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家虽然有钱,她那儿子却是个跛子,又长得肥胖,赵燕二八芳龄的大闺女,怎么可能瞧上。”
赵溪音懂了,王氏这是为了三百两的聘礼,不顾赵燕的幸福了。
王氏对赵燕这个女儿,看似不错,从小没缺过吃、没短过穿,可真到了家里困难时,王氏却能毫不犹豫地把女儿推到火坑里换钱。
难怪那日赵燕问她,阿娘会不会为了钱把自己嫁出去,原来那个时候就已经有了端倪。
赵燕跑了,能跑到哪去?
王氏一听,连忙站起身:“什么?燕儿跑了?”
妇人“哼哼”两声,拿乔道:“我们康家的儿媳可是有人抢着当,你们家闺女这么不情不愿,干脆这门亲事作罢,你把聘礼给我还回来!”
到手的钱,王氏怎么可能会吐出来,慌忙道:“亲家别生气,燕儿就是出门散散心,我这就去把她抓回来,好好给您赔礼道歉。”
说完,也顾不上寻赵溪音的麻烦,扭动身子夺门而去。
第43章 大盘鸡
王氏来闹了一场, 却丝毫没影响铺子的生意。
三种麻辣烫的味道都太香了,根本吃不够,客流量不减反增, 生意那叫一个红火。
当日下午,赵溪音就挂出了雇伙计的招工牌子,开出每个月五两银子的高薪。
这年头,工钱高的杂役活计不多, 故而立刻就有数名身强力壮的男子前来应聘。
赵溪音挑了个身体精壮、面容憨厚的年轻人, 是虞河村隔壁村的小伙子, 不仅会烧火、劈柴,还会修理桌椅和灶台, 干活也麻利,主要是知根知底,用着放心。
有了这个伙计,赵氏就松快多了。
赵溪音见赵氏没那么劳累,便也放下心来,又亲手做了几包糕点,给隔壁济世堂送去,请老板多照应着些铺子那边。
老板很客气:“丫头, 你还费劲做什么点心,都是邻里街坊,你们母女的生意我必会看顾。”
如此一来,赵溪音就安心多了, 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王氏, 若是再上门寻麻烦, 即便有济世堂老板在,阿娘也不好应付。
还得去寻刘大人做主……正盘算着, 永兴街上不知道谁喊了声:“康家报官啦,快去瞧热闹。”
赵溪音跟着出门去看,见不少人都往官府那边跑,她懒得挤着去凑热闹,随便拉住一个人问:“康家为何事报官?”
那人显然消息灵通,眉飞色舞地说:“嗨,还不是康家订的那门亲事,听说那家闺女跑了,找了一下午都没找到,最后发现一封闺女的留书,说再也不会回来了。”
康家和赵燕订亲的风波不少人都知道,旁边立刻有另一个人接话:“找到留书时康家的人正好在场,康婆子当即就不愿意了,嚷着要让王氏退聘礼,王氏却说亲事订下来,赵燕就是康家的人,现在人跑了,是康家的错,得赔她女儿呢,哪还有退聘礼的道理?”
赵溪音听的唏嘘,亲生女儿跑了,王氏想的不是担心女儿的死活,而是和康家纠缠起聘礼来了,真让人心寒啊。
说话那两位急匆匆往官府方向去了,这样的热闹不瞧白不瞧。
赵溪音回铺子里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还是有必要去一趟官府,因为王氏不省心,不能再让她待在京城了。
官府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百姓,康婆子和王氏跪在大堂中央,声声控诉自己的冤情。
堂上坐的官员已经不是原先那个膘肥体胖的张知事,而是换了个瘦高的官员,赵溪图听王氏喊他“罗知事”。
罗知事是刘御使亲自考察调任上来的官,断案能力很强,但清官难断家务事,订亲后又逃婚的案子,他还是第一次见,一时有些为难。
王氏是个能耍赖的,遇见康婆子更是个凶悍的,据理力争之下,王氏竟然落了下风。
罗知事心中已有计较,拍了一声惊堂木:“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按照我朝律法,尚未成婚,赵燕仍是你王氏的女儿,礼金该退给康家。”
王氏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尖叫道:“凭什么?要不是康家,我女儿现在还好好在家呢,岂不会留书跑了?官老爷你可不能瞧康家有钱就帮着她家!”
