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莫名对死去多年的柔妃起了强烈的恨意,她也和容贵妃一样,都是想要害他的妖!
她死了,她的妖怪儿子又来害他!
都是妖!
都是对不起他的妖!
利爪扭断已经疯掉的皇帝,掐破了他所有的疑心。
多疑的昏君至死也不觉得错在自己,他带着对萧子慕、对柔妃、对身边所有人的怨气,魂断极乐殿。
妖兽一手提着皇帝的尸体,一手捅穿他的心口,掏出他的心查看。
啊,原来黑心之人的心不是黑的。
妖兽心想,捏爆皇帝的心脏,把他的尸体丢到地上。
他环顾四周,看到光鲜亮丽的舞女,看到砸的稀巴烂的乐器,看到溅到鲜血的神女飞天图。
他毁了极乐殿。
意识到这一点,他畅快地、无拘无束地大笑起来。
他毁了父皇的极乐殿,亲手把他杀了。
极乐殿又来人了。
妖兽回头一看,发现是萧跃安。他举起颤抖的手,做了个手势,压着哽咽,命令道:“大皇子萧子慕化妖弑君,杀无赦。”
三名除妖师自他身后冲出,一人提棍,一人握剑,一人张弓。
妖兽冲出去,和江寒栖缠斗在一起,缚魂索拉开天罗地网,将他困在其中。
妖兽正欲撕开缚魂索,突然感觉背后一凉,扭头一瞧,江羡年用霜华剑刺破了他的后背。他反身格挡,张开利爪要去抓她,江寒栖一跃而起,千咒砸到坚如磐石的头颅,铮铮作响。
妖兽抓住千咒,江寒栖翻身落到他正面,连踹两脚,将他踢得后退几步。
水箭射穿胸膛,妖兽痛呼,金纹熄灭,萧子慕的意识重新占据身体。
他束手就擒,放任三人伤害他,没再做任何抵抗。
一切都结束了。
昏君被他杀了。
萧跃安即将登上皇位。
他死而无……
不对,还是有遗憾的,他进宫还没见到萧子善,没见到他的双生妹妹。
阿善……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将她托付给了萧跃安,还留了棵柿子树给她。
柿子树每年都会结很多柿子,她每年都有柿子吃。
若水弓上凝出新的水箭。
萧子慕笑着看了眼泪流满面的萧跃安,无声地对他说了声再见后,他闭上了眼。
“哥哥!”“皇姐!”
异香和疼痛同时到来。
萧子慕睁开眼,看到萧子善的脸。
水箭贯穿了他们两个的身体。
“阿善……你怎么……”他心痛到极致,根本无法呼吸。
“哥哥,对不起……是我害了你……”萧子善抱着妖兽痛哭。
萧子慕化妖,都是因为她许下的愿望,是她害了他。
“阿善……”异面消散,萧子慕以本来的面貌注视着妹妹。
他们于同一处来,死,也往同一处去了。
绕根生的双生草木无法苟活。
其中一棵死了,另一棵也会随之而去。
第101章 吞食 水箭贯穿兄妹两人的胸……
水箭贯穿兄妹两人的胸口。
两个独立的人相拥而亡,身体和身体的界限变得模糊,就像互相缠绕的草木一般。
兄妹……死……
周遭的事物慢慢倒退,感官屏蔽了现实,不知从何而来的画面在眼前缓缓铺开。
洛雪烟看到一个熟悉的高大身影,银发盘成发髻,以金冠高束,挡在她身前。
江寒栖?
不对,不是他。他的肩膀要更宽一些。
那他是谁?
嘴无声地嗫嚅着,对男子的称呼呼之欲出,还没喊出来,就看到一把银剑被挑飞。
有利刃刺穿了男子的胸膛,带血的尖端直指她的脸。
她呆愣在原地,眼见男子倒下,他身前的人也一点点出现在眼前。
银发,殷红眉间莲,红金异瞳。
是江寒栖的脸,又不像江寒栖。
他没拿千咒,握着一把凤翅鎏金镗,脸上溅了好多血。
眼前的江寒栖让她感到害怕。
她想逃跑,却看到那把染血的凤翅鎏金镗往下一劈,破开了她的胸腔。
江寒栖笑了起来,放肆地、恣意地、目空一切地大笑起来。
凤翅鎏金镗带着她的血在空中划过,甩了一地血。
她咳出一口血,无力支撑身体,一头栽到已经死去的男子身上。
眼前出现一双靴子,边缘全是血红,一步一个红脚印。
她抬眼,望见凤翅鎏金镗刺了下来,然后——
“什么东西!”
