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风点的?”慕容卿想了想,“这狗以后我要带去沈家养,不若取个大名?”
黄鹂道:“比如?”
“沈德正。”慕容卿抬手摸了摸狗头,“有名有姓,意味品德端正。”
她语气还有些可惜:“要不是慕容是皇姓不能随便用,白德正又没沈德正顺口,你肯定得跟着我姓的。”
因这狗最后定了名姓唤做沈德正,实在太教人发笑,当日沈止还没下职就收到了紫珺让青棠送来的纸条。
沈止摊开那纸条一看,上头只有一句:“你有儿子了,唤做沈德正。”
他蹙眉,不明其意。
当夜,沈止一身黑衣到了静雅堂,蹲在树里还没动,紫珺就突然出现在他身侧。
她一阵难听笑声:“来找你儿子了?”
“谁是沈德正?”
紫珺促狭一指静雅堂长廊边上今儿下午刚搭起来的狗窝:“那不那呢吗?吃狗食呢?”
沈止脸上出现了一个很难以形容的表情,让紫珺发笑不止。
“为何唤做沈德正?”
紫珺啧了一声:“你猜猜看,沈大人,莫不是郡主自知无法子嗣,给你养条狗做念想?”
她见沈止只皱眉不说话,笑他:“你倒是给点反应啊。”
“太难听了这名字。”
紫珺同沈止这人打了很久交道,几乎没见过他在何事上表达过明确喜好。
可以说,至今为止,除了她搞不懂为何沈止突然会对康宁郡主那么非她不可以外,其他吃穿住行,包括与人相处上头,沈止都一视同仁。
他都是差不多,从没吐露过什么好吃与否的话。
今儿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听他说狗名字太难听了,紫珺是不觉得“沈德正”有什么难听的。
很好笑是真的。
笑得她身子都没稳住。
院子里突然传来匡啷落地声,慕容卿趿拉着室内软鞋出了寝卧去看,就见着紫珺在树上来不及收好的衣摆。
还有廊下,毫不避讳站在沈德正面前,盯着它的沈止。
慕容卿也不好喊人,只疾步走到了沈德正跟前护着。其他丫鬟是觉着两人不久就要成亲,只低头不看并不惊奇。
她护着这狗,沈止面色就更古怪:“我不会伤它。”
“那你别这么盯着它呀,沈德正都发抖了。”
“你非得连名带姓的喊吗?”
“对啊,这么喊顺口。”慕容卿像是示范,“你听嘛,沈德正,沈德正,沈德正...”
沈止抬手,意思慕容卿打住:“这名字还有的商量吗?”
慕容卿义正言辞,很是严肃道:“没得商量。”
她见沈止没什么表情的点头,加了句:“我以后要带去沈家养的。”
“可。”
“得养在我住的院子里的。”
“不可。”沈止面无表情。
“为何不可?”
沈止还是面无表情。“不可。”
慕容卿不高兴了,转身抱着都有点发抖的小狗:“沈德正,咱们进屋,不理他。”
画眉喜鹊在廊下低着头,根本控制不住那笑,好在一抬头她们将来姑爷已不见人影了。
静雅堂忽然笑声不止,都传到了隔壁陆府。
第二日,这沈德正的名号就传了出去。
第068章 死心眼
沈德正三个字, 陆郴初初听到耳朵里面,只觉得可笑。可在其回府之后,看到正在廊下晒着太阳打盹儿的珍珍时候,他的心就仿佛列开了一个口子。
八月的风, 不凉, 甚至还有点暖,可吹在他身上, 偏偏就让他起了鸡皮疙瘩。
小黑猫儿还不知晓发生了何事, 只是喵呜着到了陆郴的脚边,伸出爪子去盘他被风吹起的衣摆。
那上头的云纹, 就在小猫儿两爪子下,起了线。
这身儿衣裳算是废了。
陆郴蹲身下来, 他抱起小黑猫,整张脸埋入了珍珍黑色毛发之中。
柔软, 温暖, 还会让脸有些痒。
陆郴却晓得, 他和珍珍都是被抛弃的, 不再被慕容卿放在心上的,甚至可能都是不愿再有瓜葛的过去。
小猫儿又在喵呜, 可极度乖顺,并无挣脱着要走的意思。陆郴将其抱在怀里,起身坐到了长廊下的栏杆处。
黄昏里,陆郴摸着猫儿,轻声道:“无妨的, 珍珍, 她不要就不要了。”
也不知宽慰着谁的心。
沈德正的声音清脆,像是挑衅着叫唤。
隔着府院, 陆郴都能听到那黑狗的叫声,他开始后悔,当初之所以将日常起居之地定在飞雪阁,一来是离慕容卿的静雅堂只有一墙之隔;二来是从飞雪阁的二楼,可以听、看到静雅堂的动静。
以往这是他和慕容卿之间的默契,成亲时日未到之前,两个人实际上还是贴近着的。
谁能想到这份体贴,会在某一日成了折磨呢?
