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道:“真的中了,而且还扎得很稳。”
她有些兴奋,兴趣似乎也被激发了,脸上有着笑,几乎忘了对他冷脸。他便很轻易望见她绯红的脸颊,以及额头的细汗,她跑得又快又急,握着从靶子上拔下来的箭羽很有些开心。
江远丞笑了下,拿出手帕,下意识扶上她的脸。
但下一秒,她立刻反应过来,蹙着眉头,后退。
江远丞的动作僵住几秒,又收回,他垂下头,道:“不可以吗?”
“不可以。”温之皎回答得很直接,转过身,放下弓箭,道:“我过瘾了,我要走了。”
好险,差点因为些许的成就就得意忘形!
温之皎在心里狠狠批判自己。
不过,搞不好自己也很擅长射箭!
她又想。
温之皎背对着江远丞,摘下指套。
江远丞站在她身后,看着她的动作,道:“你很讨厌我。”
他抬起手。
“知道就好。”温之皎扯着护臂上的魔术团,嘶啦啦的摩擦声响起,她的话音和这噪音混杂起来,“我和你没有过去,也不会有未来,你不要再从我身上找所谓的记忆了。你找错人了。”
江远丞的手颤动了下,颓然落下。
他眨了眨有些干涩的眼睛,抿唇,道:“我过去,对你很差。”
他又道:“是吗?”
江远丞不知道自己想得到什么样的回答。
如果他们曾相爱,即便她现在已另寻他人了,也不可能如此抵触。除非,他过去对他并不好。可是,可是……再见到她时,他的大脑没有记忆,身体却都已然告知了他对她的爱。
如果是,为什么他会对她不好,让她如此的……对自己呢?
如果不是,那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的内心反复涌现着各种情绪,握着手帕的手越发用力,可他几步不敢看她,即便只是背影。他颔首低眉,眼皮覆着眼,睫毛垂落,视线却有些模糊。
只有几秒的沉默,却像是漫长的审判。
江远丞的腿有了些酸涩,那酸涩一路蔓延到所有骨头,仿佛每根骨头都要发霉了似的,头一阵阵地痛。地板变得时大时小,空气粘稠,他身体紧绷着。
温之皎不知道说什么,解了护臂,又开始解护胸。她的动作有些粗暴,也有些不知道往哪里发力。事到如今,她只能恨陆京择或者谢观鹤。
如果她早点知道,也许就没有这些年的痛苦。如果她干脆多年后知道或者不知道,也许她就能干脆直接地专心讨厌他又能开心过自己的日子。不用像现在,没办法正常对他,也没办法彻底折辱他。
江远丞的呼吸重了些,她听得分明。
温之皎终于按捺不住,将护胸摔在桌上,看向他,“不知道。我都说了,你找错人了。”
她擦过他的肩膀,往外走。
江远丞的肩膀没动,手背却有了些凉。
他低头,望见晶莹的水珠。
江远丞面上没有表情,抬起手,那水珠便顺着他手背的经络滑入小臂。他再次拿起弓箭,瞄准靶心,这一刻,他丝毫不像方才教她听风声似的沉静,箭羽一支接着一支,尽数从弓箭之中射出。他的动作快而用力,灰眸冷漠,直到手臂上蔓出了些红,他才后知后觉前几天他的手臂缝过针。
痛难道是要看到了,才会感觉到吗?
江远丞的手颤动了下,额头有了些冷汗。
而另一边,温之皎走出了运动馆,心情也没好多少。
真烦,真烦,真烦。
她踢走几块石头。
为什么一副可怜样,就跟以前一样那么呆,那么好欺负似的。
“别踢了,疼,疼……”
一道幽幽的声音响起。
温之皎吓了一跳,望向地上的石头,“啊?谁?”
紧接着,一道笑声响起。
她望过去,望见一双含笑的黑眸。
他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容颜清俊,眉毛挑着,唇边有点戏谑,“信了?”
温之皎:“……陆京择!”
