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波扭头望向我,我也习惯性地望向他,就像我没出问题之前一样。
同时,棍哥“咦”了一声,接着径直朝大门口那边望去,嘴里嘀咕道:“难道,难道有人进来过?”
箱子里的土很明显有被人挖过的痕迹。土并不满,但看得出之前被压紧过。在正中间位置,有两个很明显的用铁铲之类的工具挖过的洞,里面有松松的土散落着。
“有人进来过,并打开了这个木箱,从土里挖走了两件事先埋在里面的东西。”邵波沉声说道,“时间基本上可以确定在船开动之后。因为,木箱被运上邮轮之前,泥土会经历各种摇晃,就算有挖掘痕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晰明显。”
邵波又一次扭过头来望向我:“邮轮是下午启航的,挖走箱子里面东西的人,很可能是今晚进来的。而我们看到的那具女尸的位置,是在通往这货舱的必经之路上。或许……”邵波边说边掏出支烟来叼上,但并没有点,“或许这中间有着某些关联。”
八戒站在一旁胡乱哼哼了一声,自从他和古大力要好之后,对于推理分析这一块,变得迷信古大力多过迷信邵波了。只见他那大脑袋左右转了转,最终锁定站在另外一个角落不知道在干什么的古大力的背影喊道:“大力,你来分析分析呗!”
古大力好像没有听见我们的谈话,身子似乎僵在了原地。八戒再次喊了句:“喂,大力,怎么了?”
古大力缓缓转过身来,脸色很不好看,伸出手,指向他身后一个货架背面极不起眼的角落:“这、这个位置,这个位置睡过人。”
[1]关于八戒身世,见拙著《黑案私探社》,海南出版社,2014年版。——作者注
第三章 乐瑾瑜归来
迷人的,必也是磨人的。
能让人心醉的,也能让人心碎。
毛毯
我们一起朝那角落望过去,只见在古大力指着的墙壁位置,有一个长宽大约40厘米的通风口。邵波没吱声,大步走了过去。棍哥也被古大力的话整得有点迷糊,跟在邵波身后。
“只是个普通的通风口吧?”八戒小声嘀咕着。
这时,铝合金做成的通风口盖子被邵波揪住往外猛地一拉,“哗啦”一声就被甩到了一边,一个长宽30多厘米的管道口出现在我们视线中。棍哥似乎也发现了什么,蹲到地上,将手伸进了通风口里。
“是、是什么人放在这里的?”棍哥应该是摸到了什么,但伸进去的手并没有第一时间将里面的东西拉出来。我们几个也意识到有大事发生,各自往前,望向蹲在地上的他。
棍哥脸色变得很难看,手开始往回缩。跟着他的手一起被带出来的,竟然是一条灰色的毛毯。
“应该是什么人的恶作剧吧?”棍哥小声说道。
古大力上前抢过毛毯,嘴里不知道嘀咕了一句什么,然后一头扎进揉成一团的毛毯里深深吸了一口气。
“是男人的汗臭味和酸味。”他抬起头来,“但是没有霉味,说明蜷缩在这条毛毯里面的人离开并不久。”
他一边说一边将毛毯又捋了捋,鼻子再次发出大力吸气的声响。最终,他好像确定了什么似的,将毛毯的一个边角扯了扯,并伸出舌头在上面舔了下。
“能确定,是亚裔青壮年男性,而且最起码有20天以上没有洗头,口感非常油腻。”古大力一本正经地说道,“这点被确定的话,我们所害怕的便只是一个普通男人而已。大伙对外星生物与怪兽的担忧,基本上可以被否定了。”
八戒骂道:“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每次说正事你就总是扯些乱七八糟的。”
古大力愣了下,接着撇嘴道:“我,我不是脑子有点小毛病吗?”“里面好像还有东西。”棍哥的话将我们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只见他再次将手伸进去扒拉了几下:“够着了,应该是个小木盒。”
他一边说一边努力将手往通风口深处探。有什么东西碰撞到墙壁发出的声响,在这片死一般的寂静中显得特别清晰。
