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随的手指在她发丝动来动去, 臂弯的衣料时不时摩挲过她的耳朵,她的肩膀松动了下,只觉得汗毛倒数,背后起了一层层颤栗。
温之皎有些不满,“快点啊!还没好吗?”
温随的手指顿了下,又继续玩着她的头发,食指绕着她的发丝, 轻轻扯了下,她立刻跳脚大喊:“温随!你动作轻点!”
他低下头,很快便看到她有些发红的脸。她总是怕冷又怕热,这才几分钟,便被捂得起了微汗,鼻尖挂着细密的汗珠。
温随的卷发垂在额前,眼睛弯起来,喉咙里发出了有些低沉的笑声,“动作轻点不是更折磨。”
“
温之皎蹙着眉头,“反了你了,敢跟我开黄腔!”
“我没有啊,”温随咬了下下唇,又闷闷笑起来,“好吧,但有什么不可以呢?江远丞都那样了。”
“你给我,你,你给我等着!”温之皎气得有点找不到话,咬着牙,狠狠将他一推,一小撮头发因这动作被硬生生扯下。
“嗷嗷嗷!”
她皱成一团,一边掉眼泪一边搓头皮。
一抬眼,便看见温随心疼地捻起他袖口上缠绕的几根头发,她低着头冲过去撞他胸口。
“啊——咳咳咳!”
温随一时不察,直觉胸口一痛,巨大的力道将他撞得踉跄几步,他剧烈咳嗽起来。温之皎也一边搓了下额头,踮起脚拽他头发,“你再说一句试试!”
温随被拽得直弯腰,却忍不住咧开嘴笑,反复求饶,“我错了,不说了,再也不说了……我就是觉得,疼疼疼……烫头烫太久了,头发可脆了!”
温之皎闻言这才松手,却还是两手伸进他头发里乱搓一点,又听见他闷哼了声,脑袋居然又直接倒她肩上了。温之皎耸了下肩膀,“起开,别这么粘人。”
“不要,难受。”他声音沙哑了些,好几秒,才道:“姐,我们回去吧……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你。刚刚……不对,是昨晚,江家的人找我们了。他们说了很多很多,说要把你带走,说我们不能再见你,只能每周收到一些照片和视频之类的……”
“为什么,他们可以那么高高在上呢?”温随的唇贴着她的脸,眼睛直勾勾地看她的耳朵,银色的流苏耳环,摇曳在发丝中。他道:“江远丞是,江临琛是,还有刚刚那个人也是……”
温之皎把手从头发里拿出来,竟很有些感触,只是拍皮球一样拍他脑袋,“可能因为他们真的很有钱吧。”
她轻声嘟囔道:“要不然我才不会跟江远丞在一起。”
但谁知道江远丞那么疯,而江家又那么恐怖。为什么就没有又有钱,精神正常,爱她,还能什么都听她的人呢?
温随笑了起来,“我们也会有钱的。”
“别做梦了,小废物。”温之皎拍他脑袋的手挪到了他脸上,又拍了拍,“不过我也想回去,这里太恐怖了。”
温随怔了下,黑葡萄似的眼睛里亮了亮,“真的吗?什么时候?就这几天吧?我跟你说,家附近开了家新馆子,那家的松鼠鳜鱼特别酸!还有我们家里承包的小果园也——”
“好了好了别啰嗦了!”温之皎扯他的脸,他像是觉得疼,却还是笑得十分灿烂。她掐着他的脸颊肉,“等我办完大事!”
温随眼睛湿漉漉的,“什么大事呀?”
那当然是爆金币的大事!
温之皎两只手扶住他的脸,“你不懂,我要慢慢处理,是很重要的事。”
温随又眨眨眼,漂亮的脸上有着信任,“那姐姐我等你,我相信你能处理好的。还有,就是你得离刚刚那个人远点……他的牙齿很奇怪,说话也很脏,还好多纹身,感觉很恐怖。”
他心有余悸似的,“是不是□□啊?”
