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键她还脸色发白,嘴唇一丝血色都没有。
“我真的没事……”这话都说了无数遍了,薛芝都有些心累:“不是都说了嘛,悬崖又不高,我跌下来的时候刚好挂树上了,所以只受了点轻伤,并没有大碍。”
小蛮说悬崖不高,可薛芝倒是觉得悬崖挺高的。
说到这儿,她又指了指这屋子:“我从树上下来后,就在附近找到了这间屋子,想来曾经有人住过,如今已经落满了灰,到处都是蛛网。”
罗定春自看见她后,目光都未从她身上挪开过,待她说完,他便伸出手去,理了理她的发髻,说道:“好了,没事就好,不过我瞧你还是受了一点伤的,回城得看看大夫,抓几服药吃吃,松懈不得。”
薛芝吐了吐舌头:“我知道啦。”
又略坐了一会儿,几人朝外走去,女子的声音活泼伶俐:“幸好我之前有强身健体,不然掉下山崖真够呛。”
小蛮幽幽道:“不就跑了几圈儿吗?奶奶还有闲工夫嘚瑟?”
说到后边儿她话语中带着几分哭腔:“你都不知道,这几个时辰我都是怎么过的!”
薛芝不敢说话了。
走出几步后,薛芝看见周围全都是大片大片的枯草地,那枯草都长到了人的半腰间。行动间,薛芝腰间的香囊边,挂着一串络子,络子里带着一颗小巧秀美的玉葫芦。
等薛芝回城后,天已经黑了。
今日可是给她折腾得不行,她在马车上的时候就靠在罗定春怀中睡了过去。下马车时,小蛮掀开帘子欲叫醒她。
罗定春抬手制止,他将薛芝拦腰抱起,将人抱着稳稳下了马车。
门口,裘氏见有动静传来,便掐着手帕站在门口翘首以盼,待马车停下,她似是等不及一般,往前走了两步,眼睛就没有从马车上挪开。
罗定春将人抱下来后,裘氏连忙上前:“端……”
她看见罗定春怀中被披风裹着的薛芝,语气低了下来,看着罗定春问:“端宁怎么样了?伤得厉害吗?”
罗定春道:“她说只是轻伤,小蛮去请府医了。”
裘氏点点头,她看着薛芝的睡颜,不停地抹着眼睛。
“母亲不必自责。”许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罗定春犹豫片刻还是安慰道:“端宁也不想您将事情都揽在自己头上。”
“端宁是好孩子。”裘氏再度拿手帕擦了擦眼泪:“快抱她进去吧,外边儿风大。”
薛芝睡醒后,已是后半夜了。
“睡饱了吗?饿了没有?”罗定春还没歇下,他穿着一件青袍走了过来,坐在床沿看她:“大夫来看过了,说是轻微伤了筋骨,外加一些皮外伤,其他还好。”
薛芝嘴角微翘:“我都说了没什么事。”
她伸出手双手,看着他,软言软语撒娇:“快抱我,快抱我起来,我又渴又饿。”
喝了热水后,薛芝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她发了一会儿呆,感觉自己在崖底的经历像是一场梦。
少顷,她转过头去,将脑袋抵着罗定春的肩膀,睫毛一扇一扇的,也不知她心里在想什么。
“罗定春,我饿了。”不一会儿,她又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他:“想吃你做的饭菜,别人做的我吃不下。”
还没等罗定春说话,她便呀了一声,叽叽咕咕地说着:“你明日还得上朝,这么晚了,我是不是不该折腾你?这显得我一点都不懂事。”
罗定春笑着刮了刮她的脸颊:“明日休沐,你想吃什么?我做给你吃。”
薛芝眼珠一转:“想吃馄饨,鸭汤馄饨。”
“好。”
罗定春离开后,薛芝便披着袍子捧着手炉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小蛮进来后,见了便道:“奶奶这是做什么,还要作践自己的身子不成?”
她才说完,便忙上前,拉着薛芝,将人按在了床榻上。
薛芝无奈:“只是一点小伤而已……”
“也不行!”
薛芝还想说什么,便见小蛮霎时红了眼眶。
“好好好。”她实在是没办法,举手投降:“我一定安分守己。”
小蛮盯了她半晌,这才嘟着嘴离开。
“奴婢可没有奶奶这样心大。”小蛮在那边收拾旧衣裳:“掉了悬崖都能当做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她这么一提醒,薛芝倒是想起来了:“凌山寺的那些刺客是冲谁来的?最后是怎么解决的?你们又是怎么找来的?”
“对了。”她拧眉问:“丹书呢?”
“您离开了没多久。”小蛮走了过来,她拉来一张凳子,在薛芝面前坐下:“奴婢便看到有官兵进了寺庙,便想着赶紧叫官兵去找您和夫人。”
“还没找到夫人,就先看见了受伤的丹书,她被刺客刺了两刀,受的伤有些重,但眼下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奴婢见事情有些不妙,便赶紧让侍从去找大人。”
小蛮说着说着就又红了眼眶,声音也有些哽咽:“一开始我们不知道您去哪里了,是尤家的公子说让悬崖边上找找,咱们才找到了悬崖边上……奴婢在悬崖边上看见您的簪子,那时奴婢都要昏死过去了。”
“大人也很不好,不过他一直在压抑,没有表现出来,他只让人不停地找,一开始我们找不到下崖的路,大人竟还想拴着绳子从悬崖边上去崖底。”
薛芝听到这里,眉头皱得更厉害了:“胡闹!”