江羡年的惊呼凝聚了破碎的思绪,洛雪烟回到现实,感到地面在摇晃。
突然间,萧子慕和萧子善站立的地方钻出个庞然大物,长得像蛇,但全身糊满了泥巴。只见它张开血盆大口,吞掉两人的尸身,头一转,又要往地下钻。
这地方怎么会有腾土!
今安在认出了妖物是腾土,感觉震惊。
穷山恶水出腾土,京城富贵繁华,怎么会滋生出这种恶妖?
江寒栖离腾土最近,提着千咒就打了上去,棍身沾上黏腻的臭土,他下意识屏住呼吸,翻身踩到腾土的背部,不想沾染臭土,点着足尖登上腾土的头部,召出几十根缚魂索,想要绞掉腾土的头。
腾土灵巧地避开,眼看要回到地下,江羡年一挥剑,掀起数丈冰面,阻止它返回。
今安在连发三箭,限制腾土的行动,对打近战的两人高喊:“腾土的弱点在双目和七寸,先刺双目,夺它视线;再刺七寸,攻其要害。”
江寒栖专攻腾土双目,江羡年伺机跃上腾土身体,剑指七寸之处。
浓郁到几乎扑面的异香渐渐盖住臭土的气味。
无生妖性渐渐失控,江寒栖不得不分出一部分心思压住暴涨的妖性,千咒挥舞的速度慢了下来。
妖身将现,莲心针反扑压制,难以忍受的心绞痛折磨神志。
不过一晃神的工夫,他被腾土吞进了肚子里。
腾土扛下江羡年的剑气,付出被削掉一部分身体的代价,又接了今安在的几发水箭,逃回了地底。
黑漆漆的食道剥夺了视线,萧子善身上的异香在逼仄的空间里积聚,浓到令江寒栖想呕吐。
腾土在地底穿行,颠簸不断,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无生妖性和莲心针在体内激烈地斗争,江寒栖疼得厉害,也不想让腾土好过,召出缚魂索,在它肚子里横冲直撞。
腾土翻滚,江寒栖跟着遭罪,随即用千咒打穿腾土的肚皮,气愤道:“混账!安分点!”
他想用无生的妖力解决腾土,奈何异香作祟,莲心针发作得过于厉害,他现不出原形,在剧痛中窒息。
腾土受不住江寒栖折腾,离了皇宫就把他吐了出来。
江寒栖那时已经疼得站不起来,倒在地上颤巍巍地喘息,毫无还手之力。
腾土一击即中,出于报复,它又往咽气的除妖师身上补了几刀,以解心头之恨。
“怎么还带了个不相干的人过来?”恢复本来面貌的方净善瞥了眼倒在地上的尸体,看向腾土。
腾土委屈地将身上的伤展示展示给他看。
“好孩子,苦了你了。东西带来了吗?”方净善问道。
腾土吐出两兄妹的尸体。
“把他心口里的碎片掏出来。”方净善指了指萧子慕。
腾土从他心口里挖出血淋淋的金色碎片,放到方净善手里的帕子里。
方净善看了看碎片,收进了随身携带的小盒子里,又蹲下身,掀开萧子善的上袄,看了看她腹部的创口,里面的草比割肉的时候茂盛了不少,结出了冰蓝色的小果子。
母体已死,但冰魄草长成了。
“带上她,随我走吧。”方净善指示道。
腾土咽下萧子善的尸体,钻回地底。
方净善转了个身,看了看惨死在雪地里的除妖师,漫不经心地站起来,抖了抖狐裘底部沾上的雪,又盯着萧子慕的脸看了会儿,呼出一口白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