陆郴心口的裂缝,几乎欲崩。怀里的猫儿越乖,他的恨意就越浓,与其这样生离,他宁愿死别。
那样他可以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寒酥在飞雪阁院门处,看见他主子那样儿先一瞬念头是不太敢进去。这大半年来,他家主子脾气平稳得教人害怕,可私下里对尤家的清算,对沈少卿的追杀变本加厉。
这回尤家主母终于上了套儿,私自放了贷,这事儿可大可小。按着宁朝律例,为官者放贷,轻则罢官;重则是要抄家的啊。
也是尤家财迷心窍,权贵圈子里放点儿小贷也就算了,还真就敢同商贾做起了这桩买卖。
寒酥心里也不晓得怎么说,都是他家主子的意思。这事儿若没人揭发,他家主子愿意帮着盖过去,尤家及时收手,还可当作无事发生。
可他也不晓得陆郴到底什么意思,说是无情,可又处处手下留情。
寒酥硬着头皮上前,将这桩事儿说了,他等着陆郴接下来的意思。
陆郴声音没什么起伏:“太仆寺卿崔家不是一向和尤家不对付吗?将这事儿透给他们,我们的人及时择出来。剩下的,看尤家造化。”
寒酥难免腹诽,这还能有何造化,肯定会被捅到皇帝跟前儿啊。只不过陆家的人并未掺合其中,只不过是一路引诱,若不是尤家自己不检点,的确也不会摊上这桩事儿。
“还有桩事儿,主子。”
“说就是了。”
“安国公府的外孙女儿,原派人追杀不是落空了吗?后就一直派人追查下落,这两日有了消息。”
陆郴抬头,眼中有了讥讽之意:“宋令仪?”
“是,底下的人来报,她易容之后来了上京,如今正在南边一处破院子里住着。同行还有个姑娘,却不知晓是谁了,这事儿小的不知如何办?是在上京内动手,将其...还是...”
寒酥说得忐忑。
陆郴却来了兴致:“不用,继续派人盯着,看看她想作甚。探查清楚了,无论她想做什么,都让底下的人帮一把。”
“那若是来找报仇的呢。”
陆郴摸着小猫儿笑了:“那不是更好?”他有些散漫着靠在了栏杆上,“帮着就是。”
寒酥不死心又问了一句:“要是她冲着郡主...”
“与我何干?”陆郴抱起小猫儿,“教底下人将晚烟阁收拾出来,从今儿起我住那处。”
他起身往外走,背对着寒酥教人看不清他神态:“至于这飞雪阁,封了,不许人再进。”
寒酥应了声是,等他主子走了才侧头去看了白家方向。心里寻思自己这主子啊,和郡主到底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翌日,皇上下旨封陆郴成了内阁学士,虽则官职不过正五品,与其之前从六品比起来升职不多,可内阁就是官微权重之地。
他还是这么年轻,教人不得不咂舌皇帝对其的偏宠。
这消息慕容卿是听他大哥白一方说的,她心里并不意外,陆郴迟早都会进内阁,这都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儿。只她再没了祝贺的身份,闻言也就是点了点头。
白一方啧了一声:“都说女子专情却心狠,以前这话我还不信,如今看来的确如此。”
慕容卿正蹲在池子边逗沈德正呢,瞪了白一方一眼,无奈道:“大哥你何苦如此调侃我,有些事儿我不晓得如何说,可郴哥哥的事儿无论什么我都不该掺合的了。”
“是是是。”白一方手里捏着个糕点,有一下没一下往池子里丢,喂着乌龟跟鱼儿。
他也就是随口说说看看自家妹妹对陆郴那厮可还留情,慕容卿这幅模样,他就放了心,说起了其他的:“你说你给这狗起名沈德正,到底居心何在啊?”
“这不挺好?”慕容卿想到沈止那模样,笑得促狭:“我不能子嗣,等我死了以后,就留这狗给沈少卿做个伴儿。”
她一说这个,白一方就不耐烦搭理她:“你那护身符给了我,我瞧你在京中也好得很,说不定那批命就是胡乱说的当不得数。”
“那大哥你敢带我出京游玩吗?”
慕容卿冲着白一方眨了眨她那双大眼睛,毫不意外白一方顾左右而言他地溜了。
她冲着她大哥背影努了努鼻子哼了一声,才转头去看沈德正:“ 刚才我说的话可都是真的,所以你得多吃点可晓得。”
沈德正汪汪两声,慕容卿就当它听懂了,笑眯眯地摸了摸它小脑袋。
到了晚间儿,慕容卿用完晚食,还在院子里逗着沈德正。这狗的确如她大哥所说,聪明,一教就会。
睡觉晓得乖乖去窝里,喝水吃饭晓得去找丫鬟要。连着三急都晓得去了院子外头的湖边去,这么乖的狗,惹人疼得很。
慕容卿想着现在夜里凉,想把沈德正抱进屋里睡,被喜鹊制止:“郡主,真等冷了放小屋里也就是了,眼下这习惯要是养成,以后可不好管了。”
慕容卿想想也是,没再强求。
她夜里睡得香甜,其他伺候的人也都打盹儿,除了紫珺没人注意到沈止偷摸进了静雅堂,还偷摸直接将沈德正给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