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戒也没反抗,继续笑着说道:“是中毒了啊,爱情让我无药可救。大力可以留下来在晨曦岛上陪着那两个姑娘,我就非得跟着你们一起押解犯罪分子回去,这公平吗?”
邵波瞪眼:“那我问问你,我领着古大力来押解邱凌,他能派上什么作用呢?他就一身肥膘而已,而你,嗯,《蜘蛛侠》里面那句台词怎么说来着,能力什么?”
八戒似乎明白了什么,若有所思地点头。
这时,李昊在门口出现。他表情严肃地迈步进来,眼神中却闪着孩子气朝着身后瞄了两眼。他的声音依旧洪亮:“邵波,拿根烟给我,邱凌那家伙要抽烟。”
“是你想抽吧?”邵波小声说道。
“滚蛋!之前还不是被你拖下水才抽了那么一根吗?再也不会了。”李昊声音更加响亮了,游艇本就不大,隔壁间的赵珂肯定能够听见李昊的声音的。
邵波笑了,站了起来,将烟盒和打火机放到李昊手上。另一只手将自己那根燃着的香烟塞进李昊嘴里。李昊喜笑颜开,狠狠地吸了一口,烟雾仿佛润进了灵魂深处,一丝都没有逃出来。
这时,他看到了我手里的烟,愣了下:“沈非,你这是干吗?”
我冲他微微笑笑,没有回答。我深吸了一口烟雾,接着吸气,企图将烟雾往心肺里面送去。我开始咳嗽,身体受不了焦油与尼古丁的侵入。
李昊摇了摇头,再次大声:“是邱凌想抽烟,日本警察认为犯罪嫌疑人也是人,这些小小的要求必须答应。”说完这话,拿着烟扭头朝门外走去。
我咽了口唾沫,让咳嗽带来的不适得以缓解。我再次吸入烟雾,又再次尝试送入胸腔。我的后背靠着游艇的金属墙壁,那墙壁延伸着,延伸向另一边的隔间。那里,有邱凌,他肯定和我一样靠着墙壁坐着。那里,还有乐瑾瑜,也肯定和我一样靠着墙壁坐着。
“热鬼勒阿比,热鬼瑞房胖地!”站在一旁的八戒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
邵波扭头冲他瞪眼:“抽风啊?”
八戒一脸无辜:“之前你说了半截的那句《蜘蛛侠》里的台词啊。只不过,我刚才说的是英文,翻译成中文就是——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邵波哭笑不得:“谁教你的啊?这么难听的发音。”
八戒吐舌头:“古大力。”
警务船在第二天凌晨抵达海阳市港口,隔老远就看到了那闪耀着的警灯。靠近后,依稀分辨出汪局以及刑警队好多个熟悉的面孔,都站在那里焦急地远眺。
乐瑾瑜是最先被带上岸的,赵珂象征性地抓着她的胳膊。她的头上包裹着白色的绷带,在微弱的晨曦中,我远远看她,甚至无法将绷带与她的银发分辨开来。岸上的小雪和另一个高大的男刑警迎上前,动作麻利地将一副手铐戴到了乐瑾瑜手上。
我的心“咯噔”一声往下一沉,站在我身边的邵波也看到了这一幕。他将我叼着的烟点上,小声说道:“应该就是个缓刑吧?毕竟之前乐瑾瑜作为精神病院医生带走邱凌的时候,邱凌的身份也只是她医院里的病人而已。晨曦岛上那一场,她是属于犯罪中止,也没有造成严重后果。”
“是的。”八戒也一本正经地说道,“未遂而已,这个叫作犯罪未遂,没多大事的。”
邵波白了他一眼:“犯罪中止和犯罪未遂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不懂就别瞎说。”
八戒没再吭声,因为这时,镣铐声响起了,声音的来源,就在我们这一刻站立的船上。
哗啦啦……哗啦啦……金属与甲板碰撞的声音,在这安宁的港口,显得异常悠远。我想起了第一次见到邱凌的那天,首先捕捉到的,也是这镣铐的声音。那一刻的我,把自己不想接受的变故隔离在意识世界以外,衣冠楚楚地端坐在市看守所的审讯室角落里……两年多了,距离第一次看到邱凌已经两年多了。
我扭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只见伴随着镣铐声,两个高大的日方警察架着邱凌缓步而出。他的身材明显与当日有了很大的区别,不再高瘦修长,这一年多的逃亡生活中,可能也经历了太多不为人知的艰难苦楚。对于他来说,又都是咎由自取,因为他的罪恶,理应千刀万剐。
但,我依然觉得心中隐隐的不得劲。
“我可以和沈非说几句话吗?”他看到了我,朝站在甲板上的李昊说道。
“你觉得呢?”李昊挥着手,低声吼道,“带走!”
