈听见谢怀衍的声音在外间响起:“母后想必已听父皇说起赐婚之事了,儿臣便是为此事而来的。不知表妹......”
皇后勉强笑道:“窈窈这几日身子不适,如今正在寝殿歇着。待她醒来,本宫会将此事告诉她的。”
谢怀衍默了片刻,开口道:“母后,事出突然,儿臣实在没想到那术士会想出这冲喜的法子,更没想到父皇会同意。”
“衍儿,你是如何想的?”皇后问道。
谢怀衍的声音依旧是温润的,带着能够抚平人心的宽慰:“母后,儿臣不愿欺瞒您。儿臣一直只把窈窈当作妹妹,从未动过其他念头,因此听说父皇有意赐婚之事后亦是惊愕万分。儿臣也生怕误了表妹的终身,便立刻向父皇恳求能否寻求其他法子为皇祖母祈福。”
“可父皇说,那术士说,唯有此法才能够让皇祖母的病情好转,别无他法。儿臣想,为了皇祖母,便只能按术士所言了。但儿臣深知嫁娶之事至关重要,况且表妹是姑娘家,此事更要百般考量。因此,儿臣想,若父皇真的赐婚,儿臣自然会好好待表妹,若儿臣与表妹相处后能颇为投契,表妹心甘情愿,那便可以依旨意行婚仪;但若是表妹对儿臣只有兄妹之情,不愿勉强自己,违心而行,儿臣也会在皇祖母彻底无碍后,奏请父皇,看能否取消这门婚事。”
谢怀衍顿了顿又道:“母后不必担心此事会对表妹有何影响。到那时,儿臣会广而告之,当初的婚约本就是权宜之计,只是因着皇祖母的病才为之的。儿臣与表妹情同兄妹,并无男女之情。儿臣也会亲自为表妹挑选最拔尖的青年郎君,断不会委屈了表妹。”
他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皇后一时无言,半晌才道:“衍儿,本宫知道你思虑周全。但婚嫁之事不是儿戏,若圣旨一下,那便是金口玉言,哪里是轻易能够更改的?”
谢怀衍道:“本朝观念并不迂腐,民间亦有许多结了亲后再退婚之事,便是皇家,先前也有过这样的例子。姑娘家即便退婚,也不会影响日后的亲事。母后放心,儿臣会妥善处理好此事的。”
皇后默默良久,叹道:“衍儿,本宫知道这桩婚事也非你本意......”
“母后,”谢怀衍柔声道,“儿臣身为皇子,自小便知道以大局为重,岂能事事由着性子来?只要是为了皇祖母,只要是父皇的旨意,儿臣都会遵从。”
“不论如何,儿臣都会细心对待表妹。即便这门婚事最终没能成行,儿臣也会以兄长的身份护表妹一生周全的,请母后放心。”他字字恳切,情深义重,只怕任何人听了,都会感动不已,称赞太子真乃君子。
然而屏风后的姜清窈却紧紧攥成拳,任凭指甲刺入掌心也无动于衷。她咬住唇,拼命抑制住心底的恨。
谢怀衍那一席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乍一听,人人都会认为他是个体贴细心、胸怀广阔的兄长。可是,事关东宫储君的婚事,怎会轻易变动?一旦圣旨颁下,她便是未来的太子妃,一举一动都与谢怀衍紧密相连,再也无法摆脱他。
太子光风霁月,温润如玉,才貌双全,她有何底气去提出退婚?届时,不但皇帝会勃然大怒,认为姜家恃宠而骄,蔑视皇家权威,竟敢公然抗婚,而广大朝臣也会认为她不知好歹,竟连太子这样的郎君都不放在眼里,不知背地里会如此议论嘲讽她。到那时,她与姜家的名声都会遭受重创。
姜清窈闭上眼,那种几欲晕眩的感觉袭上五脏六腑。她深吸一口气,竭力让自己保持平静,免得被外间的谢怀衍发觉。
不知过了多久,谢怀衍终于离开了。姜清窈茫茫然地站起身,艰难地迈动步伐向外走去。她下意识看了眼窗外,暮色已然变得深浓,
廊下的纱灯透出微弱的光,却注定无法驱散那广袤的漆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