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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理大师(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36节
小说作者:钟宇   小说类别:惊悚悬疑   内容大小:567 KB   上传时间:2025-03-05 23:37:19
  “宏福路还没有被纳入新城市建设的时候,是有这么个地名的,我记得当时叫作东拐二胡同。在1986年县改市时就取消了这个名,使用了统一的门牌号。也就是说,只有年纪大的那一帮人还知道有这个东拐二胡同的存在。”汪局解释道。
  我开口问道:“汪局,你的意思是说田五军兜里揣着的这个地址应该是某位年岁不小的人抄给他的?”
  “没错,最起码40岁往上走。”
  “那也不一定。”坐在一旁的古大力小声嘀咕着。
  见我们都望向他,他连忙讪笑道:“我记得县志里面说废除那些老门牌是在1986年和1987年间,我自己小时候家里住的地址——海泉路王二拐涌这么个名字,也是在那两年被取消的。可是我小时候的身份证上,一直都是王二拐涌这个名字,到后来换二代身份证时才统一替换掉的。”
  “说这个有什么用呢?最终结果还不是没有再用这个地址了吗?”李昊说道。
  “等一下,古大力想要表达的意思我大概明白了。”邵波打断了李昊,“老的门牌地址虽然废除了,但是很多人的证件还沿用了老地址。也就是说,田五军手里的这个地址除了可能是年长者抄给他的外,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某人的某个证件里面,显示了这个地址。”
  邵波继续着:“李昊,岑晓的爸爸发家就是在改革开放刚开始的时候,在宏福路摆地摊卖皮鞋,之后才一步步做大起来的。那时候的人想要做生意,都不敢满世界跑,第一选择就是在自己家门口折腾下。那么,岑晓爸爸的老房子很可能就在宏福路。”
  “这些不用你在这里分析,我们是警队,可以去查,只是在我们看来有没有必要查而已。”李昊答道。
  汪局却抬起手来,示意李昊不要继续抢白,他将桌上的茶水浅浅抿了一口,接着说道:“邵波,你目前的各种怀疑,确实太过牵强了,所以你也不要责怪李昊生气。你刚才逮住一个新的细节,就放大到把田五军案和岑晓父亲二三十年前的住址扯到一起,也确实不着边了。不过呢?我倒是挺喜欢你这股子轴劲儿,况且,有一个我知晓的事可以拿出来和你们共享一下,应该可以给你这一系列不靠谱的线索,提供一个有点分量的骨架。”
  “嗯!汪局,您说。”邵波收住了嘴角那长期挂着的笑。
  “岑晓我没见过,但她母亲韩雪,我打过几次交道。假如我没记错的话,韩雪有个堂哥在坤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做副院长,而且是分管刑庭的。”汪局说到这里顿了顿,径自拿出手机,“被你们几个给撩得对这案子有点兴趣了,我干脆打个电话问下。”
  说完他站了起来,举着手机朝着外面走去。
  到汪局走出门,李昊板着的脸舒展开来,还难得一见地对我们几个翻了下白眼。赵珂知道我们几个的德性,小心嘀咕了一句:“你们啊!就只能对付得了汪局这种实在人。”
  一两分钟后,汪局回来了,脸色较之前凝重了不少。
  我们连忙站起,一起望向他。
  汪局沉默了几秒,最终抬起头对我们说道:“要求把田五军案转移到坤州的人,就是韩雪的堂哥,坤州中院的韩小龙副院长。”
  我们都愣在那儿,邵波这段日子的一系列不靠谱怀疑,到这一刻终于有了真正能够被我们捏在手里抓住的线头。这也就意味着……意味着一直以来,我反复对自己说的不相干的人不可能被串联起来的所谓理论,被田五军案彻底打败。
  我开始了恐慌。
  还不能被最终确定……
  还只是怀疑而已……
  我在心里默默对自己说道。
  手机的响声将我从思绪中拉回,只见上面显示着一个没见过的电话号码。
  莫名的,我反倒有着某种欣喜一般,如同这个电话的到来,能够将我从当下的恐慌思绪中解放开来。
  我按下了接听键……
