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的人,是小圆儿身边的。”
萧子慕愣了下:“小圆儿回来了?”
“嗯。父皇忽然想起小圆儿了,这么多年了,第一次召他回京。”
萧子慕皱了皱眉:“若小圆儿想来我这,你拦着他,别让他过来。”
萧子善心碎: “哥,你这是要把你所有的亲人往外推吗?”
萧子慕以前为她和萧跃安铺路,尽力护他们周全;如今变成这副样子,却是不由分说地把他们往外推。
可她是他的亲妹妹,又怎能无动于衷?
萧子慕语气生硬: “阿善,就因为你们是我的至亲,我才不想你们过来惹火上身。你回去之后也不要再来了,能见面的时候总能见到,不差这几次。”
“哥!”
“殿下,公主也是心疼你,你别把话说得太重了。”胡润劝萧子慕。
萧子慕看着萧子善的怒容叹了口气,不愿把难得的重逢变成争吵,于是放缓了语气,拿柿子树开了新话头:“柿子树能治吗?”
“小洛,柿子树能治吗?”萧子善赌气,故意不看他,原封不动地把问句抛给了洛雪烟。
洛雪烟猝不及防被拉入了兄妹争吵,弱弱地又把问题丢给了胡润:“这个……要麻烦胡伯打几个柿子下来才能进行下一步的诊断。”
胡润找长竹竿的时候,洛雪烟站在树下听不远处的两兄妹叙旧。
一个既生气又心疼,一个连哄带劝,看起来是温柔哥哥和任性妹妹的组合。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那个哥哥,一天到晚和她顶嘴吵架,抢她零食,占她沙发,拿她漫画,从不知忍让为何物。
这样一对比,萧子慕好到足以在她哥哥头上蹦迪。
但是……
洛雪烟羡慕地望着肆无忌惮和萧子慕拌嘴的萧子善。
她想她哥了。
刚穿书那阵,她晚上睡不着的时候设想过那个没心没肺的人听到她的死讯后是什么反应。
她想,如果她看到她哥痛哭流涕的话,一定要狠狠嘲笑回去。结果想了没一会自己倒先破防了,抱着被子哭了一晚上。
洛雪烟感觉眼泪要掉下来了,连忙仰头看天,捏了捏鼻梁,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深吸一口气,突然愣住——
她怎么又能闻到那股异香了?
第90章 包庇 竹竿打落坠在枝头……
竹竿打落坠在枝头的黑色柿子。
柿子掉到地上,有几个皮薄的不堪撞击,摔成一包黏腻的浆水。
萧子慕看着丑陋的黑柿子,惋惜道:“阿善今年吃不到柿子了。”
几年前,他年岁渐长,从宫中搬出于京中一隅立府,萧子善以一棵柿子树当贺礼,说是取柿子树的吉祥寓意,希望他事事如意,让他好生照顾。
他一看萧子善的眼睛就知双生妹妹肚子里打的什么主意,当即点破,取笑她借献礼之意,行玩乐之实。
她向往秋打柿子已久,经常念叨有朝一日亲自养一棵柿子树,但又怕麻烦,所以迟迟未落实。
萧子善不承认,抱怨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后来柿子树结果,她年年都来府里打柿子,一大半柿子都进了她的肚子。
“那就等明年,今年先治病。”萧子善回他。
“拖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能不能治好。”萧子慕慢慢合拢隐在广袖里的左手,感到手背上的绷带在慢慢绷紧。
他出征前发现柿子树染了虫害,那时还不太严重,他想着等打完仗回来再找人医。
没想到……
“小圆儿这小宫女可厉害了,肯定能医好。”
萧子善信心满满地回完萧子慕,自己心里倒没了底,忙跑到洛雪烟边上,急切地问她柿子树情况如何。
“喵~”清风终于成功引起第一位主人的注意。
它看萧子慕低头,忙翻过身子,露出了软软的肚皮讨好。
萧子慕看清风又大了一圈,有些头疼地说它:“之前不是让你少吃点吗?都快胖成猪了。”
鼻翼翕动,异香渐浓。
洛雪烟看向俯身盯着她检查柿子的萧子善,想起江寒栖的失控,感到莫名的不安,抱紧膝盖,偷偷往萧子善的反方向偏了偏。
“怎么了?是柿子树不好治吗?”
萧子善靠得更近了些,香气扑面,洛雪烟若无其事地低下头,应道:“不难治,需要用药。奴婢写个药方给胡伯。”
她丢掉烂柿子,起身,用随身携带的手绢擦了擦手。
“喵!!!”