他的手开始缩回,紧接着另一只手跟着探了进去,带出来的竟然是一个黑色的小木盒。他将木盒往旁边一放,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只小手电:“里面不太对劲。”
棍哥一边说着一边按亮手电趴到了地上,作势要将头伸进通风口里。我忍不住跨前一步说道:“棍哥,小心点。”
棍哥没搭理我,自顾自将头朝里面伸了进去,嘴里嘀咕着的声音从清晰逐渐变成带有通风管道里微微的回响:“好像有湿湿的气流冲到我手上,就像人的鼻孔在出……”
棍哥的话还没说完,他的生命便终结了。只见他留在通风口外的身体猛地抽动了一下,如同被瞬间放气的气球一样软了下去,还伴随着沉重的闷哼声。
邵波低吼道:“完了!”他一把扯住棍哥的衣领往外拉,一股血腥味瞬间弥漫到空气中。在棍哥的左眼位置,插着一支精致的弩箭,血水从弩箭四周往外奔涌。
就在同时,通风管道深处,传出了“哗啦啦”的急促声响,很明显有人在里面快速地朝另一个方向爬动。
“赶紧打电话给李昊!”邵波动作很快,边说边要往通风管里面钻。我和八戒差不多同时扑了上去,将他往回猛力一拉。
“你们干吗?”邵波吼道,“里面的王八蛋跑了。”他说这话的时候,通风管里面的声响正越来越远。
“你疯了,里面那家伙有弩。”八戒骂道。
十几分钟后,闻讯赶来的李昊、赵珂以及戴维陈等人,将货舱封锁了。通风管道另外几个出口,也被戴维陈安排船员过去盯住,但能否有收获,大家都没抱太多期望。棍哥被一击毙命,夺走他性命的是一支锋利的弩箭,从左眼穿入,沾着红色的血与乳白色的脑浆的箭尖,从他后脑勺位置露出,如同冲我们叫嚣的战旗。棍哥在通风管道里摸出来的毛毯与木盒我们都没再动,交给了李昊他们。
戴维陈的脸色很不好看,如果不是因为李昊的缘故,相信他会将我与邵波等人直接铐起来。李昊跟在他身后,小声说着话,赵珂拿着那条毛毯自顾自地发愣,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邵波想靠近我,但站在我们身前的几名船员伸出手示意我们先别动。古大力便吐舌头,小声嘀咕道:“完了,我们成嫌疑犯了。”
这时,李昊转过身:“‘野神丸’是日本邮轮,我们目前的位置是公海,那么船上的命案按理说应由日本警方接手,由下一个抵达港口的警方立案侦查。不过船上都是海阳市的乘客,所以我和戴维先生商量了一下,这案子就归我们海阳市警方管了。赵珂会对现场进行勘察、出具报告,并安排船员将尸体放进冷库。”
邵波那不靠谱的微笑又挂到了脸上:“昊哥,你就不怕汪局扒你的皮吗?公海上的案子被你大包大揽到自己手里,换别人碰都不愿意碰。”
李昊板着脸,并没有要过来的意思,他身后的戴维陈反倒转过身,望向我们的眼神里似乎冒着火星。李昊的声音洪亮,明显是想让包括戴维陈在内的人都听到:“《刑法》第六条第三款,犯罪的行为或者结果有一项发生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内的,就认为是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内犯罪。《刑法》第七条,中华人民共和国公民在中华人民共和国领域外犯本法规定之罪的,适用本法。目前看来,凶手……哼!因为凶手很可能是潜逃的梯田人魔邱凌,那么,这案子由我们海阳市警方接手,有什么问题吗?”
李昊语气很肯定。作为警方代表,这一刻他说出这话来,其实算是对案犯身份的初步确定,甚至很可能已经有了某些证据。于是,邵波耸了耸肩,没再吭声。
或许因为他在我心中具备足够的权威分量吧,就在他的话传到我耳朵里的同时,我闭上了眼睛。我明白,该来的始终会来,邱凌,终究是来了。
我缓缓睁开眼睛:“李昊,我们现在可以先回房间休息吗?”
