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双亲对江寒栖的厨艺赞不绝口,江寒栖被夸得耳朵通红,晕乎乎地吃完了一顿饭。他才知道被人夸奖竟然能让人开心到几乎要飘起来。被夸奖包围的漂浮灵游荡到收拾垃圾的妻子身边,陪她出去倒垃圾,走着走着油然生出跳一下的冲动。
洛雪烟忍不住笑:“这么开心吗?”
江寒栖点点头,看着被路灯拉长的影子,往她那边靠了下,影子融到一起。他幸福道:“能被因因的家人认可,我很开心。”
溜达了一圈,两人回家时都觉得有些意犹未尽。洛雪烟想带江寒栖玩她喜欢的游戏,却被洛晏清告知游戏手柄和卡带都借了出去。
目送两人回屋后,洛晏清带上门,看了看角落里的一柜子卡带,眼神晦暗不明。手机震动,他沉沉地叹了口气,拿起一看,备注为“还不复合的劣性恶魔”发来了消息。
洛雪烟洗完澡,看到江寒栖捧着电热水袋坐在床上,被子上摊着孟月君为纪念她出生画的绘本,他看得津津有味,甚至没注意她爬到了身边。
洛雪烟探过头去看,发现他才翻到中间,问道:“还没看完?”
江寒栖用捂热的手握住她的手,回道:“第二遍了,妈妈写的故事很可爱。”
手机响了。
洛雪烟拿起手机,上面横着一条消息,是洛晏清发来的——
【去游乐园玩吗?我女朋友多买了两张票。】
第278章 反穿(下) 游乐园里有什么?……
女朋友。
洛雪烟心里一咯噔,百分之两百地确信了这是她做的梦。
江寒栖好奇道:“这个世界的洛晏清的女友不会还是火炎焱吧?”
江寒栖和洛晏清破冰还多亏了那位穿插在旅途中的话本写手。因为那人不是别人,正是洛晏清的前未婚妻。
两人当年有嫌隙,差一点点就能解开,结果洛晏清不见了。彼时前未婚妻已是火凤一族的新王,在外并未对他表现出多深的感情,只是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八重海下巡察。
如是过了几十年,她实在气不过洛晏清总是“临阵逃脱”,便用笔杆子发泄怒火,让在学宫上学的他屈居女配,故意写一个更迷人的女主打压他。文字写出来就想得到评价,可在妖界传播会有被熟人看穿的风险。她思来想去,取了个笔名,把文稿传到了人界。
话本反响出乎意料的好。她想起洛晏清时就悲愤地写几段,攒到一定存稿再送到人界。
就像纸包不住火,由爱生恨的笔墨也难以遮掩日复一日的思念。以恨为引的头,结的却总是诉爱的尾。她自己也意识到这一点,越写越不想承认,就这样不知不觉地成了畅销话本的写手。
洛雪烟无意中撞破了话本的秘密,那时洛晏清还在漫漫追妻路上。她想到江寒栖在同人文里处理感情线的手段比她哥高明许多,从中斡旋让他当上了爱情军师。两人的关系因此好了许多。
洛雪烟叹息道:“曾经是,后来分了。”
人类洛晏清相比之下更惨一些。
洛晏清属于高敏感人群,爱好绝对的逻辑规则,对感情这类无序的东西并不上心。不过他毕竟是个有着七情六欲的正常人,大三那年被倒追的学妹夺走了守了二十年的凡心。谈了两年,他参加完学妹的毕业典礼,都准备提见家长的的事了,突然被对方毫无预兆地提了分手。
那之后学妹宛如人间蒸发,注销了所有联系方式。
这件事对洛晏清的打击格外的大。对他而言,建立新关系如同掌握新规则,他以为自己完全契合了学妹的规则,末了才发现他自始至终都没能理解她。
史无前例,绝无仅有。
他被规则玩弄了。
洛晏清感到困惑,越想不明白陷得越深,如同在沼泽地里疯狂挣扎最终沉入沼底一般。他们那段时间生怕洛晏清出事,变着法地开导他,爸爸带他钓鱼,妈妈带他旅游,她有空则会带他出去吃吃喝喝。
后来洛晏清慢慢走了出来,不过直到出车祸为止都没再开始新的恋情。
江寒栖代入自己。要是某天洛雪烟不明不白地跟他提分手,不对,单论分手这件事就能让他疯掉。
洛雪烟再度点开锁屏,那条消息还在通知栏里躺着。她虽想带江寒栖去游乐园玩,但对前女友又心存芥蒂。她犹豫道:“去还是不去呢?”