“不是。”一道声音骤然插了进来,紧接着,温之皎便被一个力道握住手腕。下一秒,她被硬生生拽到一边,原本靠在他肩上的温随也踉跄了下站直了身体。
温之皎愣了下,一抬头,便不知道裴野什么时候来了。
他表情凶戾,眼睛眯着,盯着温随一字一句道:“怎么,纹身打耳钉犯法了?怎么不说染头发烫头啊,是因为哥们你也烫头染发吗?”
温随眨眨眼,望向他握着温之皎的手,声音轻了些,“你在偷听我们说话吗?”
裴野道:“怎么,这你家客厅?还有我看你岁数也不小了,别这么粘牙。”他像是故意说错话似的,食指勾出唇角,露出了犬齿旁那一小排尖牙,“吃不下。”
温随咬了下唇,明明跟裴野差不多的身量与身材,却显得十分像受害者。他看向温之皎,“姐……他是你朋友吗?我觉得他的情绪不是很好,出于关心的角度我希望你能小心外人有错吗?”
裴野也低头看温之皎,抿着唇,白发下的黑眸竟也有些委屈,“我熬夜开车开了几个小时去找你,又把你送过来,跟你说句话都说不上,还要被你弟弟在背后诋毁。”
两个人的视线都盯着温之皎,仿佛她是裁判一样。
温之皎曾经很擅长应对这种情况,因为投来视线的总是献殷勤的男生,她只要让对方打起来就可以走了,可是现在……
她看向裴野,裴野大概是嫌外套很湿,外套半挂在身上,内里的黑色工装背心下,她能清楚地看见他臂膀上的肌肉和各种刺青……他看起来真的很危险,而且昨天她差点就被他带走报复了!
她又看向温随,温随倒是一副干净无辜的样子,卷毛下的脸上满是无措,可她同样看见他握着手机,并且手机界面上还是通讯录界面……不行,他虽然可以委屈一下,可是谁知道他会跟爸妈怎么告状!
温之皎:“……”
她想了想,道:“我觉得,我还是想看看远丞。”
温之皎转身就跑。
“姐!”
“别去!”
两人一起喊道。
裴野把温之皎拽回来,这下,连温随都上前抓住了她的另一只手。天杀的,时间是倒流了吗?怎么又回到刚刚被同时拽着的僵局了啊!
“姐,我不明白江远丞有什么好看的,”温随的脸色凝了起来,方才那些无辜委屈的样子褪去,显出了些烦躁与质问,“江家人都那样对你了,你为什么还要去?”
“你能不能松开手,我跟你姐有事要说,”裴野顿了下,也像是按捺不住烦躁了,看着温随,“我已经被你打岔很多次了,你搞清楚情况可以吗?”
温之皎:“……”
她很有些绝望,正在纠结如何措辞时,一抬头却望见不远处,一个很有些眼熟的青年夹着电话,低头看着腕表往电梯间走。
这个人,好像是刚刚病房里的那个人?青年穿着白大褂,身宽腿长,黑发扎在脑后,戴着金色框眼镜,即便从侧面看也觉他矜贵昳丽。
温之皎感觉脑袋上的灯泡点亮,她冲着那个青年喊道:“医生!”
这一声颇有些高亢,走廊本就没多少人,青年疑惑地四处张望,又望过来。下一秒,她看到那青年很有些震撼的表情,此时,裴野与温随也立刻看过去。
很好,就是这个时候!
温之皎两手用力挣开两人的束缚,此刻脑中只剩一句“忽的顿开金枷锁,今日方知我是我!”的自由,朝着青年狂奔过去,身后,裴野与温随的叫声也被她忽视。
“皎皎,他不是——”
“姐,你干什么!”
青年狭长含情的眼睛里还有些怔,温之皎却已经冲到了他面前,很有些气喘吁吁。她一把握住青年的手,仰视着他,“医生,我是江远丞的未婚妻,他的情况到底怎么样了?医生,你说话啊,医生!”
青年:“……”
他低头望了望自己的衣服,好几秒,像是气笑了,道:“江总还在危险期,夫人您需要整个太医院陪葬吗?”
温之皎:“……啊?”