李昊愣了,他压根没想到我在这一刻竟然会问出这样一个问题。但他也没有回答我,反而扭头在戴维陈耳边说着什么。
“原来昊哥也要请示别人啊?”古大力小声说道。
那边的戴维陈似乎在点头,但他还是没有回头望我们,看来他将今晚船员遇害案件的恼怒发泄在了我们身上。当然,也不能怪他这样,如果不是因为我们,棍哥不会发现通风口后的猫腻,也就不会遇害。
李昊转身朝我们走了过来:“你们几个先上去吧,邵波留下来做个笔录。”
邵波笑:“为什么非得要我留下来做笔录呢?”
李昊压低了声:“人手不够,不用你用谁呢?”
邵波耸肩应允。
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但八戒已经搭上了我的肩膀往外走。身后的李昊开始低声和邵波说话,声音很小,我压根听不清楚。但就在我们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清晰地听到邵波“啊”了一声,并嘟囔了一句:“相片给我看看。”
至于他们说的是什么相片,我自然是没机会看到的。走出货舱,再次踏上甲板的我,深吸了一口气,鼻腔中灌入的是潮湿的海风,带着一股属于海洋的微微腥味。接着,我觉得自己很意外地恬静了,心境如同此刻安静的海面。我抬头,望向远处那弯柳叶月儿,残缺是她今晚的装扮,阴晴与圆缺是属于她的模样。圆满只是朝夕,短短的两夜而已,周而复始,正如我们的生命。有人说,人生本来就是一趟品尝苦涩的旅程。之所以会有欢乐,是因为不给你甜蜜,你就不知道苦涩有多么难忘。
也许是吧?或许我的人生,也正行进在这条品尝苦涩的道路上。我会摔倒,会迷惘,会在深夜蜷缩,满脑子都是文戈与瑾瑜荡漾着的笑颜;我又撕心裂肺,因为她们的身体支离破碎的画面,如同烙在心底的印记。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诠释这一历程,难道我就是一个童话里受到诅咒的可怜虫,被我惦念过的人儿,注定都会成为肉酱与碎骨吗?
嗯!那么现在,是否到了打碎这个诅咒的时候了呢?
我抬头,望向远处之前感觉有人观察我的方向。至此,我依然认为,自己目前的多疑,始于我当下的心理疾病。但我又隐隐地觉得,某人正在再次靠近我。他的气场那么熟悉,他的罪恶不容救赎。
邱凌,真的是你吗?
解离性迷游症患者
邵波一直到清晨6点才回到房间。他害怕吵醒我,蹑手蹑脚地洗漱,然后上床。可实际上,当房门被他推开的刹那,我就醒过来了,只是我不想说话,也不想问询他什么。
我不想让他们担心我。
在确认他入睡后,我偷偷起床,蹑手蹑脚地洗漱、穿戴。我拉开房门,走向走廊。走廊最前方有一块明亮的玻璃,玻璃上映照出这一刻我的模样。
我苦笑着,面对自己的狼狈相。因为睡眠不好,我眼睛失去了本该有的闪亮光芒,取而代之的是灰暗。如果不是上船前李昊领我去做了头发的话,我那乱糟糟的模样会让身边的人都瞅着担心。
我将衬衣衣领提了提,往楼下走去。现在才7:10,距离和岩田医生的约会,还有50分钟。
我朝着船中部的楼梯走去,那个露天餐厅位于邮轮的最上层。身边走动着的是早起的乘客,年岁都比较大。年轻的乘客昨晚应该都玩得很晚,毕竟邮轮上的夜生活还算精彩。
看来,并没有多少人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罪恶,依旧冷漠地存在于大部分人不曾知晓的角落。
我是第一个走上露天餐厅的乘客,服务员似乎还有点慌张,看来很少有人这么早上来用餐。我点了一杯咖啡和一份意面,然后将身体尽可能舒展,靠到椅背上。提着小提琴箱的乐手匆匆忙忙从楼梯下方跑上来,看来,他也没有想到这么早就会有人来聆听他的演奏,以至于他的黑色领结都有点歪。当然,来者也可能并不关心他的小提琴曲目,等待的只是一份早餐而已。