江寒栖分析道:“这个梦是你做的。洛晏清既然提到了女友,说明你心里还是希望他能有一段幸福的恋情。是这样吧?”
洛雪烟赞同地点点头。
江寒栖又道:“那就去吧。洛晏清在现实里不如意,在梦里圆满些又如何?”
洛雪烟豁然开朗,在他脸上猛地亲了一口,表扬道:“天才!”
她点开消息,飞快回了过去。
江寒栖微微一笑,看向摊开的绘本,触摸纸上的细腻笔触,疑心她喜欢皆大欢喜的结局或许是受了母亲的影响。据说孟月君给兄妹俩都画了绘本,每个都是独一无二的故事,温馨又不失童真,看完就像在晒得暖洋洋的草地上打了个滚,见到湛蓝的天上窝着几朵肥嘟嘟的云。
江寒栖随即又想到了自己。他还在给她产出同人文,不过和以前略有不同的是,他现在写大团圆结局不会卡顿了。或许,他有朝一日也能写出让人一看就感到温暖的文字。
洛雪烟和洛晏清定好出发时间,一看时候还早,想了想,对江寒栖道:“等我下,我拿个好东西给你看。”
她套上外套,兴冲冲离开房间,没一会儿抱了几本册子回来。
江寒栖一边打量一边问道:“这些都是绘本?”
“相册,”洛雪烟把几本相册放到床上,一盖被子,发现被窝凉了,爬到江寒栖怀里,“里面有我小时候的照片。”
江寒栖岔开腿让出地方,贡献出热水袋,扯过那堆相册,迫不及待想要翻开。
洛雪烟抽出最底下的那本,邀请道:“先看这本。”
江寒栖翻开相册。第一页是襁褓里的小婴儿,躺在碎花被单,像花苞拥着的花骨朵一样,粉嘟嘟的,闭着眼,似乎在酣睡,但小嘴却抿成了微笑的弧度。他情不自禁地咧开嘴,问道:“这是你吗?”
“嗯,”洛雪烟看着小小的自己,有点害羞,“这是我刚出生的时候。”
江寒栖笑道:“刚出生就这么可爱了。”
洛雪烟耳朵听热了,羞于接话。
江寒栖看到下一张,小婴儿已经睁开眼了,眼睛像葡萄一样,圆滚滚的。她盯着某个东西,似乎很惊讶,嘴巴圈成了一个圆。他问道:“看见什么了这么惊讶?”
洛雪烟回道:“我哥。”
江寒栖笑出了声,问道:“这边的洛晏清大你几岁?”
洛雪烟回道:“五岁。”
下一张便是五岁的小男孩趴在旁边看妹妹的照片。
江寒栖说道:“嫉妒。”
洛雪烟问道:“嫉妒什么?”
江寒栖回道:“我也想趴在旁边看你。”
洛雪烟乐了:“反了,我趴在旁边看你还差不多。”
她是鲛人,江寒栖起初是人类,单论年纪差了好几辈。
后面有一张洛时宜抱女儿的照片,婴儿的小脸还没他的掌心大。
江寒栖看得心痒痒的,用指尖蹭了下妻子的小脸。
洛雪烟问道:“干嘛?”
江寒栖放下手,回道:“过手瘾。”
洛雪烟扯过那只手,强行塞进了电热水袋。
随着翻页,小婴儿慢慢长大,从躺着到坐起来不过是几张照片的跨度。一周岁的照片是在照相馆拍的,小女孩扎了两个小啾啾,神气十足地坐在小车上,笑得露出了没长齐的牙齿。
江寒栖说道:“恭喜因因小朋友周岁了。”
洛雪烟回道:“谢谢嘻嘻大朋友的祝福。”
一岁半时,小女孩裹得像个小竹笋,才到哥哥的胸口,抓着兔子玩偶,懵懂地看着镜头。
有那么一个瞬间,江寒栖觉得自己跨越时空和她四目相对。他抱紧洛雪烟,感受着修长的身体,对照片里的她挥了下手掌,温柔道:“你好呀。”
洛雪烟应道:“你好呀。”
三岁时,小女孩偷穿妈妈的花裙子。裙子堆在地上,她头发凌乱地站在那儿,撅着涂得乱七八糟的嘴,两只眼心虚地瞅向一边。
江寒栖看到飞出嘴唇的红印子乐不可支,调侃道:“吃小孩了?”
