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宛宁把东西放在公社院里,随着大爷进了屋,外面天寒地冻,屋里倒是暖融融的。
见她冻得厉害,这位被叫做韩书记的老大爷找了个白色的瓷缸子,从暖瓶里给她倒了杯热水,递过去问道:“你就是老四家那个城里媳妇吧?”
林宛宁心想,她这么多天不来,估计村里人都在笑话他了吧,便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
这时,韩书记乐呵呵的给她递过来了一个暖手的家伙事,林宛宁叫不上名字,只知道这团看似小时候玩的沙袋一样的东西热的烫手,揣在手里十分暖和。
她刚坐下,韩书记便和她拉起了家常,林宛宁便将路上的事情三言两语讲了个清楚。
结果这老韩听得直拍大腿:“你这丫头胆子太大,你知道刚才那人谁吗?绰号二把刀,四九年以前那是为害一方的土匪头子哇,现在老了虽然安分了些,但是这里天高皇帝远的,他又有车,整天不知道上哪打些不义之财回来,也没人管得了他,你竟然敢直接上他的车!也就他的人,这二把刀能给囫囵个的带回来。哎对了,你东西他没捋你的吧?”
老韩书记说着就要上外头帮她检查一下,被林宛宁拦住了。
“韩书记,没事的,我都看过了,东西没少。这大冷天的,您别出去了。”
她这一路是盯着嫁妆过来的,毕竟这点东西都是她精挑细选留下来的,刚才那人又在她眼皮子底下卸了货,林宛宁可以确定,没被劫走什么。
林宛宁后怕归后怕,但听到这书记那句“看在你男人的面子上”,她心里骤然一紧,顾不上考虑怕不怕了。
二把刀是土匪头子,连公家都管不了,怎么还能给秦啸面子?
他不是个清贫的泥腿子吗?
林宛宁不好意思多问,只能在值班室乖乖坐等着秦啸过来接她。
她上辈子并没有见过秦啸真人,只在校庆的时候,曾经远远的见过一眼被安保和领导簇拥着的他,印象中的那个人高大威严,和媒体上所见的差不多。
据她的导师说,他年轻时曾经在秦啸手下做过事,秦老板是他见过最工作狂的男人,可以连续工作十天十夜,中间几乎不怎么休息。其人平时沉默寡言,气场极强,但为人却简单低调,言谈儒雅,是个实打实的天赋型大佬,所以后来能从商界转向学术圈,而他身为药学大佬,不管是经商,还是做教授,都是令无数人仰望的存在。
林宛宁忍不住回想自己那个梦,她梦中的秦啸,模样是很朦胧的。
她在梦里只知道那个人就是他,她就像是在看一部电影一样,只能遥遥相望他们的人生轨迹。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韩书记已经去叫人了。
很快,她就可以见到真正的他了。
好奇心伴着一丝崇拜和敬重,想到这里,林宛宁的心跳一阵加速。
就在林宛宁满怀期待的等着自家丈夫来接她时,公社值班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林宛宁本能的转身回头,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来的是个约莫三十多岁的女人,她裹着厚厚的头巾,身上的大红旧棉袄落满了雪花。
一进门,满身的寒气让林宛宁打了个颤颤。
东州的冷名不虚传,林宛宁见到她的打扮,有点后悔没有多带些厚衣服。
而刚刚起身相迎,那句你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面的女人却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上下打量完毕才慢悠悠道:“真俊。”
林宛宁闻言,面对这大姐那不甚友好的眼神,同为女人的她,一下子就听出来了这俩字里的话中有话。
但能在雪夜出来接她的,定然不是外人。
身为初来乍到的新媳妇,就算对面不是好人,现在也得忍着。
林宛宁温温柔柔的说道:“你好。”
岂料这大姐全然不接茬,而是再次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啧啧感叹,阴阳怪气道:“这小衣裳真洋气,路上没少挨冻吧?”
“看看,城里的媳妇,就是不一样哈!”
说着,她还和一边的韩书记插科打诨。
林宛宁有些尴尬,这时还是韩书记看出了她的心思。
老人家呵呵一笑,指着这个大姐介绍道:“这是你二嫂!快回家吧,待会儿老四见不着你该急了。”
俩人嘻嘻哈哈,林宛宁脸色通红,忙把进门时脱下的大棉袄穿在了身上。
临出门,这位二嫂还不忘回头再看一眼林宛宁:“这小身段,真好,走吧,我带你回家。”
第5章 嫁过来头一晚,她守了一夜空房。
林宛宁心里纳闷,今天是她头一天嫁过来,难道不应该是秦啸自己过来接她嘛?
怎么只来了一位嫂子?
