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他呢!反正大学那几年,没有我每次考试仗义援手,月饼干脆拿不到毕业证!
第84章 昔人黄鹤(十九)
晴川阁位于湖北省武汉市汉阳龟山东麓禹功矶。北临汉水,东濒长江,素有“楚天第一楼”之称,其雄伟瑰丽的气势可见一斑。
至于龟山,倒是颇为有趣,自古以来就有“楚地第一灵山”的说法。
相传大禹治水到此,遇一水怪作乱,数载不克,后得灵龟降伏水怪,治水成功。自此,灵龟化为一山,即龟山。
此山远看蹲伏如龟,前临长江,北带汉水,西背月湖,南靠莲花湖,与黄鹤楼位于的蛇山隔江相望。毛主席畅游武汉时,见此景象,豪兴大发,曾题词“龟蛇锁大江”。龟山形象之壮观可想而见。
四水一山,山居于中。从格局上来讲,龟山为“四星拱月”之地,又是“玄武汲水”之相,是绝佳的堪舆宝地。
但凡此种地脉山势,聚水之灵动,纳山之厚重。受此二气影响,此地多出灵秀治国之才。鲁肃墓、刘琦墓、关羽遗迹洗马洞,黄兴铜像,皆在此处。
龟山虽不高,却因独特的地理位置,自古以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三国时东吴于此设要塞抗击曹魏;太平军三下武昌,也以龟山为战场;辛亥首义后的阳夏战役,义军也是首控龟山。可见龟山在军事上的重要性。
如果说蛇山重文,一座黄鹤楼,多少名篇佳构,脍炙人口。那么龟山则重武,虽然文采风流略输蛇山,若论英雄气概,蛇山无法望其项背。
两山隔江相望,一文一武,别有情趣,倒也应了“阴阳协调,文武双全”的格局,这也难怪自古楚地多才子英雄。
不过,龟山西边月湖畔,有一琴台。据说是周代琴师俞伯牙与钟子期相会的地方,留下了“伯牙鼓琴,钟子期听之,方鼓琴而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巍巍乎若泰山。’少选之间,而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乎鼓琴!洋洋乎若江河。’钟子期死,伯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以为世无足复为鼓琴者。”的千古佳话和中国古代十大名曲之一的《高山流水》。
自此,中国有了“知音”这个词,沿用至今,广为传用。国内某著名杂志,也是以此命名,足见此词的影响力。
我倒觉得,蛇山黄鹤楼虽词赋满江、纸香墨飞,然而龟山仅凭“伯牙子期,惺惺相惜”的传说,就足以专美于前。
晴川阁居于龟山脚下,长江之畔,整体以红蓝色调为主,倒也符合龟山肃杀尚武的气势。
从建筑结构来看,晴川阁类似于长方形,格局中规中矩,完全是中国古代建筑常见构造,并无异样。郁郁葱葱的树林环绕晴川阁建筑群,在气势磅礴中平添了几分婀娜清和。
更妙的是,此时正是武汉樱花烂漫时。几株樱花树,如同倦了梳妆的慵懒贵妇人,任由夜风抚摸,颤巍巍着粉白花瓣,暗香着一丝丝午夜邂逅。
然而,总有不解风情之人,视如此美景不见,聒噪牢骚满腹。
比如我……
“月饼,咱这都绕了四五圈了。这么多棵树,到底哪棵是‘汉阳树’?这和沙漠里找一粒沙子有啥区别?”我坐在江边岩石揉着酸胀的腿肚子,吐着舌头气喘如犬,“就不该听你这学渣的分析!刚从江里爬出来,又跟着你马拉松,估计《阴符经》线索没找到,小爷我先活活累死了!”
月饼悠然自得地脱了鞋,把脚伸进江水泡着,指了指江面,又指了指晴川阁:“南瓜,明白我的意思不?”
“你是告诉我,应该从江水方向观察晴川阁,或者利用光线照射江水,看看反光到哪棵树?”我脑洞大开,顿觉月饼言之有理,“对啊!我怎么没想到!”
“你想多了……”月饼晃悠着腿儿踢着江水,“如果江里有怪鱼异兽什么的,自然是我解决。判断格局走向寻找机关,南少侠当仁不让啊。分工明确,干活不累。我歇会儿,你再琢磨琢磨。”
我一句脏话冒到嘴边又生生咽进肚子,索性挨着月饼并肩坐下,甩掉鞋子泡脚。冰凉的江水浸泡着酸胀的脚底板,舒服得我直哼哼:“就你会享受是不?”