官府可不是个任人耍赖的地方,罗知事也不是先前贪财的张知事,案子下了结论就是有法可依,容不得刁民抵赖。
所以王氏一闹腾,立刻有官差举着水火棍威慑,她便不敢再闹。
康婆子手一伸:“还钱,三百两!”
王氏刚想哭闹,就见一旁的官差瞪着浓眉大眼,瞬间不敢吱声了,心里暗骂倒霉,到手的肥肉又被叼走了。
又暗骂赵燕个白眼狼,白白养她十八年,需要用她的时候,人竟跑了,这不是做了十八年的赔本生意吗?
就当人们以为案子有了结果时,人群中突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声音:“罗知事,民女也要状告王氏。”
罗知事抬起头,和一众人寻着声音看过去,喊话的竟然是个姑娘家。
赵溪音从人群后面走出来,先向罗知事屈膝一礼:“罗知事容禀,上午时,这位王氏无故来我阿娘的铺子耍赖闹腾,永兴街上许多人都瞧见了,这样的人私闯民宅不是一次两次了,还请知事做主,还百姓个清白。”
上午王氏在麻辣烫铺子的做派许多人都瞧见了,纷纷出言证实,那康婆子也是见了的,见有人出首王氏,她也立刻帮腔。
王氏张口就骂:“好你个小贱人,竟然这么狠心,在官老爷面前状告亲舅母!”
正当这时,人群里又走出一人,同样出声控诉王氏:“罗知事容禀,草民是济世堂老板,这位王氏的和善堂因草药有异而被查封,便把气撒在我们济世堂上,曾多次上门捣乱,实在忍无可忍。”
赵溪音出门前给济世堂老板使了个眼色,没想到这老板真的来了,也怪王氏平时得罪的人多,引得都来痛打落水狗。
她紧接着道:“王氏先前就因为私闯民宅,被刘御使亲自规训过,现在仍屡教不改,变本加厉,罗知事,敢问这样的人不该有所惩戒吗?”
罗知事当即让人拿来卷宗记档,边看边点头。
王氏就知道,大事不好了,原以为退还三百两聘礼已是最倒霉的事,没想到还有更严厉的惩罚。
继济世堂老板之后,又有好几个人控诉王氏的罪行,有的是永兴街上的邻里,但凡生意好些就要被王氏明里暗里搅扰,有的是先前和善堂的患者,吃了此等药材耽误病情,难出心中恶气……
罗知事经过核查,扔下一根判签:“城南王氏全家,多次骚扰邻里,言行乖张,扰乱秩序,即刻赶出京城地界,永不得再回。”
王氏顿时瘫软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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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早,赵溪音背上小包袱,准备返回皇宫。
刚一开门,就被吓了一跳,门口的石阶上蹲坐着个姑娘,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听到开门声,她猛地惊醒回过头,哑着嗓子叫了声:“赵、溪音。”
“赵燕?”赵溪音很是诧异,“你怎么跑这儿了?”
赵燕低下头,有些一言难尽,可怜巴巴问:“可以给我口水喝吗?”
赵溪音沉默一瞬,随后说:“进来吧。”
赵氏昨日忙了一天,现在还没起床,她给赵燕轻手轻脚倒了盏热茶,又在锅里拿出一个饼子。
赵燕也顾不上形象了,就着茶水狼吞虎咽把饼子给吃了。
赵溪音又递过去一个饼子,想了想还是说道:“舅父一家昨晚都出城了,你没跟过去吗?”
赵燕愣愣地摇摇头:“我不去。”
“那你以后……”
赵燕抬起头看向赵溪音,这个她比较了十多年的表妹,从小她就比赵溪音吃得好、穿得好、过得好、地位高。
她是和善堂的大小姐,赵溪音只是农民的女儿;她是赵家的嫡长孙女,赵溪音只是外孙女……可现在呢,她脱离家庭一无所有,赵溪音却能自己挣钱,有个爱她的母亲,还有这家食铺。
“我娘要把我卖给康家,爹知道后也不阻拦,一心只想拿我换钱买烟草,我阿娘更离谱,换来的聘礼要继续给她的宝贝儿子买牛乳……这样的爹娘,我跟着做什么?”