此时,裴野直接过来,将温之皎往后一拽,“顾也,别闹了。”
顾也:“……你有没有搞错,到底谁在这里胡闹?”
温之皎有些懵,“啊?”
顾也这名字,总感觉有点熟悉。
“皎皎,这是远丞的朋友,不是医生,他叫顾也。”裴野扶着脑袋,又看向顾也,“她你也知道了。”
此时,温之皎才注意到,他外套下是西装,那外套也只是有些像白大褂。
她连忙道歉:“抱歉,我以为你穿的是白大褂。”
顾也看都没看她,只是把电话挂了,又把外套脱下来扔到裴野脸上,“怎么江远丞尸骨未寒你就要玩禁忌恋啊?喏,外套给你,医生病人更刺激。”
他说完才瞥了一眼温之皎,没再说话,转身就走。
“你个王八蛋,你什么意思?”
裴野将外套甩在地上。
……即便从头到尾没有任何交流,但温之皎就是能感觉到那种浓重的敌意与轻蔑,也是这一刻,她突然想起来了他名字熟悉的原因。
是那个在电话里,几乎用着胁迫的语气逼自己承认是她掐的自己的人。
温随沉默地看着这一切,等顾也离开了,才低头望温之皎,话音带着些哀,“姐,这样的处境,你有什么好留恋的呢?”
他说完,用手摸了下温之皎的头发。
裴野蹙着眉头,没插话。
温随低声道:“我回去等你的消息。我和爸妈已经离开庄园,住在酒店里,这几天我们也会在A市逛逛的。”
他没等温之皎回话,转身走向走廊尽头的电梯间。
当转过身,他脸上那点哀便消逝了,只是低头望自己的袖扣。珐琅釉彩袖扣,几根黑发缠绕其中,在白衬衫上的映衬格外明显。他抬起手嗅闻了下,便很轻易地嗅到淡淡的玫瑰香味。
她总是偏爱花香与果香的东西,就像她总爱鲜艳的色彩一般。即便那些味道与颜色一不小心便容易因浓郁而显得廉价俗气,可她全然不在乎,就要向全世界昭告她隆盛且宏大的绽放。一旦哪里不如意,她就像淋湿的花朵一般,收敛花瓣与香气,做出蔫儿掉的样子。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反复强调这样的环境的糟糕,这样她马上就会被影响得怨天怨地。
温随是这样了解温之皎,急永远不能成事。
他想起来温之皎身旁那个青年,轻轻笑了声。
走到电梯间时,电梯门正好合上。
但下一秒,门又打开。
温随望过去,却见狭长眼睛的青年脸上带点笑,眼神带点讥诮,也像是什么都没有。他进了电梯,点头致意:“谢谢顾总。”
顾也笑容大了些,道:“年纪不小,胃口很大啊,顾家的单子你也敢撬。”
温随有些诧异似的,“这话我就不太懂了。”
顾也似笑非笑扫他一眼,没有戳穿他。顾家一直是重工业产业巨擘,精密器械也是顾家涉足的领域之一,上次的峰会里,涉及重工业的供应商几乎被顾家旗下的子公司包圆了。但唯独有两家意向顾家精密器械的企业,临时换了一家名不见经传的供应商——温家。
江临琛手下研究所需要一批新器械这事,温随的小手段顾也很有所耳闻。就温随撬的这几单让顾也损失的程度也就一根头发,但敢拔顾也头发的人可是极少见的。
顾也懒得计较,只是道:“你们姐弟俩倒是一个模子,很会装嘛。”
温随闻言笑得很灿烂,也很认真道:“顾总和江总也都很有派头。”
“好日子总会到头的,在到头前,不如享受下你姐带给你的风光吧。”顾也顿了下,又道:“还有,你没按电梯。我只是顶层抽根烟而已。”
温随被他的话噎了下。
“叮——”
电梯到达顶层。
顾也怡然自得地下了电梯,打火机的叮声后,他抽了根烟,俯瞰着楼下的景象。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来来往往,他突然心下一动,拿出手机看了看自己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