  “沈医生,没打扰你休息吧?”对方是一个富有磁性的女声。
  我的心微微一颤,因为我压根都想不到这一刻会接到她打来的电话。
  “沈医生,你方便现在来一趟我这边吗?”女人继续着。
  见我没说话,她顿了顿,又补上一句:“我是韩雪。”


第八章 受虐狂
  人类骨子里沸腾着的来自我们祖先的兽性,是始终存在的,对其他生物的伤害,似乎是我们天生就具备的本领。对伤害的享受,似乎也是某类人所嗜好的快感来源。
  21
  10分钟后,邵波载着我朝滨海小城开去,那是海阳市的别墅区,每一幢别墅与别墅之间都有一两百米的距离,保证了每个单栋都享有完全独立的一方世界。
  邵波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眉头皱得紧紧的,没有微笑挂在脸上的他,让人看起来有点不习惯。韩雪和我通电话时也问起了邵波,知悉我与他在一起后,便要求邵波一起过去。她的语气没有了之前那股子慵懒与慵懒背后的自信,很反常地,我在其中捕捉到了某种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无助与无可奈何。
  “沈非,在我针对岑晓的种种怀疑中,最让我觉得可怖的一个,便是关于岑曦死因的。如果……如果你我一层一层剥开后的真相,真的是岑晓这么一个看似文弱善良的姑娘,让她的姐姐走到末路,那么,我们要不要将真相公诸于众呢?”邵波声音很小,似乎自己也不太希望这一假设会成为现实。但让人沮丧的是,这一假设似乎也是我们目前一路调查的最终指向。
  我望向车窗外,远处那跨越海面的高架桥延伸向远方。这世界上总是有很多不得已,并不是人们的初衷。这世界上也总是有很多人们的坚持,最终陨灭在扑面的红尘中。岑晓那张透着某种伤感的俏脸浮现在我脑海中,我叹了口气:“邵波,你觉得岑晓是一个会夺走人生命的人吗?”
  “不像!”邵波不假思索地回答,但紧接着又补上了一句,“被抓以前的邱凌也不像,甚至他被抓了以后也都不像。”
  我们没有再就这个问题继续讨论。窗外的黑暗天幕依旧,我在思考的却是——人,为什么能够如此可怕呢?道德与法律,压抑着我们不会随意肆虐。但骨子里沸腾的来自我们祖先的兽性,却又始终存在。
  对其他生物的伤害,似乎是我们天生就具备的本领……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猛地蹦到了我的脑海中——对伤害的享受,似乎也是某类人所嗜好的快感来源。
  岑晓那解开纽扣的衣领深处,有着刺绣花纹的浅黄色胸衣在我脑海中快速成像。接着,她开始微微将上半身朝旁边转动,让我的视觉进一步得以窥探仔细……
  我吸了吸气,让自己的思绪不再混乱,免得再记挂那一画面,因为那一画面让我产生了一种虚幻——似乎能够嗅到来自女性身体的微微腥味。
  情欲,是正常男女的生理需求。但是,与温饱这些需求不同的是,它能够被人强行压抑。
  是的,我压抑着自己对于情欲的宣泄,所使用的手段拙劣且狼狈。我不断地说服,也不断地告诫,文戈始终是我唯一的理由……我的视线再次望向那耸立着的高架桥。
  我的世界,崩塌在文戈离去的那个夜晚,继而支离破碎……
  韩雪家的保安指挥着我们将车停在院子里,这幢四层高的小楼房在夜色中并不明亮。相反,没有男主人的它,如同一位幽怨的少妇,用那微黄色的灯光当作眼睛,望着这个世界,与走入别墅的我与邵波。
  我们走上三楼,韩雪穿着一套绿色的睡衣蜷缩在客厅的欧式沙发里。她脸颊微红,诠释着她面前那杯液体里是有酒精的。看到我们后,她站起,动作依然慵懒,但没有了之前那种慵懒后显露出来的率性与随意。
  “沈医生,我领你去岑晓的房间吧,她今天有点失眠,想要有个说话的伴儿。可惜的是,我无法成为她想要的人。所以,我才打给了你。”韩雪缓缓说道。
  “我不能保证自己就不是她排斥的对象中的一员。”我很老实地说道,“我与她上次的交流,最后并不愉快。”
  “岑晓会接受你的。”韩雪很肯定地说道,“她是我的亲生女儿,我知道她乐意与什么样的人接触。而沈医生,你具备岑晓所能接纳的男人的一切因素。”
  “韩总,如果没有我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回吧?”邵波在我们身后傻乎乎地站着,并开口问道。