“你是汪局长吧?”邱凌一扭头,对着不远处站在岸边的汪局喊道。
汪局没有回应,甚至一扭身,就要往身后的警车里走。
“汪浩,59岁。”邱凌再次大声喊道,“18岁入伍,参加过对越自卫反击战,两次三等功,一次一等功。23岁复员进入海阳市邮政局担任保卫科干事,之后升为副科长。在破获1982年1201号特大电缆盗窃案中,因为出色的表现,被调入海阳市公安局。同年被送到北京参加全国公安系统刑侦大练兵集训,半年后回到海阳市公安局进入刑警队工作,陆续担任刑警、副队长,再到队长。2004年升任副局长,依旧分管刑侦。2007年曾经被调入市政法委,作为重点干部培养。2007年底的刘永成特大流氓团伙案,你又临危受命,回到公安系统,亲自带队将刘永成团伙瓦解。2008年你正式升任海阳市公安局局长,分管刑侦。同年被授予全国公安系统一级英雄模范奖章。可惜的是,本应该去领奖的时候,你的女儿因为乳癌不幸去世……”
本已经转身的汪局回过头来,将邱凌打断:“嘿!邱凌,看来,你对于你的每一个对手,都做了详尽的研究。”
“也没有全部。”邱凌左右环顾了一下,“这里在场的,有七八个是我足够了解的。可惜的是,还有好几个我以为会调入属于我的专案组的优秀刑警,没能成为我的对手。”
他的目光环视后,最后落到了我身上:“当然,我了解得最多的,还是沈医生。现在在场的各位,应该对我的故事都有大概的了解吧?那么,你们认为,我如果不配合你们的进一步侦查的话,如梯田人魔案这么复杂的连环杀人案,送检时的资料,要逊色多少呢?”
“你是在和我们谈条件吗?”汪局往前走出几步,码头本就比船高了很多,有着足够气场的他,俯视过来的威严气势,让人觉得好似不怒自威的雄狮,“邱凌,无论如何错综复杂,你的末日也已经指日可待。以前你还可以钻司法的空子,可现在呢?太多的证据已经证明你是一个处心积虑的极度危险重犯。那么,你觉得你将你罪行的细节掩盖,就能够成为你拿来谈判的条件吗?”
