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苗疆后,谢无忧再没踏足江南,潜心投入蛊术的研究中。
宋妙仪成亲前一个月,他收到了请帖,粗略看了眼内容,用烛火点燃,烧成了灰。
宋妙仪成亲前两周,他比之前更忙了,接管了叔父的大部分事务,忙得团团转。
宋妙仪成亲前半个月,寨子里举办了给男女牵线的牵线篝火晚会,他被好几个小姑娘送了定情物,都没有接。
宋妙仪成亲前十天,他搞来一坛酒想练练酒量,一喝就醉倒在桌子上,一晚上没醒。
宋妙仪成亲前一周,他早早下山,坐上渡船。
上岸后,他买了匹快马,一路狂奔,直下江南。马累死了一匹又一匹,他却像不知疲惫一样日夜兼程,沿着记忆中熟悉的路线死命赶路。
宋妙仪成亲的那天晚上,他赶到宋家,看热闹的人群已经散去,喜庆的红灯笼在晚风中摇摆。
他看了一晚上灯笼,天亮踏上了返程的路。
第六卷 草木生
第77章 进宫 序章城门……
序章
城门大开,一青年身披银色甲胄骑白马进城。甲胄有多处破损,沾着早已凝固变黑的血迹,像是蒙了灰一般。
青年眼神麻木地盯着皇宫的方向。那种眼神不是呆滞,像是历尽太多的沧桑,难以疏解的百般心酸沉淀在其中,致使眼里的光也暗沉了几分。
夹道围观的百姓悄无声息。他们脸上有悲痛,有责备,有惊讶,唯独没有迎接凯旋之人的喜悦。
黑云压城,天欲落雨,远处隐隐有雷声轰鸣。
哒。
哒。
哒。
马蹄落地有力,尘土飞扬,如同有人在衙门前面用鼓槌猛敲鼓面鸣冤,一下一下,直往人心上踩。
“爹爹为什么没有骑马回来?娘,爹爹呢?”稚嫩的童声猛地打破了脆弱的僵局。
青年宛如被蜜蜂蛰到一般,浑身跟着抖了下,循声望去,看到一垂髫小儿,躲在妇人后面问她。
“别问了。”泪流满面的妇人慌忙蹲下去捂住他的嘴。
她哭得身子一抖一抖的,可压着嗓子,愣是没发出一点声音。
青年收回视线,脊椎弯了些,垂头不语。
云越聚越厚,雨还是没兜住,冷不丁降了下来,劈头盖脸砸向青年。
“造孽啊——”身后有人仰天长叹一声。
无数道的目光几乎化作实体,贯穿青年的身体。他隐约听到了人们的心声:
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活下来了?
大雨滂沱,审判无声。
无罪之人戴罪归来。
剪边镶绿琉璃瓦挂着冰凌,朱红宫墙于尽头处聚成一道不甚清晰的光口。
洛雪烟行走在金砖铺就的长宫道上,望着那道光口,感觉自己渺小如蝼蚁,恍惚中生出一种在缓缓步入某种庞然大物的深渊巨口的错觉。
视野受到高大的宫墙压迫,像身居狭窄的井底向上仰望一般,天高,但不阔,看得人心堵。
好压抑。
洛雪烟对皇宫的初印象不是太好。她一踏入宫门,神经就跟着紧绷起来,怎么也放松不下来。
不祥的预感悄悄探头,她总觉得这个本会发生一些偏离剧情的事件。
手突然被另一只冰得蜇人的手捉住,洛雪烟打了个冷战,猛地从不安的思绪中回到现实。她飞快缩回手,皱眉看向江寒栖,问道:“不是说好了在外面用手抄暖和吗?”
“手抄冷了。”江寒栖把冰得透心凉的手抄还给了洛雪烟。
“叫你用汤婆子你又不用。”洛雪烟恨恨道,接过手抄,把手揣了进去。
嘶,里面是什么冰窖?还不如她缩在袖子里暖和。
“沉。”江寒栖见洛雪烟拿出手,还想去牵,被拒之袖外。
“马上就要看到阿年他们了,保持距离。”洛雪烟一本正经地做了个拒绝的手势,往旁边跨了大一步,非常刻意地拉开了两个人的距离。
她前面已经折了江寒栖的好多桃花了,可不敢再耽搁他坠入爱河了。
“看见了又能怎么样?”江寒栖有些不爽。
阿年阿年阿年,每次都是阿年。她眼里只有江羡年。
“你不是要讨阿年欢心吗?这万一误会了,岂不是前功尽弃?”洛雪烟感觉哪里不太对劲,明明是江寒栖要攻略江羡年,怎么反倒是她在这里上心?
