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头排起了长队,全都是来讨药的。
“老四,听婶子说她家老爹喝了你的药直接不拉不烧了,你还有吗,救救你二大爷吧?!多少钱我都出!”
为首的男人带着哭腔,那架势,吓得林宛宁本能的倒退了好几步。
“这样,我家药量有限,一分钱一碗,大家家里有老人孩子的,先过来取。”
这话一出,外头的长队差点踏破了秦啸家的门槛。
直到还剩下最后几碗,林宛宁见没多少人过来了,正准备关门,可这时候,突然一个彪形大汉堵在了门口。
秦啸在里面收拾汤药,谭小年在门口帮忙收钱,见到那男人的一瞬间,林宛宁怔了一下。
他神色憔悴的很,手里明明攥着钱,却不敢上前。
这时,谭小年伏在她耳边,低声道:
“这人就是当年带头放火烧了我四哥家房子的那个货。”
男人目测已是中年,在门口犹豫怯懦的望着林宛宁,磕磕巴巴道:
“俺,俺娘也病了。”
第34章 “这片山头,就都姓秦了!”(一更)
谭小年听到他这话, 双手合十,一边拍手一边转着圈笑道:“周榔头,你也有今天?”
“咦, 怎么你一点事没有,你娘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 竟然病了?”
他故意大声惊呼,然后不等周榔头解释, 又啧啧感慨道:“我知道了, 是你当年干的好事, 都报应到你老娘身上了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
“滚滚滚,不卖了, 药都卖空了, 镇上那么多好人没的喝呢,哪有你的份?”
那个被他叫做周榔头的中年男人,面红耳赤的垂下了头。
他紧紧地捏着手里那几分钱,呆木木的站在原地, 不舍得走, 又不敢进。
那年他放火烧秦家的时候, 老四才十岁左右,小年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当时也不是他一个人放火,那么点大的孩子,怎么那么能记仇呢?
周榔头红着眼, 见老四迟迟没有出来, 门口这俩, 一个年纪小,一个年纪也不大、长得娇柔看着也心善。
他想着自己缠绵病榻快要不能动弹的老母亲, 要是再拉下去,怕是就真的没命了。
趁着二人还没合上大门,周榔头狠狠心,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谭小年和林宛宁顿时吓了一跳。
周榔头哭丧着脸道:
“小年兄弟,当年的事儿,我也有苦衷啊,再说了,我只是放火烧了他的家,并没有逼死他的父母啊!现在我家老母亲危在旦夕,你们不能见死不救呐!”
林宛宁惊呆了,这、这话怎么那么熟悉呢?
她气急冲口而出道:“你这是道德绑架!”
秦啸的药不多,现在剩下的就那么点药渣子,也不是成心不救人。
但到了这个人的嘴里,怎么就变了味呢?
谭小年眨了眨眼,低声道:“嫂子,道德绑架,是什么意思?”
“就是利用社会的公序良俗,对他人进行在道德上施加一定的压力,希望别人做出他希望的行为。比如说,你这个人要是还讲道德,就不能怎么怎么样。”
跪在门口的周榔头似乎听见了二人的对话,装模作样的擦了擦眼泪,这时候,还有不断前来秦家买汤药的村民,见到这一幕,指指点点。
“毕竟也是一个镇的,怎么能让长辈下跪呢?”
“老四这臭脾气还是老样子。”
“唉,天到好轮回啊!”
“可怜了老婶子了!”
……
也有聪明的村民,一语道出真相:
“当年是你对不起人家在先,现在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什么叫只是放火烧了他家,并没有逼死人,要不是你们这帮人把人撵到了绝路,老两口会自尽吗?”
外头吵闹声不断,谭小年怔怔的领悟了一番林宛宁刚才那番“道德绑架”的言论,很快顿悟。
他眨了眨眼睛,叉起腰,气势磅礴,冲着跪在外头的周榔头破口大骂:
“X你奶奶的,老子没有道德,你绑架不了我!就不卖你!”
林宛宁嘴里的一口水差点儿喷出来。
她怎么感觉小年倒是有几分泥腿子的风范呢?
正想着,这时候,秦啸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随意的披了件大衣,本身就生的个高腿长,冷着脸往门口一站,这一片窸窸窣窣的动静突然静了下来。
秦啸眉眼冰冷,那种自带的强大气场,让周围刚才指指点点的村民一下就闭上了嘴。
他鹰隼一样的目光投到地上跪着的人身上,按辈分,其实应该叫周榔头一声叔叔。
这会子周榔头在地上跪也不是,站也不是,这天底下,是没有长辈跪晚辈的道理,周榔头脸上发烫,心口像堵了一团棉花,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么丢人的时刻。
几秒后,周榔头才敢抬头看了一眼秦啸,见他竟然没有给药的意思,便一下子瘫倒在地,捶地痛哭道:“娘啊,儿子没本事呀!”
