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烈酒,浓得很。
这一吻不若梦中沈止那般青涩,也不若梯子处她那般蜻蜓点水,陆郴吻着她,五指穿过她的耳侧埋到了她的发间。
她无法拒绝他的动作,任由这吻越吻越深,直至她气息不畅,陆郴才退开了让她吸气。
慕容卿心跳如雷,完全没体会过这般的她已是面色坨红活像饮了三两酒。
她想言语,可陆郴浅笑着又侧头吻了上去。
慕容卿心中生了一股异样,让她忍不住蜷缩了脚趾,她庆幸没人瞧见,不然不就泄露了她心中的欣喜。
这回她也学着陆郴的模样伸了舌头出去,舌尖柔软,交缠,以致于这一吻差点儿让陆郴没有克制住。
陆郴放开她,埋首在她肩颈不住地笑:“没亲够。”
慕容卿的心还在狂跳,闻言跳得更厉害了。
“我都听见了,卿卿。”
卿卿二字从他口中说出来,明明那语气平常又浅淡可偏偏就教慕容卿羞赧不已。
她侧了头,怕被陆郴看穿她的胆小羞涩。
可陆郴轻轻吻了下她的脖颈,让她身子忍不住颤抖。
陆郴怜她,没再亲近,而是坐正了给慕容卿捻了块芋泥酥喂到她嘴边。待她张口吃了才唤人上了四道小菜。
“刚下学想来是没吃东西,先用些。”
慕容卿点点头,乖乖吃东西。
这会儿陆郴才道:“昨儿我向皇上求了赐婚。”
慕容卿手一抖,高兴的。
“但皇上没有允准?”
慕容卿有些迷茫:“为何?”
“道是你大哥与二姐亲事未定,你我之事就再等等。”
“是这个理儿,那就再等等。”
语气里并无担忧。
陆郴观慕容卿仍如孩子心性,继续道:“也就是一年的事儿了,最迟也不过明年亲事就能定下来。”
“郴哥哥你是为了皇帝伯伯没允才不高兴的嘛?”
“不是。”陆郴语气些许苦涩:“给你去信儿只为说了赐婚的事儿,但不高兴是因着昨夜梦见了我娘。”
一说起陆婶婶,慕容卿心中就难受得厉害,是为陆郴难受,也是为了她娘难受。
小时候她见着陆婶婶次数不多,可陆婶婶整个人瘦弱得可怕,她不像贵妇也不像娘亲,对陆郴不闻不问不说,见之更是厌恶。
最让人不能明白的是,小时候陆郴曾养过一只兔子很是欢喜,可陆婶婶知晓之后却当着陆郴的面儿活活将那兔子打死了。
慕容卿记不太真切许多事儿,类似如此似乎不少,然后她翻墙到陆家的那年年末,陆婶婶病死。
死前,也不愿看陆郴一眼。
慕容卿印象最深是那年陆郴站在雪里,没有哭,只看着她说:“卿卿,我没有阿娘了。”
反倒是慕容卿哭了个稀里哗啦,此刻也是,她眼眶瞬间湿了:“郴哥哥,不难过。”
慕容卿的泪,奇异的安抚了陆郴,可他却多了心慌。他没说实话,皇帝的不允赐婚,的确让他不高兴,他给慕容卿去信儿人不来,他则是不安。
陆郴不觉得谁人能抢走慕容卿的心,可人呢?沈家家世原与陆家平起平坐,但随着他爷爷去世,族老也相继不在,能撑起这世家体面的人就只有他。
可他还年轻,权臣之路需要时日。
没人在后支持他拿什么与沈止抢?