“汪局,我并不打算和你做交易,败在你们手上,我也心服口服。实际上我的要求并不过分,我只是想当着你们所有人的面,和我的旧识、我的学长沈非道个别而已。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的一个哀求,作为回报,我会让你们对我的案子的深挖变得轻松容易。”邱凌抬着头不紧不慢地说着,“可以吗?到了今时今日,我早已回天乏术了。”
“邱凌,实际情况是,你不配和我们谈任何条件。”汪局的目光炯炯,沉声回绝。
“汪局!”我不自觉地朝前迈出一步。
“沈非,你又想干吗?”站在不远处的李昊厉声问道。
我没有应他,继续对着站在岸边的汪局说道:“让他和我说几句吧。”
“为什么?”汪局还没等到我话落音,便大声质问道。
“因为是你们让我介入邱凌案的。”我的理由那么勉强,但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自信,声音异常洪亮。
汪局愣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最终冲甲板上的我点了点头,接着对邱凌说道:“这是沈非的要求,作为回报,你刚才答应的,也必须全数做到。”
“没问题。”邱凌应着,继而扭头朝我望过来。李昊大步上前,从那两名日方警察手里,将邱凌胳膊扭住,朝我慢慢走来。之所以无法大步,因为连在邱凌的手铐与脚镣之间的那根细铁链很短。邱凌只能弯着腰,脚步碎碎,狼狈得让人觉得滑稽。但,越发靠近的同时,我看见他的眼光中,有一丝诡异的微笑。
我定了定神,迎了上去,最终在距他一米远的地方停住:“说吧。”邱凌冲我微笑,他脸上的血污已被清洗掉,没有戴眼镜的他,显得比以前要凶悍很多。或者,我也可以理解成,他终于展现出了自己作为连环杀人犯的一面。
恶的理由
他就这么微微笑了有十几秒,在场的所有人,包括岸上的刑警,眼睛都死死地盯着他。最后,他终于开口了。
“沈非,这不会是结束。”
“靠!我还以为会要说啥呢!”站在我身后不远处的八戒骂道,“真酸。”
但站在邱凌身旁的李昊却猛一扭头,死死地盯向他。
“又会是个什么样的开始呢?”我反问道。
“李大队,你不要这么紧张。”邱凌反倒朝着李昊笑道,“我所说的结束与开始,与我自己已经没有关系了。”
他又望向了我:“而对于你来说,却是一个新的开始。”
我不明白他的意思,但同时也清楚,实际上我不需要去深究他的语句里,是否有他要表达的何种深意。之前的时日里,就是我自作聪明地企图揣测与洞悉那些深意,导致自己一再陷入被动。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文戈高中时期,是否真的犯下了那场罪恶吗?”邱凌继续微笑着。
“如果你愿意说的话。”我点着头。
邱凌:“嗯,可能,我们以后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了。你不是公检法人员,也不会再有关于心理学精神病这些问题出现在我之后的预审、送检与审判程序中。对了,开庭的时候,你可以坐在下面旁听,顺便瞅瞅我。不过呢,也可能没机会了,因为我这案子不一定会公开审理。”
“你想要表达什么?”我问道。
“好吧!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围绕着我的一幕,已经全部结束了。属于你的舞台,却是刚刚搭建起来。你我这一场博弈,注定会成为心理学与精神病圈子里津津乐道的话题。诸如岩田介居一般的疯狂到极致的家伙,会陆陆续续出现在你的世界里。他们不一定都会像岩田那样狰狞凶残,但,”邱凌顿了顿,笑容竟然让人觉得灿烂,如同一位多年的好友在与他聊天一般,“嗯!但你会很忙。”
“你还是没有告诉我,关于文戈高中时期那件凶案的真相。”我终于忍不住问道。
邱凌的笑僵住了,接着,他缓缓地摇头:“沈非,你觉得我一直以来,是想惩戒报复你吗?”
我竟不知道如何回答。自始至终,他做过伤害我的事吗?尽管与他交锋的过程中,我遍体鳞伤,尽是让我几近发狂疯癫的桥段。但……
我摇着头:“没有。”
邱凌努力伸展了一下脊背,但因为镣铐,他无法站起。于是,他只得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本来就没有。”
