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雪烟探出身子,凑到他面前,对上有些无措的凤眸,又问了一遍:“江观南,你为什么躲着我?”
别扭精只适合打直球。
“没躲你。”
“那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洛雪烟把江寒栖的脸拨了回来,强迫他和她对视。
看了片刻,她突然感到一阵伴随着耳鸣的眩晕,眼前的一切都像过度曝光一样,白花花的一片。
“洛雪烟!”
她感觉自己倒在了江寒栖身上,模模糊糊地听到急切的问句,听起来像是在天边传来的一样。
洛雪烟估计是低血糖犯了,小声道:“糖……”
很快,嘴里被塞进一块甜甜的东西,她嚼碎了咽下去,第二块又塞了进来。
洛雪烟吃掉三个糖块,缓了会儿,意识总算恢复了清明。她睁开眼,看到江寒栖担心地看着她,问道:“还难受吗?”
洛雪烟看了他一会儿,趁火打劫道:“你跟我和好,我就不难受了。”
江寒栖愣了愣,问道:“现在这样不好吗?”
他暗道,这不就是你最开始想要的吗?
洛雪烟脱口而出:“一点都不好。”
江寒栖又问:“怎样才算好?”
洛雪烟抓起江寒栖的手,十指相扣之后紧抓着不放,回道:“这样。”
江寒栖看着牵在一起的两只手,在心里嘲笑道,你何苦委屈自己做到这个份上?我已经无法对你下手了。
江寒栖迟迟不吭声,洛雪烟的底气也弱了下去,晃晃手,喊道:“江观南?”
“那就和好吧。”江寒栖展颜一笑,将苦涩吞进了肚子里。
湖中的两人并没有想到他们的一举一动会牵动到湖边人的心。
今安在问道:“现在又和好了?”
江羡年回道:“难说,看哥哥会不会忽然起身。”
今安在疑惑道:“话说江兄到底为何要跟洛姑娘冷战?我感觉他挺关心洛姑娘的啊。”
洛雪烟中暑昏迷后,他比谁都着急。
江羡年想起洛雪烟的话,回道:“哥哥的心,海底针。”
她紧接着跟了句:“我感觉只有因因才能治得了他。”
同行了大半年,江寒栖成熟稳重的形象尽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心思难以琢磨的幼稚鬼。
今安在观察了会儿,说道:“江兄没有动。”
江羡年接话道:“因因好像也没有动。”
今安在说道:“这次总该和好了吧?”
江羡年恨恨道:“哼,再不和好我就把因因介绍给应慈哥,哥哥到时候就后悔去吧。”
她旁观了一个月的冷战,感觉小姐妹该做的都做了,可江寒栖却不领情,给台阶也不下。
今安在问道:“应慈哥?”
江羡年回道:“应慈哥是白家二公子,长得可好看了,我感觉和哥哥不分上下。性格也好,温良如玉,风趣幽默。”
像江兄一样好看……
除了江寒栖,今安在头一次听到江羡年夸别的异性,一下就记住了白应慈的名字。
不知为何,他对江羡年的称呼有些在意,结尾冠“哥”,听起来要比喊全名要亲昵许多,他猜两人的关系应该很好。
泡完湖,洛雪烟恢复了一些体力,但四肢还是软的,骑不了骆驼,又坐到了江寒栖的前面。
出发前,今安在特地给洛雪烟罩了一层“水膜”。
洛雪烟靠在人形冰块的身上,勉强找回了一点吹空调的乐趣。
她把手搭到江寒栖的手臂上,感觉他比冰块舒服多了,凉凉的,但不蜇人,还不会随着时间融化,就是腱子肉的存在感有点强。
沙漠炎热,两人觉得换湿衣服没什么必要,在外面围了条围巾,就这么湿漉漉地上了路。
衣料本就薄,如今一沾水,直接变成了一层膜,根本阻隔不了体温的交换,也藏不住身体的轮廓。
洛雪烟虽然没见过江寒栖赤裸上半身的样子,但抱了那么多回,她心里大概有数,隔着那层欲盖弥彰的膜,这“数”就不受控制地在脑海中横冲直撞。
她如坐针毡,不禁直了直腰,拉开一点距离。
江寒栖紧张道:“又不舒服了?”
“没有,我挺好的,”洛雪烟胡诌道,“我怕驼背才坐得这么直,你不用管我。”
怕驼背?
江寒栖想起洛雪烟以前坐前面时像没跟骨头似的地倚着他打盹,难过地看了眼挺直的腰杆,感觉两人中间横着一道天堑。
他不动声色地往后挪了挪,转念想起在湖中的温存,感觉钝刀剜下了心头肉。
骆驼走起来会晃,洛雪烟时不时碰到江寒栖,若即若离,更加焦灼。
还不如靠着呢!