“索性我们找到了下崖的路,也找到您。”
“那些刺客是冲着尤家人来的,听说是政敌。”
薛芝的面色变得有些微妙:“政敌?”
尤家的政敌是谁?如今尤家在朝中的地位不低,有政敌也不是件稀奇事儿。
她想起那位不问朝政的皇帝,心里有了个猜测。
“母亲怎么样了?怕是受到了不小的惊吓。”她有些担心裘氏。
小蛮叹了口气:“我的奶奶诶,您还是多担心担心您自个儿吧,大夫说药不能停,须得日日服下。”
“夫人是受了些惊吓,不过没受伤。”
“但是老夫人知道了凌山寺的事,她也知道王妃并没有约见夫人,知道奶奶您在诓她,她可恼了,发了好大一通气。”
薛芝毫不在意:“随便她气。”
主仆二人又说了会子话,小蛮见时辰不早了,便准备去将脏衣裳旧衣裳拿去处理了。
薛芝起身来走到躺椅中坐下,她看着面前的炭盆,便伸出手去,放在上方烤火。
“你在做什么呢?”她见小蛮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小蛮翻了翻脏衣裳后,便拢着几件薛芝换下的衣裳朝外走去:“这几件衣裳都刮破了,奴婢想着就算是缝补了,也穿不了了,不如拿去绣娘瞧瞧。”
薛芝随意看了一眼,倏地,她目光怔住。
她看着小蛮臂弯中那件外袍,睫毛有些发颤,声音也有些发颤:“拿过来我看看。”
第45章 剖明心意夫妻夜闹
◎“一直都喜欢,一直都很喜欢芝芝。”◎
“怎么了?”小蛮见她脸色不对,便迟疑着走了过去。
小蛮走近,还没等她递出手里的衣裳,薛芝便一把将衣裳抓了过去,她将衣裳翻来覆去地看着,也不知是在看什么。
小蛮凑过去看了两眼,衣裳上满是脏污,她并没有看出什么,只看见薛芝颤抖的双手,以及其满眼的不可置信。
“奶奶怎么了?”小蛮放轻了声音,不敢惊扰了薛芝。
正巧罗定春在此时进了屋来。
“大爷。”小蛮转头看他,神色小心翼翼:“奶奶她……”
“我没事。”薛芝将那件衣裳扔在小蛮怀中,道:“你先下去吧,我饿了,想吃点东西。”
不过转瞬之间,她的神色就变得与方才截然不同,小蛮都有些怀疑自己的眼睛。
罗定春进来的时候,刚好捕捉到了薛芝的那抹似痛苦又似不敢相信的神色。
不过他什么都没有说,只将手里的馄饨递了过去:“鸭汤馄饨,尝尝看。”
薛芝方才的确是饿得不行,可是经历了刚刚的事,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可是这是罗定春亲自去做的,她也不好拂了他的心意。
她倚着软枕看他,嘟嘴道:“你喂我吧。”
罗定春有些诧异,薛芝从未有过这样。即便是之前她的手受伤了,也坚持不让人喂,如今这番举动……
“你愣着做什么?”薛芝见他发呆,便不满地伸出手去,欲接过碗勺:“罢了罢了,我自己吃就是了,让你喂我比登天还难。”
罗定春别过身子,笑:“没有,我只是在想别的事。”
他说着,便舀了一勺馄饨递了过去。
薛芝垂眸吃了一口,待细嚼慢咽,她才看着他,好奇道:“别的事情?我在这儿,你还想什么别的事情?”
她嘴边沾了些汁水,罗定春拿出方帕,替她擦了擦嘴:“我在想,明日是上元节,要怎么安排。偏生你又受了伤,定是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万一冲撞了你该如何是好?”
薛芝眼睛一亮:“明日是上元节?”
她都快忘了这么一茬儿事了。
罗定春颔首:“是了,但是你受了伤,咱们又不能去人多的地方,你想去哪里?不然去茶楼里坐坐,吃吃茶?”
薛芝瞪了他一眼:“我才不要!那可是上元节哩!你是怎么狠心将我拘在茶楼里。”
“我都说了很多次了,我身上的伤没事。”
虽然大夫说她受了伤,但实际她的确是一点儿事都没有。只因那老妇的一碗黑乎乎的“神仙药”。她身上的伤都完全没有大碍了,就连身后的那处刀伤也完全不痛了。不仅如此,刀伤连个疤痕都没有留下,都没人知道她受了刀伤。
如今她身上的伤只是一点假象而已。
罗定春舀了一勺馄饨递去:“可虽是这样,到底是受了伤的,如何能不重视?你别瞧没什么大事,若是一个不小心……罢了,我不与你说这些,只是明日断然去不得人多的地方。”
他鲜少有这样强势的时候。
薛芝吃下馄饨。她看着罗定春坚持的眉眼,忽然想到了小蛮的那些话。
因为找不到下山的路,罗定春竟然想要绑着绳子,从悬崖顶上下去,这该是何等的危险,他是疯了不成?
“跟你说不通。”她撇开他再次递来的勺子,犹豫片刻,还是将在崖底的经历告诉了他。
屋子里十分安静,一点儿声响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