陆郴捻着酒杯,轻声道:“有你在,我不难过。”
“郴哥哥,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待将慕容卿送走,陆郴却在珍宝间儿一杯一杯喝个不停。他是慌了,才会在官阶还未升时就向皇帝求了赐婚。
可皇帝不允,即便那借口情理之中天衣无缝还是让陆郴觉得里头多少有沈止的原因。
陆郴心受反覆炙烤,又梦见他娘则是逼得他想发狂。
他想他至死也忘不掉,六岁那年,他娘知晓他欢喜了慕容卿之后,看着她的癫狂眼神。
每想起一次,都让陆郴几欲疯魔。
谁都不能和他抢,谁都不能将慕容卿从他身边夺走。
他娘不行,沈止亦如是。
陆郴再次思及沈止那日马场模样,酒杯在手中捏碎。
碎片扎进肉里,见了血。
已是起了杀心之兆。
第028章 嫉妒心
人心怕比, 一比生妒,一比还生怨与怖。
慕容卿家去在书房中赶课业之时,原心中还甜,可回味与陆郴这一吻, 就想起了沈止的青涩。
她也是初初, 越发能对比出两人的不一样来。虽她心中爱慕陆郴,心境不同, 可她郴哥哥吻过的女子, 她该不是第一个;且不但不会是第一个,还将与其他女子唇齿相依的过往经验, 用到了她的身上。
慕容卿的心,在这念头浮起一瞬, 仿佛被蛛丝缠连住,挣扎着想逃, 却在这蛛丝里头陷得越来越深。
她捏紧笔杆, 墨汁低落宣纸之上, 晕开了一片。
喜鹊在一旁提醒:“郡主, 这可得重写了。”
慕容卿回神嗯了一声,问道:“彩练青女二人, 你可有熟悉?”
“只小时候打过几次照面儿,后来几乎见不着了。”喜鹊知晓她主子心里想些什么,又道:“左么不过两个奴才,郡主无需放在心上。”
慕容卿抿唇,手中笔再落不到纸上:“我阿娘曾也是干娘的奴才, 可干娘将我娘放在了心上甚至愿舍命相救;你也是我的奴才, 我也一样将你放在心上,盼着你日子过得安稳舒心;彩练青女是郴哥哥的婢女, 可如今成了通房,郴哥哥往后总归是要养着她们一辈子的,说不定还会有了子嗣。”
“郡主的意思是?”
“我不明白。”慕容卿心里的蛛丝又生出了许多,语气都变得轻:“我不明白郴哥哥为何要纳了她二人,若不欢喜为何要纳?若欢喜了怎能说出往后打发了出去的话。而我也不明白为何我此刻心里一头怨怪着郴哥哥多情,知晓都是他不该,却还对她们两个生了厌恶。”
喜鹊上前,将慕容卿手里的笔取了挂好在笔架上,然后又将早备好的羹汤取出:“郡主先用些。”
待慕容卿一点一点吃着,喜鹊才道:“郡主仁善,才会对人之常情的嫉妒觉得不适,可这太平常不过。郡主是觉得哪怕身份高低不同,陆修撰也不该随意几句话就决定了婢女一生吗?”
“是,这总让我觉得郴哥哥太过冷情。”
“郡主可又是因着爱慕陆修撰,想着往后成了陆家主母,时常见着彩练青女怕容不下她们?”
慕容卿眼神落寞了许多:“不是,我也不知晓我如何想的,只这里...”她指了指自己的心口,“闷得慌,我想着如若我能子嗣,是否是郴哥哥就不会纳了她们两个?那彩练和青女还能有机会过了自己的小日子,可如今她二人成了我和郴哥哥之间的,像是物件儿,我不舒服。”
慕容卿搁下调羹:“我不欢喜如此,也不欢喜自己因了爱慕郴哥哥,因了这份爱慕而生了对旁人厌恶的心,本不该如此。”
这倒让喜鹊不知说什么好了。
画眉性子直些:“郡主,人本就是分三六九等。她二人伺候了陆修撰,成了通房往后说不定会被抬成妾室,那是冲着尊贵去的,这会儿指不定心里多高兴了去。陆修撰不是勉强人的人,若没存了往上爬的心,哪里会成了通房?而郡主你与陆修撰青梅竹马人人皆知,更是天生尊贵,就该用了这份尊贵,让自己过得舒心。便是厌恶她们,说句不中听,明儿就和修撰说了,撵出去了也没什么。她们也只能怨怪自己为何贪心,郡主又何苦因此烦忧?”
