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见你,想知道,我这一条命还能被折腾几次。”陆京择贴近她的脸,“这蕾丝真碍眼。”
“你别管。”温之皎偏开头,“别碰我的造型,我现在是神秘千金风格,懂吗?”
她现在很别扭,她不想原谅他,可鉴于昨晚他濒死的状态确实取悦到她。以及,他现在看着是有点惨,她打算给他点好脸色,可又不想太好。
温之皎正在处理自己的脸色,可陆京择却直接抬手掀起了她的蕾丝面纱。
一阵风吹过,面纱撩起,陆京择钻进面纱里。
下一秒,他望见一脸红点的温之皎,眼睛红肿,神情惊讶。她肩膀耸动着,眼里又有了湿润,唇咬着,几乎又要尖叫又要痛哭。
陆京择惊愕几秒,可下意识却按住她的肩膀,吻住她的唇。
温之皎立刻用力拍他肩膀,五官皱着,一副想哭的可怜样子。陆京择的舌头勾她的舌尖,手指扶着她的脸,很轻地抬手她的发丝。好几分钟,面纱里,他们的呼吸纠缠,脸都有些红,那冬日的雾气氤氲在这狭小的空间里。
“你怎么可以这样?”温之皎吸了下鼻子,抬手捂他的眼睛,“我都说了我不要摘下来,你还——我再也不会原谅——”
陆京择道:“这么漂亮的脸,挡起来干什么?”
温之皎要大闹的架势立刻收起,手往下滑,看他眼睛,“可没有我原来漂亮,跟原来比简直难看死了,像□□!”
“那也是□□公主。”陆京择的话从她指缝中泄出,闷闷的,他望着她的脸,“再说了,比起这些红疹,你眼睛红肿才影响脸。”
他道:“是过敏了?”
温之皎撇嘴,“悬铃木过敏。说是气候水土影响的。”
“真可怜。痒不痒?”陆京择眼神没什么变化,即便面纱下,他们彼此呼吸已经让这个小空间充满了热汽,让他们的脸都红了,他也四平八稳的。他轻轻摸了摸她的红疹,又亲了口,“现在呢?”
温之皎:“……你嘴上又没有止痒药。”
陆京择:“当然没有,只是借口。”
她觉得搞笑,抬手推开他的脸,“起开!别烦我,我是看你可怜才理你的!没代表我原谅你,走开,别影响我画画。”
陆京择被她推出面纱,可唇边有了点笑。
他看向她,垂着眼,道:“好。”
他又抬眼,眼神深深,手扶她的脸。
陆京择道:“皎皎,这一次,我也不会放手。无论对手是谁,如果你要恨我,就恨吧。你的爱与恨消散得太快,能被记住也不错。”
温之皎似乎笑了下,面容在面纱后影影绰绰,徒增几分缥缈。她的手扶住他的手,轻轻摸了摸他手背上的伤疤,话音带着笑,“陆京择,你现在再和我说这个,不怕我又生气吗?”
她的手从他的伤疤一路抚摸到手腕,“你是不是忘了,你才让我看见你最可怕最讨厌的面目?”
陆京择喉结滑动了下,胸口积郁着闷与痛。
他不知道这是否是溺水的后遗症。
他只是道:“是。但没有关系,我已经把一切交付给你了,我的弱点、把柄、那些愧对于你的真相、我真正的性格……要怎么对我,都可以。”
温之皎笑起来了,她的唇仍是影影绰绰的。
陆京择隔着面纱,再一次凑过去,吻了下她。
随后,他扶着她起身,道:“我缺席太久了,必须要在中场前去参加会议了。”
温之皎一偏头,步伐轻巧,大氅上的绒毛随风飘动。
陆京择闭上眼,脸上的笑一点点消失,呼吸中喉咙都是血腥味。他知道,此前的天秤砝码重新归零了,此刻扳回的一成,也不过是一颗不起眼的砝码。
他又睁开眼,转过身,眸色沉沉。
可走了几步,又仰头望了一眼前面的公寓二楼。
二楼的玻璃折射着光芒,灰色的窗帘早已拉上。
错觉吗?
陆京择蹙眉,摇摇头离开了。
二楼的灰色窗帘后,站着一个青年。
他穿着燕尾黑西装外套,肩膀与手臂的肌肉撑满褶皱,马甲勾勒出劲瘦的腰身,衬衫上的宝石领扣闪闪发光,贴身裤下是一双长筒马靴,显出他修长的双腿。手边夹着圆形的骑马帽,黑发下是深邃英俊的面孔,灰眼睛衬得他这身骑马服装束更如中世纪的勋贵公子。
江远丞感觉心脏跳得有些异常地快,血液在血管里涌动得极快,他有些迷惑。他方才,是目睹了……陆京择和他的女朋友?
如果是女朋友,为什么不安排到套房里,而是安排到这里?
难道是,他的情人?
江远丞蹙眉,没想到,被安排住到这里,还能遇到这种事。他又抬起手,轻轻摸了下胸口,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塞在那里,说不上来的沉郁。
她是谁呢?