悠扬的小提琴声响起,旋律还算优美,配合着漫天蔚蓝与轻柔海风,营造着一个赏心悦目的世界。如果不是因为昨晚发生的一切,那这一刻的种种,应该对我当下的心理疾病有很好的舒缓作用。可惜的是,这趟用来让我解脱的旅程,从一开始就注定了颠沛。
咖啡被端上来了,我照例没加糖和奶,浅浅地抿一口。那晨曦绽开的天际,万道红霞交织处,我似乎看到了文戈绽放着的笑脸。我其实是不爱喝咖啡的,但我喜欢让咖啡的苦涩刺激我的味蕾,我喜欢这种感觉,这点只有文戈知道。
“沈医生,你也这么早?”岩田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我扭头,只见他已经走到我坐着的靠近船舷的桌子前,并拉开一张椅子:“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没有。”我边说边朝着楼梯口方向望去。
“我妻子并没有这么早上来。”岩田似乎看透了我的想法,“女人嘛,总是要磨蹭很久的。况且,今天要见的是我和她都很期待结识的沈非医生。”
“哦,你妻子也是学心理学的吗?”我问道。
“她的专业应该和我一样,也是精神科吧?”岩田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她自己都不能肯定,有时候她在心理学方面的理解与看法,俨然一位该领域的大师。”
“她自己也不能肯定?”我有点迷惑了,“你的意思是说,你妻子学的是什么专业,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岩田点头:“我应该怎么回答你呢?或许我可以跟你说说我与我妻子是怎么认识的,这段故事在别人看来,可能有点奇怪诡异,但是在沈医生你看来,应该觉得很有意思的。”
“给我来一份和这位先生一样的早餐就是了。”岩田对站到我们桌子前的服务员礼貌地说道。接着,他用手肘顶在桌面上,手掌开始合拢,十指扣在了一起,并稍微用力搓了几下。这是一个有点模糊的诠释自信的手势,我们习惯称之为祈祷手势,说明施展者对自己有着某种怀疑。
但紧接着,他的手掌搓动了几下,又摆出了体现高度自信的尖塔手势来。这两种手势被一位如他一般的心理学学者结合起来使用,我是不是可以用最为简单的读法来解读呢?岩田要表达的意思是,他对自己的自信有某些怀疑……
但,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即将说起的他与他妻子的认识过程,很可能是交织在他所引以为豪的工作中的。所以,才导致了他的肢体语言呈现出矛盾却又坚定的状态。
“精卫是我的病人,不过,她是一位最为奇怪,也最为安静的病人。”岩田的眼睛里开始闪光,“我是一年前认识她的。那天,她穿着一身病服,双手抱膝蜷缩在风城市精神病院的病房里。当时是傍晚,窗外有着淡淡的霞光,精卫那银色的发丝被晚霞染红,就好像来自天堂的天使一般。”
岩田笑了:“事实也证明了,她确实是上帝送给我的天使。”
“嗯!你妻子是风城人,你们是在风城市精神病院认识的。你是医生,她是病人。并且,她的头发是银白色的,可能是因为营养不良的缘故吧?”我试着从医生的角度解读他透露给我的信息。
岩田摇头:“精卫应该不是风城人,她不会说风城本地话,也听不懂。不过,谁又能肯定呢?像她这种失忆症患者所丢失掉的那部分记忆中,哪些是被界定为她所认为的一般资讯呢?唯一让人激动与欣慰的是,她所保留下来的那部分记忆,在我看来,是巨大的财富,同时也是她让我为之痴迷癫狂的魅力所在。”
“你遇到了一位精神病人,是解离性失忆症患者,在治疗她的过程中,你们相爱了。”我再次浅浅抿了一口咖啡,“最终,你与你的这位女病人成为夫妻。挺好的!岩田医生,如果我们请个小说家将这一切记录下来,会是一个很精彩的故事。并且,还可以成为一个解离性失忆症患者在新的世界里成就佳话的典型案例。”