屋内静默半晌,直到窗外一声鸟啼。
慕容卿突道了一句:“我不想嫁给郴哥哥了。”
两个丫鬟只道是慕容卿吃醋的气性话,并未当真,哄着人赶紧做完课业就该安寝了。
慕容卿也不知晓自己这话是不是认真的。
她想得简单,她寿数短,到死了都不嫁人也没什么,想来爹娘也很愿意她一直在家做个老姑娘。这般她就不会厌恶自己的恶念,这般的不舒服;也不会怨怪了陆郴生了嫌隙;更不会让谁人因她过得不好。
她之爱慕,从来也不该是什么棘手的东西。
可,若陆郴娶了旁人呢?
慕容卿想想都有些受不住,她临睡前摸着九苔如意,抚着上头的纹路小声念着:“干娘,要是你的话,你会如何呢?”
小女儿家因着情思而胡思乱想难过的心,用了睡梦阻隔,第二日再生不出当时浓烈。
不过一早儿又拿到了陆郴的信件儿,慕容卿却不太想看,拆都没拆就随意放在了匣子里头。
慕容卿很会逃避,她想不明白的,就不想,一大早就抱着弓箭继续去找了她二姐。因还求了白一方,从四月初四这日起,两人一块儿教了她。
她打着是哈欠的去了女学,今儿是最后一门“厨”的小考了,这门她倒没什么担忧,向来都是良的。
果然也没什么意外。
慕容卿考完和杜若聊了昨儿夜里的烦忧,杜若没打趣她和陆郴亲了嘴儿,只拉着人去了角落亭子里。
她拍了拍好友的手道:“还没成亲,下回可不能再如此了,陆修撰也真是的,怎就没忍住。”
“我也只和阿若你说了。”
“我自不会说出去,只万事难两全,你总得多替自己想想才是。照我看,趁如今还没过门儿,将那两个丫鬟送走,除了奴籍,再给上一笔银两也足以她们过活。”
“她们能愿意吗?”
“这不是她们愿意不愿意的事儿,是这般处置了,你少了烦忧,和陆修撰间也少了间隙,那两个丫头也算过得好。若等你过门儿再处置,那两人定会怪罪到你头上,可这本就是陆修撰惹出来的事儿,咱们也不平白无故的担了这份怪罪。”
“阿若你说得有理。”慕容卿又问她:“那你说郴哥哥为何要纳了这二人?”
“一来是家生子,不多事;二来是奴才好处置,陆修撰大抵也是为你考虑着的。”
慕容卿有些扭捏:“我怎么有点膈应这般的考虑呢?”
“整个上京都找不出你爹娘一般的夫妻,先帝先后就更是神仙眷侣了,你被这样的人养大,膈应实属平常。不过世家子弟,乃至平民百姓家里头好些的,妻妾什么的都太正常。”
“那沈家不也是没这些烦忧事儿?”
杜若笑她:“左么沈少卿求了赐婚,你要移情他也不是不行。”
慕容卿瘪着嘴哎呀了一下:“那阿若你呢?你若选夫君,可会在意这些?”
杜若有些羞怯:“自是在意的,不过我阿娘只注重家世,对这等并不在意。我爹爹算是洁身自好了,家里不也有两位姨娘。所以我想着,只要我日后的夫君,不求情意多深,但求能对我敬重许多便够了。”
尤诺的脑袋猛地从后头窜出来:“阿若你可扯谎了,明明上回还同我说想找个如陆修撰对卿卿一般心意的男子,怎这会儿就只敬意就够了?”
两个姑娘拉着尤诺教她小声些,难免也就问了尤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