她看着他,眉眼蹙着,却没再说话,唇抿着。
陆京择脸上的笑意慢慢淡去,眼神深了些,走近她,“心软了?”
他的手扶着她的手臂,垂眼看着她,她却一把将他推开。
温之皎道:“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滚远点。”
陆京择黑眸闪烁了下,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的,“怎么,遇见江远丞了,又开始恨我了。”
“没有他我也会恨你。”温之皎不想跟他说话,可陆京择却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怀里。她情不自禁对着他的脸扇过去,“放开我!”
耳光声清脆响亮。
陆京择都被她打习惯了,还是笑,凝视着她,“皎皎,他不值得你心软,没有他,事情不会如此。”
“没有你,事情也不会这样。”
温之皎现在感觉真的烦。
天知道,她高中谈个早恋,这么多年了还在纠缠,怎么能这么烦。她现在好想飞走,插上翅膀,却荒野里呆着算了!
陆京择道:“但至少我还在可控制范围了不是吗?”
“你真会说胡话。”温之皎冷笑一声,漂亮的脸上有了些点笑,“你不会觉得我不拉黑你躲着你了,就是完全原谅你了吧?不,我只是心情好。你要么就给我一直藏好讨厌的样子,要么,你就会知道——”
她抬起手,拍了下他的脸,认真道:“我脾气有多大。”
陆京择抬起手,按住她的手,贴着脸,笑了下。
他道:“知道啊咕噜咕噜咕噜。”
温之皎:“……”
她被他一本正经的咕噜声气笑了,扯自己的手,“神经病!”
陆京择不松手,将脸埋进她的发丝里。
他话音很沉,“这不公平,他凭什么。”
温之皎推他肩膀,“起开,起开啦!”
陆京择起身,低头,看着她,“十五分后,来二楼找我吧。”
温之皎蹙眉,“不要。”
“如果,我亲手给你做鱼吃呢?”
陆京择道。
“还是不要。”
温之皎说得有点犹豫。
陆京择笑了下,“那算了。”
他转身,道:“可能这里的餐厅味道也不错吧。”
才不是,根本没有好吃的中餐!
温之皎没忍住道:“你!”
岂有此理,他还敢拿乔。
陆京择又转过头,挑眉,“摸摸口袋,算我求你了。”
他话说得平静无波,唇却带了点笑,黑眸认真。
温之皎摸了摸口袋,摸出来一把糖。
……啊,刚好她快吃完了!
她道:“太少了。”
陆京择考虑了几秒,道:“加一杯山楂汁。”
温之皎这才勉为其难,“好。”
她想了下,又道:“我要吃炸的。”
陆京择点头,比了个OK,转身走了。可转过身,他脸上的笑一点点散去,黑眸垂着,脚步稳健。
怎么又遇上了。
这是好是坏。
陆京择不太确定,但当他望见江远丞的袖子挽着,手上缠着绷带,血液新鲜,透着些腥气时,他笑了起来。
他道:“听闻本国皇室热衷收藏刺剑,以供宾客赏玩,本想邀你一起比试下的。看来你不太方便。”
“伤的是左手。”江远丞看了下自己的手臂,又道:“不过听说陆先生前几日意外溺水,还是避免运动吧。”
他们对视了一眼,空气之中,却似有硝烟似的,叫跟着的生活管家都退了几步。他们都没在说话,径直上了二楼,那里,有专门的击剑场地。
刺剑狭长,也称为迅捷剑,比击剑中使用的尖更长,也更难操作。而这里收藏的刺剑,虽然宾客可以使用,也有护甲,可却是实打实开了刃见了血的。
尤其是,刺剑也是欧洲中世纪对决常用剑。
两柄闪烁着银光的刺剑被呈上。
管家和更高级的工作人员都紧皱眉头。
这次峰会可涉及两国,有闪失就不好了。
他们已穿好上身与下身的护具,却都没有戴头盔。
陆京择拿起刺剑,左右手掂量了下,剑身闪过他阴沉的黑眸。
江远丞也拿起刺剑,望着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