“嗯!或者,这同样也会是解离性迷游症病例中的经典案例。”我将嘴里那一点点苦涩的液体吞下,缓缓说道。
失忆症是一种记忆混乱的疾病。简单来说,就是丧失记忆。
导致失忆症的原因有两种:器官性原因是大脑因创伤或者疾病,或者吞食大量镇静剂造成的记忆缺失;功能性原因是心理因素,如心理防卫机制。最为典型的例子,就是歇斯底里症创伤后导致的失忆。
我们平时都以为失忆症患者只是没有了记忆而已。但大部分人并不知道,失忆症的另一个可怕影响是无法设想未来。最近一份发表在美国国家科学院院刊上的研究报告表明:海马体受损的遗忘症患者无法想象未来。这是因为当一个正常人想象未来时,他们会利用其过去的经验,构建一个可能发生的情况。举例来说,当一个人在尝试想象明天晚上一次美好聚会中将要出现的各种甜蜜时,他没有过往对于聚会的经验用来营造幻想。也就是说,他的世界里还没有聚会的概念。
失忆症,按成因又可以分为两种:心因性失忆症和解离性失忆症。
心因性失忆丢失的记忆,只是对于某一段时间的记忆或者某一个时间的记忆。就像我的心理防御机制启动,将文戈的离去这段伤痛往事隔离的情况一样。患者所丧失的那部分记忆,一度不在,过一段时间后,又可能突然恢复。
而解离性失忆症所丢失的那块记忆,便是对病患自己的个人身份的记忆丢失,一般资讯反而会全部保留下来。这里所说的一般资讯包括生活习惯、社会常理、所学与所掌握的技能等。接着,这种失忆症患者的人生经历里,还会出现一种很诡异的连带病状,这种病状便是——解离性迷游症。
于是,当我说出这个病症名时,岩田笑了。他用来反复制造假象的手掌收拢了,插入到敞开的黑色西装里的马甲口袋里,只露出大拇指。这,其实也是一种典型的积极手势,并且相对来说比较内敛,可以归纳为低度自信的映射。
“解离性迷游症的患者,会离开原来的家庭与工作环境,旅行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开始生活。他们会在那个新的城市里定居、生活、工作,甚至组建一个新的家庭。沈医生,你为我妻子诊断出来的病症确实存在,但是,之前我已经跟你说了,以我理解,她就是上帝赐予我的恩泽。有她成为我的另一半,是我生命中最伟大的收获。”岩田认真地说道。
我也微笑了,并且,明显感觉到自己并不刻意呈现出来的微笑,是属于最初那个自信的自己的。意识到这点,我开始欣喜,骨子里真实的自己,似乎正开始萌芽:“岩田先生,我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看待你的身份——精神科医生,还是你自诩的犯罪心理学学者?如果你是前者,那么,你治愈了一位病人,并与病人结为夫妻,这是一段佳话。我想,我应该祝福你们。”
“但如果是后者,”我语气放缓了,“如果是后者,我会觉得你是心理学领域一个卑劣的小人。你驾驭着所学,知悉对方另一个世界里有恋人、亲人存在的可能性,为了自己的情感需求,让对方成了自己的妻子。嗯!心理师的第一个准则是什么,相信不需要我给你提醒吧?”
“理性、客观地看待与病患的关系。”岩田答道,“但沈医生,我反倒想问你一个比较宏观的问题。”
“请说!”我正了正身体,对这个清晨的对话越发有了兴趣。
“我们研究心理学是为了让人解脱,还是让人越发陷入痛苦的沼泽?”岩田冷静地说道。
我愣住了,就像一位暴发户突然被人问到最简单的哲学问题“你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向哪里”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