刚说完,他就感觉脑袋上被一个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并伴随着一道冰冷的声音:“滚。”
“行了,走吧!”
“给你药了!”
村民急着找秦啸要药,都开始七嘴八舌的哄这个姓周的走。
周榔头低头,定睛一看,才发现是一包配好的中草药,他急急忙忙的从地上将药包抓了起来,顾不得道谢,东倒西歪的起身,踉踉跄跄的赶紧跑的没了踪影。
这帮村民见热闹散了,一窝蜂的涌上前。
“四哥,我媳妇怀孕了感染了疟疾,我家三代单传,结婚三年才得了这么个孩子,没出生的娃也是娃,你要救老人孩子,能不能把孕妇也捎带上?!”
一个年轻男人愁眉苦脸的钻到人群最前头,就差抱着秦啸的小腿哭了。
“哎,你这话是何道理?要这么说的话,老四,我跟我媳妇也准备要生孩子了,俺家娃娃也准备出生,那俺也能要药!”
“你老婆都五十五了!”
……
秦啸还没开腔说话,这头的村民先吵了起来。
“大家先别吵,不是我们不卖,是家里存放的药确实不够,只能先紧着老人孩子,咱们大人体质强些,比他们能抗的住。”
秦啸无奈解释道。
“不够那就上山采啊!”
人群里不知道谁嚷嚷了这么一句。
“你当山上是百货大楼呢,啥都有现成的?这药得晒,得炒,哪儿那么简单?”
“别吵吵了,都他娘的封山了,忘了吗?”
……
眼看着骚动四起,这时候,公社有人骑着自行车,飞速的赶到了秦啸的家门口。
“老四,支书让你去一趟公社!快,有急事!”
*
这几天突发的疟疾,让韩福生上火上的满嘴是泡。
镇上老的小的,光他认识的,已经没了好几个。
县委的领导听说了这事,直接质问他这个公社书记怎么抓的卫生,而韩福生有苦说不出,他只是一个略略认识几个字的大老粗,卫生和防疫这块儿这么多年都干过来了,平时他拎着村民的耳朵教训他们要讲卫生,要打疫苗。为此,他挨了多少人的骂。
现在却闹出了这么大的传染病,韩福生哭丧着脸在公社里熬了几宿没睡,和县里的医院沟通,试图让他们来村里给村民治病,却接到通知,城里也已经有类似的症状出现。
要是城里也传开了,可就更麻烦了,医疗资源本就少,哪儿有多余的人力物力输送到乡下来呢?
就在韩福生绝望的时候,和县领导提了一嘴封山后采不到草药也没法自救,希望县里领导给予医疗支持,而对面那位大领导直接怒了:
“是那个吊毛封的山?他脑子有坑吗?”
韩福生赶紧解释,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及李春秋给出的封山理由,和那位大领导一一交代了个清楚。
“原来是这样,哼。”
大领导冷哼道:“我听说李春秋自己现在自顾不暇,已经住进人民医院了。”
韩福生问道:“怎么回事?”
“疟疾啊!”
大领导为此头痛的要命,过段时间,省里就要来县城视察了,要是在这种关键时候爆发了大规模的传染病,他头上的乌纱帽怕是难保。
于是直接大手一挥道:“既然你说山上有能用的草药,那就上山采药试试,林业局说有危险也不能不当回事,这样吧,只放开部分有经验认识药的村民上山,其他人等情况稳定了再谈解封。”
刚刚和领导敲定这个事情,韩福生就听说,镇上传福他爷爷喝了秦啸的汤药后,竟然止泻并且退了烧。
老韩一刻也不敢耽误,立刻就将秦啸请来了。
公社里,老韩望着那张桀骜冷漠、又精明难以糊弄的年轻面庞,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老韩殷勤的请秦啸坐下,满脸堆笑道“领导说了,只允许你一个人上山采药,不过你要是缺打下手的,也可以多带一个。”
秦啸迟疑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愉悦道:“好啊!”
韩福生乐开了花:“那就赶紧去吧。”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秦啸慢悠悠的一句话,让韩福生顿时心里如猫抓。
他就知道这个心眼子多如牛毛的奸商没那么好用!
韩福生咬牙切齿,急忙道:“你快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