她心一横,认命地倒在江寒栖身上,这次是严丝合缝地贴了上去。
洛雪烟给自己找了个借口:“我睡觉了。”
“好。”
江寒栖小心翼翼地环着她,闻着那股暖香,心口上的滴血处顷刻结上了痂。
他心想,至少她此时在他怀里,这样就够了。
第160章 自欺 日落后,冷却下来的……
日落后,冷却下来的晚风倾巢出动,到处搜刮黄沙积攒的热量。夜深了,细沙恢复了冰冷的本性,整片沙漠都是凉的。
大漠深处没有灯笼,放眼望去黑压压的一片,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黄沙上。如此一来,星子更闪了,每颗星都像是装了上千只萤火的白灯笼,一颗星就是一个白昼。
洛雪烟头一次在沙漠中露营,虽然身心俱疲,却没什么困意。她披着袄子,和江羡年挨在一起玩连星游戏。
这游戏是洛雪烟发明的。
古代没有手机,夜间的消遣活动少之又少,她刚穿书那几天睡不好觉,每晚跑到院子里观星,靠想象力把星星连接起来组图案,以此为乐。
加入主角团后,她把连星游戏改良成多人版本,制定了新的规则:连星前需规定主题,比如厨房用具、蔬菜、农具之类,还有可以利用的星星个数。每人按次序描述连星图案,不能与前人重复,有三十秒的时间限制,获得认可继续,无人认可出局。
江寒栖嫌幼稚不屑玩,今安在爱玩但不会玩,所以连星游戏差不多变成了洛雪烟和江羡年的专属游戏。两人有一盒廉价的大红胭脂,赢的人可以用胭脂在输的人脸上作画。
这次的主题是动物,限定十颗星,前面说过了十七种动物,轮到洛雪烟。江羡年在旁边优哉游哉倒数,她则在焦急地搜寻着还没说过的动物图案。
她认出了几种动物,可那些动物都是外来物种,古代可没有。
倒计时进入到十五秒,洛雪烟感觉自己必输无疑,忽然听到江寒栖开口道:“那里有只青蛙。”
洛雪烟焦急道:“哪呢?”
江羡年闻言也不倒计时了,故作恼怒地指责道:“举报,有人请外援了。”
洛雪烟理直气壮道:“自己送上门的不叫请。”
她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青蛙的形状,感觉是角度不对,跑到江寒栖旁边,急切道:“哪里有青蛙?”
江寒栖用食指连了下,洛雪烟恍然大悟,跑回去指给江羡年看。
“好哇你,明目张胆地作弊。”江羡年面上气鼓鼓地瞪着洛雪烟,心里却在为和解的两人高兴。
泡湖过后,两人的关系虽然有所缓和,但她总觉得江寒栖没之前那么热情,现在看来倒是她想多了,自己哥哥的胳膊肘依旧往外拐。
洛雪烟戳了下鼓起来的脸颊,听到“噗——”的出气声,咯咯笑道:“人缘好,没办法。”
难题给到了江羡年,她抓耳挠腮地看着星空,觉得星星在转,怎么也连不成线。
就在这时,今安在出声提醒道:“江姑娘,你看那里像不像一只狼?”
洛雪烟用肩膀碰了下江羡年,如数奉还:“哟,刚正不阿的江姑娘也有外援啦。”
江羡年碰回去,得意道:“哼,只许你人缘好吗?”
两人游戏变成了四人大乱斗,最后洛雪烟靠着外援和三寸不烂之舌艰难地战胜了江羡年。
荒漠不方便洗漱,惩罚变成了挠痒痒。
江羡年痒得受不了,对洛雪烟展开了反攻,两人你来我往,在毯子上滚成一团,头发上全是沙子。
江寒栖坐在火堆旁,听着肆意的大笑,感觉不到火焰的温暖。他抓了把细沙,看着它从指缝间流走,握紧拳,流沙少了许多,剩下的沙子硌得手心疼。他隔着火光打量玩闹中的洛雪烟,松开手,把沙子扬了出去。
他心想,或许没有他,洛雪烟也能和江羡年成为好朋友,她待她绝对是真心的。
这么想着,嫉妒像沸水一样在心里咕噜噜地冒着气泡,转眼间结上了冰,他被更甚于以往的绝望拖进了麻木的深渊里,早就丧失了嫉妒的力气。绝望的尽头没有歇斯底里的发疯,只有无风无浪的平静。
洛雪烟跑来道谢时带来的暖香早已被风吹散,江寒栖什么也闻不到,愈发觉得孤寂。
天边隐约透出一点光亮,黑夜与白昼的交换在悄然发生。洛雪烟被微弱的光亮照醒,睁眼看到熟睡的江羡年,翻了个身,看到熄灭的火堆旁坐了个人,身影堆在一起。她定睛一看,发现是蜷着身子的江寒栖。
后半夜不是说好让今安在守夜吗?他怎么还在那?
洛雪烟感到困惑,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看到江寒栖在按着心口喘息。他疼得厉害,上半身和下半身几乎叠在了一起,吐息也在发颤。她赶忙蹲下身唱鲛歌安抚。突然,江寒栖身子僵住了一瞬,眼看要栽到另一边。她拽了下他的胳膊,让他倒在自己怀里。
她轻轻抚摸江寒栖的后背,感觉他每次换气都在抖,愈发疑惑。怎么这次发作得这么厉害?难道是因为太长时间没发作?
影鬼事件后,莲心针再也没发作过。
洛雪烟以为鲛歌还有隐藏的治疗效果,可以延长莲心针的发作间隔,她哪里想得到江寒栖会撒谎?离开不寒山后,他隔三差五就会遭受莲心针发作的折磨,有时一疼就是大半个晚上,可他一次都没有告诉过她。他觉得她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
良久,莲心针的发作才停了下来。
洛雪烟问道:“还疼吗?”
“不疼了。”江寒栖想坐起来和洛雪烟拉开距离,无奈身体疼脱力了,一点动不了。
洛雪烟一把将他摁回到怀里,沉声道:“别逞强,你疼得厉害怎么不叫我?”
江寒栖闷闷道:“你在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