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先是去园子里逛了一会儿,后面又进屋坐了会儿。月朗星稀,罗定春却看不见人影。
薛芝问:“罗定春人呢?”
丹书说:“大爷去书房了。”
“书房书房。”薛芝冷笑:“他干脆住在书房得了!”
丹书不敢接话。
小蛮却听不下去了,说道:“奶奶您都气了一夜了,方才大人与您说话,您也不搭理,大人先是跟您去了园子,后边儿回屋子了,您硬是在那里坐了半个时辰,也不搭理人,大爷这才去了书房的。”
薛芝瞪她:“多嘴!”
她吐了吐舌头,不敢再说什么了。
夜里。
薛芝有些困了,她盥洗后便灭了烛火,上榻歇息了。
“啊!”床上有人,她小小惊呼了一声。
那人将她搂入怀中,与她耳鬓厮磨:“臣暖的这床,您可还满意?”
薛芝了然,她哼了一声,双手抵着他的胸膛,别扭道:“一般般。”
黑暗中,薛芝忽察唇瓣上一阵温热,她心里还恼着,哪里会如他的意。
她伸出手,揪着他的耳朵,又咬了咬他的唇瓣,怒气冲冲问:“罗定春,你当真没什么好解释的?”
罗定春任由她咬,等她咬够了,他才搂着她,与她面贴面,说道:“好,我解释。”
“我试探过几次,基本上确定了你的身份。”
“我早就知道是你。”
“芝芝,你处置我吧。”
“你想如何处置都行。”
漆黑一片里,薛芝的眼睛狡黠明亮:“当真?”
“当真。”
“……”
如何处置的,夫妻二人皆心知肚明,旁人一概不知。
小蛮只知道,那晚叫了无数次水,床榻上的被褥也换了两次。
薛芝醒来时,外头已日上三竿。
她懒洋洋地翻了个身,罗定春捏了捏她的脸蛋儿,笑问:“昨晚的处置,您可还满意?”
薛芝闭着眼没理他,少顷,才闷闷道:“满意什么?简直是……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罗定春轻轻笑了起来。
薛芝睁眼看他:“你今日不上朝?”
“今日告了假。”他如是说:“前几日都忙于公务,疏忽了你,是我的不是,故而今日告了假,特意陪你。”
薛芝说道:“倒也不必。”
罗定春最是知道她嘴硬的脾性,闻言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外边儿断断续续传进了小蛮的声音——
“……清亦……说是……”
薛芝心里还惦记着事儿,闻言她神色一变,将情情爱爱都抛之脑后,坐起来后,她一把掀开帷帐,问:“小蛮!”
小蛮进了屋来:“奶奶可是要起了?”
薛芝坐在床榻,小蛮上前去蹲着给她穿鞋。
“法师回京了?”薛芝问。
小蛮头也不抬说道:“听说是回京了,好像那位明呈法师还受了伤呢。”
薛芝蹙起眉头:“受伤?”
薛呈那样厉害,怎么会受伤?
“约清亦出来见面。”
正午时分,小蛮回说清亦拒绝见面。
“清亦法师说,明呈法师身受重伤,他走不开,改日约您见面。”
薛芝点点头,一脸若有所思,倒也没有说别的什么。
午后。罗定春陪薛芝小憩了一会儿。
薛芝醒来时,旁边已经一片冰凉,外边儿的天黑压压的,黑到屋内都点着烛火。
“罗定春又出去了?”她皱眉问。
小蛮怕她生恼,便小心翼翼替罗定春辩解:“大理寺的人来了,说是澹台雯一案有了进展,让大人即刻出门,大人出门时,脸色也不太好……”
薛芝到底没说什么,可谁都能看出她心情不好。
这个时候,院子里伺候的仆婢都胆战心惊,生怕惹了她发火,故而行事说话都一再小心翼翼,都怕自己撞枪口上去。
可好巧不巧,偏有人在这个时候撞了上来。
“罗定春的那块玉呢?”薛芝将屋子翻了个底朝天,也没看到。
丹书赶紧去唤罗定春的贴身侍从致知来回话。
致知说:“那块玉大人很少戴,昨个儿戴了,怎么今个儿就不见了?”
薛芝:“你问我?”
致知顿起冷汗:“奴婢想想……”
他忽然眼睛一亮,说道:“想来是奴婢收拾的时候,将玉裹在衣裳里拿去洗了,奴婢这就去找洗衣婆子。”
薛芝吃了两盅茶,致知才来回话,只不过他脸色不太好。
“婆子说没看见那块玉。”
“这是什么话?”薛芝将茶盏重重搁在桌上:“难道那玉就这么平白无故飞了?”