一旁的李昊有点不耐烦了:“快点,最多再给你5分钟。”
邱凌叹了口气:“沈非,自始至终,你都没有犯错。错的,都是我一个人而已。”
“我一直知道自己配不上文戈,从第一次见到她开始。于是,我打小时候开始,就给自己代入了一个自认为伟大的人设——做她永远的保护者,守护她一生一世的幸福。”邱凌说到这里,摇了摇头,“爱,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不是吗?和你们悉数无关。我愿意隐身在暗处,化身为文戈的影子。任何想要伤害她的人与事物,都注定会灭亡。”
邱凌扬起脸来:“她爱上了尚午那个道貌岸然的家伙,我心碎心伤,没关系。但尚午的拒绝,让文戈受伤落泪,就需要我来帮她做些什么。于是,阻碍在她与尚午之间的晓茵老师,被我杀死了,就像杀死那只流浪的野猫一样。也是自那晚开始,我发现我在犯罪这一技艺上,竟然具备惊人的天赋与缜密的心思。但是,尚午并没有因此而接纳文戈,反倒离开了文戈的世界。我开始迷糊,不明白为什么文戈这么好的女孩,竟然会有人拒绝。”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做噩梦了。杀人的负疚感困扰着我,导致我高考失败。我眼睁睁看着文戈独自走向我无法保护的一片世界,万分愧疚。我反复告诫自己,那一场谋杀不应该扰乱我的心思。最终,我灵魂深处的冷酷得以苏醒。一年后,当我终于走进苏门大学时,你已经出现在了文戈身边。因为晓茵老师的事,文戈开始回避我。因为她心里有分寸——如果说晓茵老师的死确实有个凶手,那么,那个人只会是我。”
邱凌笑了笑:“沈非,我没敌视过你。以前,现在……我默默祝福你们好,也用了几年的时间自以为是地躲在暗处审视你是否真心对文戈好。那同时,青春期的我又非常矛盾,一度想着文戈会否有所改变。爱不是占有,但那时候的我心存妄念。然后,你们毕业了,我豁达了。爱可以放手,你足够优秀。”
“之后,便是文戈的离世,我的世界彻底崩塌。她心底有个结,她认为自己最大的恶,便是晓茵老师的死以及尚午的悲痛欲绝。尽管一切都不是她做的,但是她知道,原因都在她。于是,处于重度抑郁症的她,放大了这番自责,最终选择了自杀。而真正的凶手——我,却站在远处,仿佛一切都与我无关。”
他再一次摇头:“接下来,就是你知道的一切了。我不但要杀死尚午,更要为了远在天国的文戈拯救你。如果她看到你在她不在的世界里,过得如此可悲可怜,那么,她会难过伤心的。”
说到这里,他抽了下鼻子,无法抬起的头朝着我身后的骨灰盒与玻璃罐望了一眼:“我已经辜负了她太多。无法令自己优秀,成为她喜欢的模样。无法一如既往地默默守候,以为她足够幸福了,我自私地追求安逸与稳定。我又无法洞悉尚午那种家伙的罪恶心思,疏忽了他在黑暗角落里放出的暗箭。我也无法以身殉难,用我的肉身去抵换文戈的肉身承受的苦难。最终,我想,我终于想出了我能够为文戈做些什么了。我相信在她生命的最后一刻里,眼眶里肯定有满满的眼泪,那些眼泪又都是因为舍不得你而汇聚。那么,天国中的她唯一的期许,可能就是你——沈非,在没有她的世界里,好好地过活。”
“但是,”邱凌望向我,眼神中曾经的狡黠、奸诈、反复等全数消失了,剩下的只有真实与诚恳,“但是,你却沉沦了。我想不明白,为什么一度那么优秀的你,会承受不起挫折呢?连我这么一个有着天生犯罪人基因的家伙,都能够勇敢面对,而你、而你沈非,怎么会这样呢?”
“于是,就有了你与我的这所有的对抗?”我小声说道。
邱凌点头:“你可以这么理解吧,不过,”他叹了口气,“不过我当时认为自己最先要做的事情,是让尚午受到惩罚。同时,我也有小小的愿景,希望你真的会因为李昊而介入这个案子。那么,对于我来说,就是完美。”
他笑了:“最终,一切都那么完美。当我在审讯室里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我那摆放在审讯台上的手有着细微的抖动,相信那一细节被你捕捉到了。但是你不知道的是,那抖动,是因为无法抑制的兴奋。”
“邱凌,你说完了没有?”我将他打断。
“说完了。”他应道。
这时,他身旁的李昊作势要将他往后拉扯,但邱凌却用力甩了一下:“李队,不差这一两分钟吧?”