  韩雪扭头冲他笑了笑:“邵波,你等我下来吧。毕竟……毕竟我也想有个人陪我聊聊天,而你——邵波,具备我所能接受的一些因素。”
  邵波“哦”了一声,不再吱声了。而我的思想,却伴随着脚步在台阶上的一步步迈动,开始融入一个新的世界。
  四楼的墙壁是粉紫色的,深红色的地毯上有着简单的如同藤一般的花纹。因为没有开灯,我无法洞悉这个四楼客厅里的各种细节。接着,韩雪拧开了其中的一扇房门,里面依然漆黑。
  “岑晓,沈医生过来了!”韩雪柔声说道。
  黑暗中并没有人回应什么,甚至里面的空气都凝固了,不再流动。
  “沈医生,进去吧!岑晓不喜欢在夜里看到光,所以你担当点,陪她好好说会儿话。”韩雪扭头对我说道,“或者,你也可以尝试说服她,拧开一盏台灯。”
  我有点蒙,一位母亲在深夜将一个男人送入女儿的闺房,似乎有点让人不知所措。但我依然下意识朝里面走去,因为我的另一个身份是心理医生。这房间的黑暗中躲藏着的那个灵魂,她无论如何可怖可悲,在我看来,始终只是一个被病魔折磨着的病患而已。
  借着最后那丝微弱的光线,我勉强捕捉到眼前有一个竖立的人影。紧接着,身后的房门被合拢,黑暗宛如饥渴的恶魔,瞬间将这个人影吞没。这一幕,有点像某些惊悚电影中老土的桥段。在我们坐在影院里观看这些桥段的时候,会有着情绪上的波动,而在生活中遇到时,也不过如此。
  “你好,岑晓,我是沈非。”我说话的语调适中,语速不快不慢,这是作为一个专业的心理咨询师应该具备的技能。并且,我还习惯性地挂上了微笑,尽管微笑在黑暗中并不能得以展现。
  于是,我的声音变成了唯一能够在这片黑暗中穿越,并抵达岑晓世界的东西。但让我有点难堪的是,她没有回应,或者应该说她的整个世界都没有回应,我的企图介入如同扔向水池的石子,沉了下去。
  “岑晓,我是沈非。”我再次开口尝试。
  我面对的依然是悄无声息的黑暗。
  我往后退了退,脊背触碰到墙壁后,终于有了种得以踏实的自我暗示。然后,我选择了沉默,与她一样融入到这片暗影之中。暗影中的她,是否在望向暗影中我的方向呢?我不得而知。但我,面对的一定是她所站立的位置。
  我一直认为,一位成功的心理医生,其实就是一位在夜晚的大海中摇动船桨的船夫。这片黑暗深海时不时死寂,时不时汹涌,各种不确定,都孕育在它冷漠而又浩瀚的怀抱。迷失了的灵魂,就是漂浮在这片海面的无助的人,他们或麻木、或绝望、或痛苦……
  在他们飘荡着的漆黑世界里,唯一能够将他们照亮的,就是我们心理医生摆放在船头的一盏油灯。而也是这盏油灯,会带领他们走出深海,重达有着阳光的陆地。
  是的,我就是那位黑暗中的船夫,我面前站着的就是海面那受苦的人儿。可悲的是,我船头的灯火太过灰暗,灰暗到我自己也有点不知所措,灰暗到让我无法捕捉受苦的人这一刻的表情,是麻木抑或痛苦?甚至可能是绝望。
  这般沉寂的时间过得无比漫长,最终,我忍不住了:“岑晓,不介意我开灯吧?”因为我意识到继续在黑暗中耗着,我永远不可能触碰她本就喜好幽闭的患病的灵魂。
  她没有回复。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她没有回复。
  我摸索着走到了门边,接着通过指肚的触碰,找到了开关并按下。
  灯并不明亮,这点让我舒了口气。因为心理咨询过程需要营造的,不一定是明亮与通透。相反,封闭与昏暗,能让对方在一个可能很陌生的环境下,快速捕捉到对安全的渴求。
  穿着一套浅蓝色睡衣的岑晓面朝墙壁木木地站着,因为是侧面,我看不到她面部的表情。但她自然垂下的手臂,让我油生起一种恐惧,或者不是油生,而是感受到一种恐惧,一种从她的意识世界散发出来并能在空气中传染给别人的叫作恐惧的思绪。
  接着,我看见她面前的书架上,有一盏精致的香薰炉,香薰炉下面的蜡烛并没有被点燃。在她垂下的手上面,我又看到了一个打火机。
  “岑晓,你是想要点亮这个香薰炉吗?”我问道。
  岑晓没有回应,但身体似乎微微抖了一下。我犹豫了一下,跨步向前,从她手里拿下那个打火机,点燃了蜡烛。
  岑晓还是没有动弹。我退后,将灯的开关按下。这样,岑晓的世界里只有香薰炉下面的烛光了。我自以为是地认为,这可能就是她想要的氛围。