这冰天雪地的,雪花纷纷扬扬,黑灯瞎火,连个多出来掌灯带路的人都没有。
俩女人扛着一堆嫁妆,一脚深一脚浅的踩着雪路,时不时的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你家里给公社打了电话,老四接着通知就翻山去接你了,估计这会儿他见不到人,很快就回来了。”
“你头一天嫁过来,估计这家里的事你啥也不知道。”
“不瞒你说,家里现在情况挺困难的。”
二嫂咬了咬牙,把东西又背的稳了一点。
“咱家里以前条件还行,他们老秦家世代中医,可惜前两年的时候,哎,反正家里的秘方、古书,都被人霍霍了,家里就靠老四一个人,他也没什么文化,看不了病,只能、唉、”
二嫂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公公婆婆去世的早,家里兄弟四个,还有一个姐姐,出嫁到了隔壁村,老四是家里老幺,老大呢前些年带着老三上山采药,被那些个小兵说是搞封建,老三就跟人打了起来,结果人家人多,你大哥被打断腿成了残疾,三弟弟没了,回来媳妇也跟人跑了,你二哥身体也不好,家里还有几个小的要养。”
“老四的性情从那之后也变了,脾气不好,也不爱说话,出了名的刺头,能娶上你这样的媳妇,纯粹是靠家里长辈的老战友。”
这嫂子在路上一通絮叨,言语之间满是辛酸,听的林宛宁五味杂陈。
林宛宁知道他过的不容易,却没想到这么苦。
这时,俩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了家门口。
透过低矮的院墙,看不见院内屋里一丝丝的光亮。
破旧的木门被呼啸的北风吹的吱吱响,二嫂指了指她的家门,擦了把汗水,她头发已经被冻成了绺绺冰条:
“这就是老四的家,你俩现在还没领证,妹子,我看你不是个吃过苦的,趁着生米还没煮成熟饭,现在分,还来得及。”
林宛宁却摇了摇头:“既然嫁了过来,我以后就是他的人了。”
二嫂闻言,怔了一下又哽住,没有再说什么,领着林宛宁进了院里。
煤油灯点着后,林宛宁这才看清了他的家。
家里没有什么值钱的家具和电器,算不上家徒四壁,但和林家比起来,也差不多是一贫如洗了。
但是屋里很干净也很暖和,林宛宁望着纸糊的窗户上那大红色的喜字窗花,一颗心慢慢的沉静了下来。
送走二嫂,秦啸还没回来,她打算等等他。
*
林宛宁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北方的炕。
任他外面寒风呼啸,窗户纸被吹得沙沙作响,又软又喧的棉花被,被底下的炕烧的热乎乎的,林宛宁好奇的坐上去试了又试。
嗯,比想象中还要舒服。
许是太累的缘故,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得又沉又踏实,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听见村里的鸡打鸣,林宛宁猛地惊醒,一阵惺忪后才想起来,这不是在自己的单身公寓,也不是在林家。
她结婚了,已经为人妻了,这是在她前世祖师爷的床上。
林宛宁下意识的收敛了一下自己四仰八叉的睡姿。
然而空荡宽敞的被窝让她猛地想起来了一个人——秦啸。
她的丈夫呢?
清晨天色还昏昏暗,但是已经不是昨晚那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了,林宛宁揉了揉眼,环视了四周后再度揉了揉眼睛,基本上可以确认,这屋里只有她一个人。
嫁过来头一晚,她守了一夜空房。
秦啸去山里接她一夜未归?!
林宛宁的心顿时揪了起来。
这么大的雪,他路上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想到这里,林宛宁再也躺不住,火速爬出了温暖的被窝。
步履匆匆走到堂屋门口,她想打开门看看外头雪下的如何,结果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门外的积雪已经有将近一人高,完完全全的堵住了她出门的路。
林宛宁哪见过这样的阵仗,这一堵雪墙严严实实的将她隔绝在了屋内,无奈之下,她只能满屋寻找工具,打算自己动手铲雪。
秦啸的房子从正门进来,只有三间屋子,一间只放了八仙桌的正堂,一间一半面积都是炕用来睡觉的东屋,还有一间看上去堆满杂物的西屋。
林宛宁以为西屋那是秦啸专门用来存放农具的屋子,窗户被积雪遮挡,屋内昏沉沉的,她便点了煤油灯,借着点儿光亮走了进去。
可进去打眼一瞧,林宛宁顿时怔住了。
里侧那个简陋的木板搭接成的柜子上,分门别类的存放满了牛膝、五味子、穿山龙、人参、松茸、灵芝、野菌子……
成色基本上都是极品。
尤其是那几支淡黄色的山参,状若纺锤,已具人形,细闻起来参味浓郁,又带有一股山林间特有的清香。
林宛宁记得,她毕业那一年,像这种品相的人参至少几千块一斤,只是不知道这东西现在在秦啸手里能值多少。
还有那几朵色泽乌黑发紫的野灵芝,这种她印象中人工培育不了只生长在深山里,药用价值极高。
以及柜子下面的麻袋里,还装满了各种各样晒干了的菌子和坚果,叫得上名和叫不上名的加起来得有十几种。
这哪里是什么杂物间,这明明是宝藏!
第6章 打算用知识熏染这个看上去有些嚣张的泥腿子。
林宛宁望着这一架子他赖以生存的家伙什,这可都是纯野生珍品,多少城里人有钱也买不到的上好货。
她上辈子曾经看过秦啸的传记,知道他是个药学天才。
可以蒙眼后,仅凭嗅觉和触觉分辨出上万种药材。
而且他身为首批药学专业出身的业内大佬,不仅一手创办了好几个上市上市药企,带团队研发出了不少驰名中外的名药,后来弃商从学,很多的教材都是他写的,说是药学圈子里的祖师爷也不算过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