“南瓜,如果咱们的判断没错,依着你对格局走向的精通,早应该看出什么端倪了吧?”月饼嘴角扬着笑,狠狠地给我戴了顶高帽。
俗话说“千穿万穿,马屁不穿”。月饼这句话让我很是受用:“那还用说?大到山脉走势,小到犄角旮旯,凡是有机关布局,不敢说十有八九,也是十拿九稳。我觉得,关键点是,如果真有那棵‘汉阳树’,这都一千多年了,龟山经历过那么多战火,估计连根儿都烧没了。而且,晴川阁始建于明朝嘉靖年间,以南宋绍兴年间的禹王庙为基础……”
“你说什么?”月饼拿着烟的手一抖,一坨烟灰落下。
我盯着烟灰飘悠悠融进江水,再也不见踪影,终于意识到问题所在,不由冒了一身冷汗。
我居然犯了个最常识性的天大错误!
唐朝,崔颢写《黄鹤楼》时,没有晴川阁!我从这首诗推断其中的文字密码时,因为早已知道晴川阁,主观带入了这座建筑!
晴川阁,是明嘉靖年间,汉阳知府范之箴在修葺始建于南宋绍兴年间的禹稷行宫(原为禹王庙)时所增建,取崔颢《黄鹤楼》中“晴川历历汉阳树”的句意命名。
我从唐朝的诗句里,稀里糊涂地联系到几百年后的宋、明时期的晴川阁?
这个玩笑开大了!
我像泄了气的皮球,蔫头耷脑地再不言语。很多人,习惯给自己犯得错误找借口,我虽然没有这个习惯,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错误。
换个角度说,我和月饼出生入死忙活大半夜,丝毫没有头绪,完全是因为我对唐诗宋词,历史知识过于自信。
“如果你的分析完全错了,我们怎么可能发现藏于江底的神秘青铜建筑,又怎么会碰到蛊术培养的巨型鲶鱼呢?”月饼硬是把半根烟塞进我的嘴里,“就算那时没有晴川阁,可是晴川这两个字总是有的吧?到底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朋友是什么?就是在快乐的时候能嘻嘻哈哈地互损,也能在失落的时候轻描淡写地安慰,更能在沮丧的时候恰到好处地鼓励。
我的心情略略舒缓,依然为所犯错误自责,很认真地默背几遍诗句,回忆着《黄鹤楼》的原文注释:“这句诗是指阳光照耀下的晴明江面。引申解释,大概是‘晴天从黄鹤楼遥望对岸,汉阳的树木看得一清二楚’的意思。”
“也就是说……”月饼古井不波的脸居然做苦瓜状,“南晓楼!咱们还要再回黄鹤楼?!等到天亮!?顶着日头从黄鹤楼找那棵该死的汉阳树木?!你折腾我玩儿呢?你以为就你累啊!我力战蛊族鲶鱼,也很辛苦好不好!”
“月……月饼,你……你没发烧吧?”我差点就伸手摸摸月饼额头。
不过呢,心里却拼命憋着狂笑——沉稳如月饼,居然也会有这么失态的时候。难得啊,难得……
“发你妹的烧。”月饼从我嘴里夺过烟,狠狠抽了几口,“两条腿都快跑抽筋了,眼看就到目的地了,结果你跟我说,咱还要来趟折返跑。换你能高兴得起来么?”
心情好的时候,思路也分外清晰。我“哈哈”一乐,遥望着黄鹤楼旧址方向,影影绰绰虽然看不清晰,却有了个完整的思路。
此刻,我和月饼像是角色互换——他如我般生着闷气;我如他般冷静理智。
“你翻手机干嘛?”月饼从背包里摸出压缩饼干,绷着腮帮子咬下一块。
“搜武汉地图呢。”我头也没抬,手指在屏幕划来划去,“还记得我在黄鹤楼说的么?依照人的视力,从黄鹤楼是看不到汉阳,更别说一棵树了。也就是说,这两句诗,暗示的是由黄鹤楼角度照射的阳光,达到汉阳龟山某个地点。那里必然是开启机关的地方。这是个很简单的数学题。”
我捡起一块石头,按照地图显示,在地上画出黄鹤楼和龟山形状,标明高度、位置、距离。抛物线、斜线、直线画了好几个,列出一堆数学公式,把手机切换到计算器程序,“噼里啪啦”计算着。
月饼歪头瞅着,嘴里的压缩饼干都忘记嚼,掉出好几块渣渣:“南瓜,你没开玩笑吧?这样也行?”