  我再次靠到墙边,望着她。因为有了光亮,于是我在这一空间里,不会像之前那么无聊。即便岑晓继续沉默,我也可以选择观察,观察这个最能够捕捉到岑晓内心世界的房间。
  于是,我看到了天蓝色的墙壁,七色的彩虹如同五线谱般,在上下游动着。大块不规则几何图形的被套与床罩诠释的应该是凌乱的内心,但又宣示着某种极致的界限,正得以被彻底划分。
  我眼光扫过,却没有看到与这种公主房基色调相协调的毛绒公仔。相反,房间里并没有过多的摆设,很整洁,整洁到让人感觉这不是个姑娘私密的天地。
  我微微抬头,望向天花板。
  我看到了一台与整个房间完全不搭调的电风扇,而且是那种很笨重的,笨重到有四个金属扇面的老式风扇。这一发现让我有了更多疑惑,我觉得应该再次尝试与岑晓建立交流。因为某些不可理喻,如果能够得到当事人自己开口解析,那么,距离触碰到当事人的心结,将是一个迈得很大的跨步。
  因为有了烛光,我不用再像之前一样站在原地。我向前,并探出头,去看站着不动的她的眼睛,嘴里依旧柔声地说道:“岑晓,坐下吧!你站了有……”
  我的话并没有说完,将我打断的,是我终于得以看清楚她的脸。
  她在颤抖,烛光正对着的面部肌肉在放肆地颤抖。而她的嘴唇微微张开着,似乎努力想要吐出什么词汇。她的眼帘距离闭合只有小到要用毫米来计量的程度,眸子里似乎没有了眼白,黑色如同暴雨即将来临前的夜空。
  我意识到她正在经历什么,被癔症控制住的人们所感受的恐惧,是足以摧垮正常人的心智的。我一把将她搂了过来,按着她双肩大声喊道:“岑晓,醒醒!岑晓,回答我,我是沈非。”
  被我摇晃了几下后,岑晓“哇”地一声叫唤了出来,身体却往下软瘫下去。我顺势把她往床上放,想要让她平躺。但让人意想不到的是,她的双手竟然径自环绕到我的脖子上,并将猝不及防的我拉得跟着她一起倒向软绵的床铺。
  我整个压到了她的身体上,而她那两条手臂快速收拢,将我环绕。我试图挣扎,但耳边响起的是她轻声的说辞:“我不想……”
  我意识到:岑晓这一刻需要的只是一个怀抱,并不一定因为面前所出现的人是我,也无关于面前这个我的性别或者身份。
  她的身体很软,少女胴体的芬芳与质感侵略着我的世界。我想将她推开,因为我害怕自己身体里的情欲暴虐地滋长。但最终,我并没能挣脱这一次拥抱,而我说服自己尝试抱紧她的理由是——我是一个医生,一个正在治疗对方的心理医生……
  深夜的城市看似平静祥和,但浮生焦躁,红尘汹涌澎湃,没有人能避开。
  是的,我是一个医生。
  但,我也是一颗平凡的尘世沙粒,我和岑晓一样,可能需要的,确实只是一个拥抱而已,无关面前出现的人的性别或者身份。
  22
  有一些心理学家喜欢将潜意识对个体的作用放大。因为潜意识占据了大脑92%的空间,而显意识不过是挤在剩下的8%里充当幕前的傀儡领袖。作为在这一心理学知识体系下受教并一路成长起来的咨询师,我认可潜意识的强大作用,但潜意识也不应该被诠释得像万能的神一般的存在体。那些膜拜潜意识的同仁,甚至阐述着如下的理论:当个体遭遇到寒冷后,潜意识——这一伟大如神祇的存在体,会指挥身体感冒生病,用以抵抗,并驱使个体躲到温暖的场所里。
  每每看到这种类型的说法,我总是一笑而过。诚然,我是弗洛伊德的虔诚信徒,对荣格的理论也深信不疑。但我又始终觉得,显意识作为我们能够自主的意识,并不完全是被潜意识这一本能反射出的引导而充当木偶。当然,显意识与潜意识两者谁才是真正的指挥者,这也是一个伪命题。我们躲避飞驰而过的汽车是一种本能反应,是通过显意识来指挥完成的。但指挥显意识的是本能,也就是我们并不能完全洞悉的潜意识中的本能。
  那么,这一刻放下姿态,搂抱着岑晓的我,是由显意识主导的还是潜意识指挥着的呢?我想,应该还是那强悍的潜意识吧!我执着着,倔强着,不愿意接受任何闯入我的世界的女人。因为我想捍卫对那位红格子衬衣姑娘曾经的诺言,并苛刻地拒绝潜意识中成年男人对性亲密、男女之爱的任何企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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