猫叫声惊扰了院子的清净,浓郁的妖气激起了本能的警觉。
洛雪烟顿时寒毛直竖,眼睛震颤了一瞬,手摸上装血符的袋子,猛地转头看向妖气的发源地——
原本蹲在地上逗猫的萧子慕恰巧站起来,右手紧紧抓着左手手腕,面色白了不少。
四目相对。
惊恐对警惕。
萧子慕?!
洛雪烟难以置信地盯着萧子慕,脑子里飞快闪过关于他的几个片段。
安平国的大皇子,骁勇善战,被妖妃设计陷害,郁郁不得志的圣贤君子。
萧子慕平反冤屈后就向萧跃安请求退出朝堂,余生做一个闲散王爷,不再过问政事。
书里自始至终都没提过他是妖邪的事!
炸毛的清风跑到洛雪烟身后,探出半个头,尾巴夹在身下,害怕地看着萧子慕。
“哥!发生什么了?”萧子善奔向萧子慕。
“无事,哥哥不小心踩到清风的尾巴,被它挠了下。”萧子慕不知该把视线放到何处,在萧子善身上停了一瞬,又抬眼对上了洛雪烟的视线,轻轻摇了摇头,眼神中多了些许无助的乞求。
果然是妖……
洛雪烟只身前来,也不愿意和萧子慕正面起冲突,移开视线,抽出张血符握在手里防身,蹲下身安抚受惊的清风。
“被抓到哪儿了?”萧子善要抓起萧子慕紧握不放的左手查看,被他挡住了。
“没事,挠的是右手,没破皮,”萧子慕伸出右手,默默把左手背到了身后,“你看,一点事没有。”
萧子善看到完好的右手,没再纠缠下去,板着脸训了清风一通。
清风委屈地团成一团,趴在洛雪烟旁边,间或拖长音调叫两声。
洛雪烟抬起头,第三次和萧子慕对上视线。
她看到他疲惫地叹了口气,吐出的白气载着压在心上的苦闷,一点点在空中散开,却仍是无法令他的眉目舒展开来。
那些沉重的包袱似乎接着眼神的传递加到她的身上。
她感到无形的负担,不免跟着呼出一口白气。
白雾消散,她瞧见萧子慕的嘴动了动,好像对她说了句谢谢。
暴涨的妖气慢慢淡去,洛雪烟定定地看了萧子慕一会儿,感觉不到敌意,又把血符放了回去。
洛雪烟要写药方,胡润带她进了萧子慕的书房。
书房明净却不宏敞,外面栽了一丛修竹,竹影投在窗纸上,风过影摇,室内能听到竹叶的沙沙声。
洛雪烟看到塞得满当当的书架,感觉像进了学校图书馆一样,忍不住放轻了呼吸,步子也小心了几分。
“我去准备笔纸,姑娘少安毋躁。”
“好,不急。”
胡润用抹布擦长桌时,洛雪烟看了眼在光线里飞舞的灰尘,心想这书房肯定荒废已久,转身看放在书架上的藏书。
藏书躺放在积灰的书架上,书页朝外,大多已经泛黄,页和页之间生有间隙,没有折角。
看来是个爱书之人,但很久没读书了。
洛雪烟想起那只遮掩的左手。
是拿不了书吗……
“姑娘,笔墨都备好了。”
洛雪烟坐到书桌前,提笔写下药方,和胡润说了些注意事项,见他神态放松,不经意问道:“胡伯,殿下的左手是怎么回事?”
胡润愣怔了一下,脸上的肌肉紧绷起来,装傻道:“殿下的左手好得很。姑娘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洛雪烟了然胡润知道详情,正准备放下笔时,突然又感到院内爆发了强烈的妖气,紧张道,“有妖气。”
胡润震惊不已地看了洛雪烟一眼,急匆匆地离开了书房。
怪异的香气像一张巨网笼罩了院落,在各个角落浮沉。
萧子慕渐感呼吸不畅,香气涌进他的鼻腔,填满他的肺部,侵夺他的意识。
左手隐隐有灼烧感。
有火顺着他的手臂上爬,烧得他整条手臂发抖。
余光中,其他人的身体被金线切碎,五脏六腑掉了一地。
野兽的嘶吼在喉间蠢蠢欲动,他缓缓张开利爪——
“殿下。”
利爪被人用力合上。
萧子慕清醒过来,捂着胸口喘息,心有余悸地看向徐润,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