“把你吃了。”
洛雪烟扭头轻轻咬了下他的脖子。
四岁时,小女孩把头发剪短了,像一朵小蘑菇。不过小蘑菇并不开心,哭得很伤心,脸憋得通红。
江寒栖心疼道:“怎么哭这么伤心?被欺负了?”
“没有,”洛雪烟点了点紧随其后的二号哭包,“我欺负到我哥头上了。”
洛晏清倒没她哭得那么凶,只是咬着下唇,眼泪汪汪的。他伸着一只手,孟月君拿纸巾给他擦指甲,拇指是正常颜色,但其他手指是粉红色。
洛雪烟娓娓道来:“我小时候不是喜欢粉色吗?妈妈送了瓶粉色指甲油,我给自己涂完还不过瘾,也想让哥哥变得漂亮,就趁他睡午觉的时候对他下手了。我哥一觉起来看到指甲变粉了,发现洗不掉,没脸上学,急哭了。”
江寒栖问道:“后来呢?”
洛雪烟继续道:“爸爸给他请了假,跟妈妈想办法去指甲油。我呢,作为罪魁祸首,当然要受惩罚了。妈妈知道我很宝贝头发,说要剪了我的头发。我吓得哇哇大哭,哥哥还求情来着,不过最后还是剪了,第一张照片就是我刚剪完头发的时候照的。哭完后,妈妈严肃地讲了涂指甲油的事对哥哥造成的伤害,让我向他道歉。”
江寒栖看到小女孩抓着裙子泫然欲泣地望着小男孩的照片,问道:“这张?”
洛雪烟回道:“嗯。”
江寒栖发现洛雪烟哭那一张照片后面全是洛晏清的特写,奇怪道:“照片的顺序是不是反了?第一张应该放中间。”
前面的照片都是按时间顺序排的。
洛雪烟回道:“没有,爸爸故意这么放的,他说这样我每次看到这些照片就能回想起当年有多皮了。”
江寒栖看向做了坏事的小蘑菇,说道:“不过真的很可爱。”
洛雪烟好笑道:“别太溺爱了。”
江寒栖把下巴搁到她的肩膀上,低声道:“就要溺爱。”
伴着细微的陈旧气息翻完一摞相册,江寒栖有种穿越时空和陪妻子重新长大了一遍的错觉。那种感觉奇妙非凡,她人生中的许许多多个切片分散在或旧或新的照片里,他用目光一一采摘,放到自己身上,生命因此变重了。
洛雪烟困了却不想睡,吵着要听江寒栖念绘本。江寒栖靠着背垫,她缩在被子里,环着他的腰,枕在他身上。江寒栖则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她的肩,绘声绘色地讲绘本,角色和旁白用不同的语调,像给小孩子讲故事一样。
绘本讲了不到一半,洛雪烟已经要被哄睡了。
江寒栖将绘本放到床头柜上,撤掉靠垫,滑进被窝里。
洛雪烟在他怀里重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困得睁不开眼了还没忘睡前仪式,抬起下巴索要晚安吻,很快,一抹柔软的凉意印了上来。
“晚安,”江寒栖冷不丁想起偷学的手势,探出手,用手指比了个心,“我爱你。”
洛雪烟笑了两声,也把手伸出来比心,和他碰了下,俏皮道:“爱你~”
翌日,父母出去上班,洛雪烟吃过早饭拉着江寒栖回屋打扮。洛晏清收拾完东西,走出房间看到妹妹在给江寒栖系围巾,后者乖顺地垂着头,但眼睛却是望向她的。他挑了下眉,怎么看都觉得围巾像领带。
走了两步,洛晏清又注意到编得相当规整的头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笨蛋妹妹哪怕照着教程也只会编得乱七八糟,这一看就是另一个人的手笔。某人的手拨了下妹妹的发丝,眼看两人越离越近,他刻意咳了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