她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他又在远处,自然看不出来。
但他只觉得,他们的感情似乎很好。
江远丞压抑住胸口莫名汹涌的感情,只是垂着眼,下了楼。
不要想那么多,天气那么好,去骑一圈马吧。无论是国内那些谜团,还是失去的记忆,还是昨晚或者今天看到的女人……多骑一会儿,少想一会儿。
江远丞下了楼,路过方才他们所在的公寓前。
两栋公寓本就是斜对过,他便望了眼。
她已经离开了,公寓门没合上,画架和水桶还在门前。
阳光下,他望见画上鲜红的一盘樱桃,橙红得仿若火焰,烧进他的眼中。他的头有些闷痛,恍惚中,仿佛望见一颗巨大的樱桃树,一嘟噜又一嘟噜的樱桃在眼前晃悠,而身下传来催促的声音。
江远丞下意识想要去触那画,可下一刻,却听见公寓里传来脚步声。
他立刻收回手,转过身,往另一方向急匆匆走去。
他不想让自己像个可疑的人,可鼻尖却沁出了些汗水。
在这个冬季里最平常的一日,他却感觉到一阵阵燥热。
他听见心脏在耳边狂跳,他分不清,这是不是心虚。
真奇怪,他也会心虚吗?
江远丞脚步匆匆,身后,温之皎转着钥匙走出公寓门,开心地将门锁上。
随后,她大步走向马厩,脚步轻快。
马厩十分宽大,马匹们在马术师们面前,虽高头大马,却都是一副温驯的样子。温之皎站在会中文的马术师前,认真地询问道:“我能不能不换骑马服,我就想慢慢骑马慢慢逛,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选一匹温驯的马。”
“可以啊,不过你这身裙子能上马吗?”
马术师很有些怀疑地看她的鱼尾裙。
温之皎笑了下,俯身,从鱼尾裙一侧拉开拉链。下一秒,这裙就变成了高叉裙。裙子里,居然是还有一条白色骑马裤。
马术师:“……没问题,还挺稳妥的。”
她想了会儿,牵出一匹马来,道:“就这匹马吧,这匹马跑起来快,但是呢,散步也最慢。”
温之皎望了眼棕色的马,比她在国内骑得那些要高大许多,她有些发憷。但当她骑上去后,视野骤然开阔,身下的马则慢悠悠踱步。
一瞬间,她便感觉放松了一下。
虽然高大很多,但是马鞍也大好多!
温之皎骑着马,听着哒哒的马蹄声,在马背上晃晃悠悠,晒着太阳,一下子感觉精神好多了。尽管隔着蕾丝面纱,她也觉得操场遍地的绿也往眼睛里钻,而芳草的清香也扑面而来。
起初,她还让驯马师帮着她牵马,可慢慢的,在马上吹风的感觉便让她心野了起来。她表示自己要骑会儿,便握着缰绳,夹着马肚小跑起来。
马摇摇晃晃,迈着蹄子欢脱至极。
温之皎笑出声来,笑声被风吹散,身子摇摇晃晃,却更加被轻柔的风裹住全身般舒适。马跑了一小会儿,她便有些怕了,便抓着缰绳想要放慢速度。
她转过头望了望四周有没有马,可一转头,却在余光中望见一个身影。对方也骑在高头大马上,并没有戴着头盔,正在调整姿势似的,俯着身体,阳光落在他深邃俊美的侧脸上。他似乎注意到她的视线,望了过来。
温之皎隔着蕾丝,隔着遥遥的距离,望见一双灰色眼睛。阳光下,他的眼睛颜色很浅,几乎掺杂着几分青蓝,仿佛一颗宝石。
温之皎的心脏猛地一跳,瞳孔骤缩,手用力抓紧缰绳。
救命,是江远丞?
错觉吗?长得像?
他死了?他才是鬼魂?
他要索命了?
不对,他醒了?
他要来抓她了?
温之皎大脑空白,一道雷电仿佛从她的头顶劈下,又骤然劈得她背部全是酥麻与冷意。多年前,他满脸是血的一幕恍惚重复,紧接着,却又是从记忆回溯中看到的场景,她几乎全然呆住。
下一刻,身下骤然响起一声嘶吼,紧接着,马被她勒得抬起前蹄。温之皎瞬间失去平衡,她几乎要摔下马,她颠簸几秒,那马顷刻间迈动四肢。
它飞奔起来,一瞬间,周遭景色全然化作糊掉的油画。
温之皎在马身上摇摇晃晃,尖叫起来,“啊啊啊啊啊!”
在她尖叫的一瞬,马匹飞奔起来。
远处,江远丞正要收回视线,却望见这一幕,他的灰色瞳孔骤缩。
似乎,是那个陆京择的情人?
她惊马了?
她努力想要恢复平衡,可马却越跑越快,她越用力勒马,那马却越觉得这是命令。在一片颠簸中,温之皎眼前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觉得那马无数次要将她甩下马,又屡次要撞到哪里。她一路尖叫,视野在蕾丝面纱下,被泪水糊得愈发模糊。
在温之皎几乎绝望之时,却陡然听见身后传来哒哒的马蹄声。
两匹马的马蹄声交叠重复,形成一出激昂的交响曲。
温之皎不敢回头,不断尖叫,“救命!我停不下来!后面的人救救我!”
而她身后,江远丞俯身,黑发飞扬,握着缰绳尽力追赶。他望见她的身姿摇摇晃晃,白色的容貌与卷发也飞扬,哭腔又吵又无助。
……有些耳熟。
江远丞顾不得更多,眼神专注,很快,两匹马即将接近。江远丞与她齐驱并进,颀长的腿夹着马肚,转头望了眼他们的距离。
随后,他眯了下眼睛,一把伸手过去。
下一刻,温之皎只觉得一个温度握住了自己的手。
温之皎转头望过去,望见一双灰色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