她感觉江寒栖已经不叫摆烂了,他甚至在往反方向冲刺。
讨欢心?
江寒栖在心里冷笑一声。
他一见到江羡年那张脸就会想起江善林对他做过的事,恨不得将她大卸八块。他早就受够当一个好好哥哥了。
没遇到洛雪烟之前,他身边只有江羡年一个人。他那时还可以藏着本性,算计好自己的一举一动,尽力演好每一出戏。
洛雪烟来了,他半点不想靠近江羡年。
谁会放着一个看着顺眼的人不亲近,围在仇人女儿的身边转找不痛快?
他没办法昧着心给江羡年演戏,换言之,情蛊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此次苗疆之行,他瞒着洛雪烟和谢无忧做了交易。
若谢无忧帮他找到破解生死结的方法,他就再许他三个愿望,上天入地,任凭差遣。
“你喜欢北方还是南方?”
洛雪烟没想到江寒栖能抛出这么个问题,认真思索了一番才给出答案:“分季节。春天南方,夏秋北方,冬天两边都行。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江寒栖默默记下她的回答。
两人随侍女来到鹤羽殿,看到一男子懒洋洋地窝在躺椅里晒太阳,脸上盖着书,脚下挨着暖炉,双手相叠,身旁放了张长桌,有侍女在边上烧水烹茶,布置茶点的位置。
有两个歌女伴在男子左右,唱着婉转动听的小曲。他跟着轻声哼唱,一只手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打拍子,别提有多快活了。
洛雪烟虽然知道萧跃安在人前扮的是贪图享乐的王爷角色,却还是被他的出场架势惊到。
她瞄了眼在一旁侍奉的侍女的模样,心想萧跃安审美真是没得挑,身边的侍女瞅着都比别处的更漂亮一些。
萧跃安给自己立的人设是好美色的纨绔王爷,身边全是美人侍奉。
他曾扬言要将天下美人尽收入府中,打着搜罗美人的幌子将一些有本事的女子召进府里,暗自壮大自己的势力。
江羡年和今安在能入得了他的眼,抛去展现出的除妖本领高超,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两人相貌出众。
守在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俯身向萧跃安禀告:“王爷,人到了。”
萧跃安闻言,双手捏着书下面两个角一掀,粗略瞄了眼,突然来了精神,半眯的瑞风眼彻底睁开,喊了句:“美人。”
什么?就这么被盯上了?!
洛雪烟见他起身走过来,赶忙遮住脸往江寒栖身后躲。
江寒栖瞬间耷拉下脸,面色不善地盯着越走越近的萧跃安。
洛雪烟等了会儿,没听到踩雪声,感觉不太对劲,试着探了个头,发现萧跃安在摩挲着下巴仔细端详江寒栖的脸。没多久,他发出一声赞叹:“好标致的美人。”
“……我是男的。”最后一个字是江寒栖压着火吐出来的。
“什么?”
洛雪烟不厚道地笑出了声。
传下去,江寒栖是大美人实锤。
“好笑吗?”江寒栖恼羞成怒地回头甩了一记眼刀给洛雪烟。
洛雪烟把这辈子所有难过的事都想了一遍,两个嘴唇都快咬破了,才勉强摁住了嘴角的笑意,难为情地做了个双手合十的手势表达歉意。
等江寒栖转回去,她又肆无忌惮地笑起来,不过这次没敢出声。
萧跃安火速致歉,向两人简单介绍自己的身份,将他们请进殿内,命人奉茶招待。
“怪本王犯困脑子不清醒,方才多有冒犯,望江公子别往心里去。”萧跃安闹了个大乌龙,过意不去,在寒暄话里又插了嘴致歉。
江寒栖敷衍地答应了一声,心想等下一定要把半披发换回利落的高马尾。
穿上大氅后,洛雪烟强烈建议他换成半披发的发型,说高马尾配大氅还是差点意思。
说到底,都是洛雪烟的错。她竟然还笑他!
江寒栖气不打一出来,恼怒的目光朝着洛雪烟就去了。但她压根没注意到他,自顾自地打听江羡年的去处。
“阿年他们不在宫里吗?”洛雪烟没看到江羡年和今安在两个人,觉得奇怪。她在路上传过音,江羡年说她和今安在会去迎接他们的。
“两个人让和庆公主‘借’走了,已经派人去请了。”萧跃安解释道。
“和庆公主?”
“本王的皇姐,名叫萧子善。她看江姑娘有眼缘,一大早就把人要走了。”
萧子善,好像不是副本里的主要角色,听起来好陌生。
洛雪烟默念了几遍,想起副本里有某个公主被妖妃推出去与煌月国和亲,但结局她想不起来了。
和庆?和亲?该不会就是这个公主吧……
“因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