“数学是科学的明珠。不懂别乱说话。唉!这就是学霸和学渣的区别啊!”我气定神闲地扬扬眉毛,把石子放在龟山的某个点上,“喏,就是这里。阳光穿过黄鹤楼,照在龟山的位置。”
“这是哪儿?”月饼把半块压缩饼干塞我手里,“南少侠,了不起啊!赶紧吃口,补补脑。”
我又百度了龟山地图,参照那个位置,不由一愣,居然是这里?
龟山西,月湖畔,伯牙抚琴,子期赏乐,互为知音的琴台?
第85章 昔人黄鹤(二十)
月湖原本是汉江一部分,后因汉江改道,留下了这片湖泊。
整片湖的水面甚是开阔,很清晰地看到月湖对岸的琴台大剧院,据说是规模仅次于国家大剧院。而月湖一侧靠近琴台大道有一处古建筑,就是著名的“古琴台”。
我本以为古琴台这么有名,面积肯定小不了。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相对于烟波浩渺的月湖,古琴台真是“沧海一粟”,且不说就那么巴掌大的地方,居然还收15块钱的门票?!
若是几千年前的伯牙子期得知俩人互为知音的地方,居然还能被后世化为银两,不知该作何感想?
来得路上,避免再出现“晴川阁”的乌龙,我做足了功课。
古琴台始建于北宋时期,几经战乱荒废了,直到清朝嘉庆年间重建。而我们所见的古琴台,虽说造型古朴,但是丝毫没有年代沉淀的质感,应该是近些年再次建造而成。
时已深夜,往来无行人,就我和月饼戳在街上,盯着荆楚风格的大门,上书“古琴台”三个大字,默默发呆。
虽然“晴川历历汉阳树,芳草萋萋鹦鹉洲”这两句暗示的地点在月湖古琴台,但是很显然不是眼前这座现代仿古建筑,更别说从这里找什么进入长江底部青铜圆盘的暗道了。
就算真有,早就在重建打地基时被发现了,还等着我们俩从唐诗宋词寻找线索,苦哈哈赶过来探索寻找?
而且《列子•汤问》关于“伯牙子期”的故事,并没有说明两人相识具体地点,至于古琴台到底是不是他们“以乐会友”的地方,更是值得商榷。
也就是说,仅有的线索,又断了。
我的心情异常烦躁,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这种“蛤蟆吞天,无从下口”的事情。月饼也好不到哪儿去,托着下巴皱着眉,时而盯着古琴台,时而望向月湖:“南瓜,暗道会不会在月湖下面?要不……”
我想起那只蛊养鲶鱼和它嘴里的寄生王八,心里寒意直冒,万一下水再碰上什么幺蛾子,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不由使劲打了个哆嗦:“月饼,您老人家那里没有避水蛊了吧?咱们总不能整两套潜水装下水吧?这个点儿也没处买啊。”
月饼揣摩出我的小心思,倒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摸了摸鼻子:“你再仔细看看,确定没有机关格局?”
“不是我学艺不精,而是确实没有啊。”我特地向几个古琴台建筑群能布置格局机关的关键地方多瞅了几眼,五行八卦推演一番,“这种仿古现代建筑,只是建其行,舍其神。但凡古建筑,多依水而建,会在东南、西北、西南、东北四角,布下镇宅的物件儿。铜铃、丑石、老松、朱砂,取金、土、木、火、水之意,求得是五行齐全的格局。如果是有机关暗道,会建影壁,也就是墙中墙。从外面看不出端倪,两墙中间会有夹道。或者在院中掘井,井壁设置通道,多用于古时大户人家避难藏宝。你瞧瞧,这哪里有半点格局暗道的架势?”