致知急得满头大汗,小蛮也在一旁干着急。
“慢着。”薛芝脑海中闪过一张脸,她起身来,慢慢悠悠道:“我知道玉在哪里。”
她掸了掸衣袖,微微一笑:“内宅纷争,我向来不屑,也甚少参与,无心于此。不过……我倒是看过不少话本儿,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
小蛮愕然:“奶奶的意思是……”
“奶奶!”又有仆婢跑了进来,一脸怒意:“丹书姐姐被二房二奶奶打了!”
薛芝轻笑出声:“这算什么?我刚想睡觉,就有人递来枕头?”
不消片刻,薛芝便带着一干奴仆,浩浩汤汤去了东边儿的翡园,也是二房所在。
薛芝进了翡园后,也没有特意去见谁,而是稳坐前厅,慢慢悠悠吃起了茶水来。
她方坐下,还没吃两口茶,便见戚氏进了屋来。
“则煦媳妇儿怎么想起来翡园了。”戚氏站在屋中央,看向薛芝,神色没什么古怪,只是其中略微带着两分警惕。
薛芝微微抬头,她伸手理了理肩前的头发,不紧不慢道:“那位表姑娘可在府中?”
戚氏看了她一眼,走上前去,在上方右侧落座:“该是在的。”
不多时,谈瑜进了屋来,她梳着堕马髻,今日穿着一件崭新的豆绿杏花袄子,待看见坐在上方的薛芝后,她愣了愣,旋即笑着上前两步,站在戚氏的身旁:“郡主今日怎么得闲来翡园了?”
薛芝不说话,只微微抬着下巴,懒洋洋地打量着谈瑜,少顷,她才慢慢悠悠开口:“丹书吃了二婶婶几个巴掌,我是来给她讨个说法的。”
“我说是为了什么,就为这?”戚氏不紧不慢道:“丹书行事莽撞,冲撞了瑜姐儿,态度十分恶劣。”
“不过瑜姐儿心善,没有计较。”
“但我这个做姨母的,自然不能就这么看着她受委屈,故而赏了那贱婢两个巴掌。”
薛芝脸色愈发阴沉。
谈瑜看在眼中,她眼底闪过一丝晦暗,只笑了笑:“不过是个丫鬟,打了便打了,夫人难不成还要为了个丫鬟,来寻我们这些亲戚的晦气?”
“亲戚?”薛芝起身来,冷笑一声:“你可真是会蹬鼻子上脸,你算哪门子亲戚?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丹书是我的人,要打杀也是我来,你们这些没脸皮的东西,也敢动我的人?”
“你……!”戚氏气得拍桌而起,她指着薛芝:“则煦媳妇儿,我谅你是小辈,年轻不知事,故而一再体谅宽容,没曾想,你张口闭口都是这些难听的浑话!你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了!”
薛芝哪里会觑她,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有了发泄的地方,她干脆不管不顾了起来。
“你们看我年纪小,不拿我当回事,轻看了我,如今瞧我不顺眼,便想着借着我的丫鬟来打我的脸,打量我不知道?”
戚氏怒火中烧,她刚想说什么,谈瑜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
她压下怒火,竭力平静开口:“此事的确是做得不妥当,则煦媳妇儿可否看在我的份儿上,且罢了这回。”
“你的份儿上?”薛芝转头斜看她,轻笑:“你有什么脸?光你这张老脸便得过无数回便宜了,眼下还要再用,怕是不过关了。”
戚氏脸色一阵青青紫紫,她是想反驳来着,可到底是顾忌着薛芝的身份,难听的话到了嘴边,绕了个咕噜,又被她咽了下去。
“不过,我也不是不讲理的人。”薛芝转身拂袍落座,支着脑袋看着下方的人,似笑非笑:“我只要一样东西。”
她目光下移,落在谈瑜腰间的那块玉佩上,神色愉悦:“那块玉,我要了。”
谈瑜神色一变,她连忙用手护住玉,摇头:“不行。”
薛芝眉眼阴鸷,神色怫然不悦:“怎么不行?表姑娘仔细道来听听?”
谈瑜连连摇头:“就是……就是不行……”
“不行?”薛芝笑得更是灿烂,只是眼底的阴鸷愈发浓烈,她舒展肩臂,往后一靠:“你说不行就不行?”
“这玉……”谈瑜红了眼眶,她无助地看向戚氏:“这玉是大人赠与我的……”
戚氏脸色一变,紧接着,她喜道:“当真?什么时候给的?”
谈瑜点点头,面露羞怯之意:“就……昨日初见时……”
戚氏喜不自胜:“你看看?我就说了,则煦一定会喜欢我们瑜姐儿的!不然也不会赠玉。”
谈瑜吸了吸鼻子,她看向薛芝,眼眶泛红、可怜兮兮说道:“郡主让丹书姑娘来,我吃她两个巴掌便是,这回吃了苦头,下回是再不敢了,只求表妹看在亲戚的份儿上,放了这回罢。也千万别迁怒姨母……姨母关心则乱,她是因为我,才会一时冲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