“你还有什么鬼把戏快点使完。”李昊瞪着眼说道。
“沈非,答应我,将我的骨灰埋在苏门大学后山的那棵大树下。”邱凌的眼眶中开始有了闪光,我知道,是眼泪。他继续着,“沈非,我对文戈的放手,就是在你俩真正走到一起的那棵大树下开始的。最终,我希望、我希望我的故事也被埋葬在那里。”
“真磨叽。”李昊骂道,并一把抓着他的手臂,往另一边走去。
“沈非,答应我。”邱凌想要扭头,但因为镣铐,无法完成这个动作,“算我求你了。”
他最后的语调变成了哀求,但我并没有回应,反倒僵在原地。我突然间觉得很失落,一个之前将我压迫到喘不过气的对手,终于褪下了属于他的层层迷雾,泯灭了属于他的重重光环,最终屈身在深渊里,对我开始了狼狈的哀求。
我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拒绝还是应承。
我想转身,但目光仍然伴随着邱凌这一刻被带上岸后的背影游走着。猛然间,我看到了乐瑾瑜,她被小雪挽着,站在警车边正望着我。距离太远的缘故,我无法看清她脸上的表情,也无法捕捉到她眼神中闪烁的是什么……
我冲她扬起了脸,小声地说了句:“瑾瑜,我等你。”
距离太远,我的声音太小,她不可能听见。但是,我记得她是会唇语的,可这一刻船上的灯光并不是那么明亮,两人的距离也不近。那么,她能够看清吗?
我想,她是能够看清的。因为这一刻的她摇了摇头,然后将头扭向了一边。
风暴
1957年,加拿大多伦多市的17岁少年彼得·伍德科克杀害了两名男孩和一名女孩。被捕后的他,呈现出诸多精神病人的症状。之后,他被送去进行司法鉴定,最终被认定为有严重的精神病。彼得被判处无罪,被送入精神病院进行强制治疗。他的治疗期限可能是终生,因为他具备高攻击性,脑部的额叶与颞叶的功能低下。通常来说,这两个部位是与自控力、同理心密切相关的。这些部位的活跃程度低下,暗示着患者缺乏道德推理和抑制自身冲动的正常能力,也是类似于彼得这样的罪犯拥有不人道的暴力犯罪记录的原因。
在之后35年的治疗中,彼得的年岁也在一天天变老。他的青春与壮年都在精神病院的围墙下被磨尽,眼光中的杂乱与宣泄终于消亡。54岁的他,甚至有了提早到来的衰老与让人觉得可悲的慈祥神情。
医院认为彼得的病情已经缓和,并准备让他重返社会。1991年7月13日,他获得了一张通行卡。彼得可以用这张通行卡离开精神病院3小时,在小城里漫步一会儿。医生甚至还微笑着告诉他:“老彼得,你可以去买一份你这些年最想吃的鸡肉披萨尝尝。嗯!如果你没吃完的话,你还可以让服务员给你打包,带回精神病院你的病房,到晚上再继续享用。”
彼得微笑着点头,礼貌地对医生说了谢谢。他和医生护士们挥手,抬头看了看医院门外的天空。35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走出医院,多么让人激动与兴奋啊。
10分钟后,彼得连砸带砍将医院里面的一个病人杀死,并将其拖入一处隐蔽的灌木丛里,对尸体进行了猥亵。然后,他手里拿着那张通行证,走向小城的警察局自首。
所以说,连环杀人是心理疾病中真正无药可救的病例。不管过去多少时间,也不管用了多少药物,都不可能缓解一个连环杀人犯对谋杀的渴望。
只有继续杀戮,才可以安抚他们心中的恶魔。也就是说,邱凌心中的恶魔,一旦开始,就永远不会停歇,对他的怜悯,岂不就是对恶魔的纵容。
距离邱凌被捕已经过去11个月了,这11个月里,我多了两个习惯。首先,我开始了晨跑,不管刮风下雨,也不管身体有某些毛病。因为我想将思想中那些灰暗的东西磨掉,但那一段段布满血腥的记忆又那么刻骨。于是,我开始迷信运动,相信身体的一天天强壮,最终会实现自己精神世界的茁壮。
另一个习惯,好吧,或许应该说是毛病——我开始抽烟了。尼古丁是否真能够带给人快感,这一年里我并没有感受出来。但我告诉自己,我需要的只是这么一个习惯而已。之前的年月里,我拒绝任何可能会上瘾的东西,强迫自己的世界充满自律与规则。最终,事实证明了,这些自律与规则被打破有多么容易。
我需要发泄的出口,需要坏习惯来放纵自己。也就是说,我终于学会了自我调节,学会了释放和解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