我来回踱了几步,双手比划着古琴台的轮廓:“还有一种建筑结构,我从古城图书馆看到的。为防止再出现‘妲己乱商’这种事情,周国建朝,姜子牙从先天八卦演化,设计了专用于镇妖祟邪物的镇祟宅。形状类似于官印,院墙环绕主宅,形成‘四花聚顶,八门金锁,阳气内聚,阴气不入’的格局,这古琴台的构造倒是有些像。不过这二半夜的,别说妖祟邪物了,大活人就咱们两个,而且这还是个人来人往的旅游景点,这阳气足的……估计夫妻俩多待几天都能生个大胖小子……”
我的话还没说完,原本死寂的深夜,忽然人声细细密密如蚁群爬过,纷乱的脚步声“沙沙”作响,似乎是双脚拖着地面缓慢前行特有的声音。
我抽出军刀,转身看去。街拐角闪出十几个人,耷拉着脑袋,三三两两拖着腿,凌乱的站成一堆,无精打采地向我们走来。走在人堆最前面,却是个举着一面小旗,身材瘦小,个子不高的人,嘴里念念有词,反复重复着几句同样的话。
我心头一凛!
虽然街灯已熄,月色昏暗,远远看不清他们的相貌。但是我清晰地感觉到,从人群里散发出的,冰冷阴凉、毫无活人气息的死亡味道。
就像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原本空旷无人的街道,忽然涌出了一堆打着哈欠、蓬头垢面做早点的小商贩。影影绰绰的样子,如同从阴司里爬出的摄魂无常,支起三生石做的锅,倒入忘川河的三千弱水,在天亮前给尚未上路的孤魂野鬼,熬着忘情汤、煮着离别面。
我抬头观察天色,大概是子时,正是“天地鬼门开,百鬼夜行”的时候。“吧嗒”,虽然天气闷热,却是一阵寒冷刺骨的夜风吹过,古琴台门梁上掉下一颗石子,在这诡异的气氛里,声音分外清脆。
我忽然想起一个传说,汗毛根根倒竖起来。
据说,自古以来,有一种奇特的建筑,从表面看去,与正常房屋无异,并且是按照“镇祟宅”格局建造。然而,这种建筑的西北角,也就是阴气最重的地方,会埋入百年以上的棺材木以及墓主毛发,在院内埋下反八卦铜盘,井内注入棺材内取出的尸水。以此颠倒乾坤,逆行阴阳,将“镇祟宅”的格局生生扭转成“纳阴屋”。
这种建筑并不多见,多用于“湘西赶尸”歇脚的“尸栈”,起到“以阴克阴”,防止尸变的作用。
也有极少数懂此门道,居心叵测之人,利用纳阴屋的格局,布置于宾馆、饭店,人流量大的建筑。并在屋内的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分别用一寸见方阴沉木制成的木匣,装上去世未满七天之人的头发,手脚指甲,形成“纳阴吸阳,五鬼聚财”的格局。
有些人入住宾馆,饭店就餐,或者在商铺购物,会莫名出现通体寒冷,心情烦躁,精神恍惚的状态。睡觉时噩梦不断,吃饭时不知饥饱,购物时没有节制,往往就是误入“纳阴屋”。
题外话——如果午夜子时,在街上行走,遇到三个以上,走路无力,摇摇晃晃的人,千万不要与其对视。立刻轻咬舌尖,大拇指抵住中指第一个关节,保住阳气不泄。更不可与其同行,反方向离开,尤其注意不要踩到“他们”的脚印!
“赶尸?越来越有趣了。”月饼眯着眼摸出几枚桃木钉,“这一晚上发生的事,够你写好几万字了吧?”
第86章 昔人黄鹤(二十一)
我无法判断这群人到底是什么?只是隐隐觉得,似乎不是“赶尸”那么简单。
我深吸了口气,左手糯米粉,右手石灰包,严阵以待:“先看清楚再说。万一就是随便路过的人们呢?”
“都这个时候了,一群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空无一人的大街上,你说是随便路过?”月饼扬了扬眉毛,活动着肩膀,“南少侠,那你拿着石灰包糯米粉干嘛?打劫啊?”
“我就烦你每次有危险的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缓解气氛。”我憋不住笑了几声,瞪着越来越近的人群,视线却越来越模糊。好像有一层淡淡的灰气笼罩着他们,无法看清楚真貌。
奇怪的是,我对他们却有种似曾相识,很熟悉的感觉。
“有唱歌的么?洗手间在那边,其余的游客跟好队伍。唱歌的同学,门口这里集合。”
熟悉的声音,那个让我和月饼进入梦魇的导游!
“哎呀,这就是古琴台啊!也没什么好看的啊。”
“可不就说么。走了一天了,眼看天就黑了,还来这破地方。”
“哎呦,门票要十五块!算了算了,我不进去了,在外面拍拍照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