“他们根本不拿我当女儿,好好把我养大,也只是为了聘礼,原本我想反正要嫁人,嫁给有钱的康家算了,可后来我才知道,我娘一点陪嫁都没给我准备,那康婆子得知后在家对我破口大骂,走到哪都说我是赔钱货,我怕嫁过去后就再也没好日子过了……”
“我以为我处处比你强,其实很小的时候就输给你了,你有个好母亲,我没有。”
赵溪音听得唏嘘,原本能靠勤劳的双手致富,蒸蒸日上的一家人,竟落得个这样的下场。
“你逃婚是对的,若是我,我也逃。”她说。
赵燕怔住,她虽处处和赵溪音比,却打心眼里佩服这个表妹,原本还不知道逃婚出来是不是对的,现在听到赵溪音这么说,心里突然有底气了。
她突然问:“我以后想像你一样,进宫当差,可以吗?”
赵溪音问:“当宫女?”
赵燕做不来服侍人的活,却会做几样点心,有些心虚地问:“像你一样,进宫当御厨。”
赵溪音想了想:“尚食局过些时日的确会擢选一批御厨,你到时候便去应考。”
想靠她的关系进宫当御厨的路走不通,她没那么大权利,也不欠赵燕的人情,应考是正经路子,有厨艺必然不会白璧蒙尘,没有厨艺只能名落孙山。
赵燕知道和赵溪音情分不深,也不敢奢求能直接被带进去,当初没种下善因,如今就不能奢望善果。
有赵溪音提供的御厨擢选消息,已经够意思了。
“好,我会去的。”
赵燕匆忙离开家,只带了几件换洗衣裳,连银子和干粮都没带,忍饥挨饿过了一夜,爹娘和弟弟走了她反而送了一口气,实在不知道去哪,京城唯一的亲戚就是姑姑家了。
从前阿娘给姑姑母女俩受的委屈可不少,她不确定姑姑家会不会把自己嘲笑一通,再赶出来。
印象中表妹是厉害了些,可姑姑一直是个温柔的人,想来能给自己一口饭吃。
左右走投无路,她便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来到这里。
没想到是赵溪音不计前嫌,给了自己一盏热茶、两个救命的饼子。
她厚着脸皮问:“这几日,我、我能先住在这里吗?”
说完又立刻保证:“只要我一应考成功,就立刻离开。”
恰在此时,赵氏从里间出来,恰巧听到赵燕这句话,转头看向赵溪音:“溪音,燕儿若是没地方去,就让她先待在这里吧。”
这一刻赵燕觉得鼻子酸涩难忍,差点流出泪来,末了,竟是她阿娘欺负惯了的姑姑愿意收留自己。
赵溪音也不忍心让一个姑娘家流浪在外,但丑话要说在前头:“可以住在这里,但要帮阿娘做些杂活换口粮,我们小本生意容不下吃白饭的人,若你连杂活都干不了,更别说应考御厨了。”
赵燕文言大喜,连忙表示:“我一定不会吃白食。”
赵溪音回头对赵氏道:“阿娘,有什么活让阿齐教给她,她现在离了家,什么事都要慢慢学,这不是在欺负她,而是在教她。”
阿齐是昨日招得那伙计,辰时后来过来上工,食铺就是这样,午饭和晚饭时最忙,清晨是没什么客人的。
赵氏笑着答:“好。”
时辰不早了,赵溪音重新背起包袱,叮嘱道:“阿娘,早膳在锅里,送牛乳的一会儿送来铺子里,您记得吃早膳,我先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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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里的日子无波无澜,最大的谈资除了鲁婕妤突然复宠,便是玉嫔的禁足。
除了鲁婕妤没有人知道玉嫔为何突然失宠,连玉嫔自己都是一头雾水。
好在这位玉嫔娘娘是个心大的,对于突如其来的禁足并没有太过内耗,至少不耽误吃。
但要一整个月待在永和宫里,出不去门,还是挺无聊的,平日里喊得亲亲热热的姐姐妹妹,也没一个敢来瞧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