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薛衡坚持要回家给薛问过生日。
往年几乎每一个生日,薛衡总有这样那样的情况,所以这天都是薛问一个人过的。
薛问第一次吃到了自己的生日蛋糕,八寸的,很漂亮。
夜宵时间,薛志鹏敲响了薛问的房门,命令他将剩下的蛋糕全部吃完。
“不要那么自私。”
这是爸妈对他说得最多的一句话。
咸湿的眼泪坠在甜腻的奶油里,薛问麻木地将所有东西全部卷到肚子里。
他开始讨厌生日。
薛衡走得很平静,起码看起来是这样的。
他一直睡不好,攒了很多片安定。
他的遗书也很简短。
“爸妈,我很累了。”
没有提到薛问一个字。
薛问明白这样才是最好的,只有这样,薛志鹏才不会觉得是自己在搞鬼。
薛志鹏疯了一样,抱起薛衡往外冲。
“滚开!”
他一把推开门边的小孩儿。
薛问一个踉跄,朝后跌去。
他身后,是吴佩莹焦急之下撞落的花瓶。
珍贵的花朵枯萎了,容器就成为了碍眼的累赘。
薛问躺在那些碎片里,忽然觉得自己也被打破了。
6.
后来,他想明白了很多道理。
大人们不是不知道谁对谁错,他们只是懦弱,不敢面对现实,更不敢承担后果。他们需要一个承载错误的东西,以此来发泄自己所有的不顺心和失败。
所有的错误都因为此,所有的苦难都能追溯到这里。
于是一切都和自己没关系了。
于是他们也成为受害者了。
他和丁遥都只是不巧成为了这样的一个容器。
这不是他们的罪过。
7.
“丁遥,我没有得到过什么。”
少年声音平静,却比那些激烈的控诉更加让人心碎。
“你是我唯一可以抓住的东西,所以我不会放手的。”
33.隐藏关
1.
XWJ——WYH 相同处:表舅、物理、保送清北、加来道雄、南巢一中;后者暂未有更多接触。
不同:性格、态度、未遵守见面约定、不知道虫洞存在
核心:W 身份、是否死亡、何种方式:自杀(可查询报道)、谋杀(dv 预知)
可能:冒名顶替(可操作性低)/X 本人(不合理)/x 本人但因为某种特殊效应失去记忆
黑色钢笔很快将后几个字划去。
丁遥站起身,搬开后门遮挡的货物。一拧开锁,清晨新鲜的空气便争前恐后地拥抱着她,雨后泥土的清新味道顺着鼻尖抵达混沌的大脑。丁遥靠在门框上,抬头望向灰蒙蒙的天空。
薛问均是林川的舅舅、而吴佩莹就是帮自己取名字的警官,她当初张冠李戴拿来蒙骗派出所门卫大爷的说辞竟然都是真的......
原本陌生的他们之间骤然有了交集,就像是触发了隐藏关卡,那些曾经模糊的记忆重新被调动起来。
几分钟后,丁遥回到桌前,圈出笔记本上没被划掉的那几个字,打了个箭头,标下两个字——“宋绮”。
2.
12 月 2 号,周二。
日历一旦翻到十二月,一年便即将走到尽头。
在节气大雪之前,余江先落下了一片白。白色在风声中飞舞,打在玻璃上,更像是雨声。一天过去,已经积下了厚厚的一层。
天色渐沉,千篇一律的鎏金牌子出现在视野里。
刹车声响起,冷风吹过,树叶上挂着的洁白扑簌簌地落下,接触到体温后又融化,一层一层很快便将围巾打得潮湿。
薛问均不为所动地望着对面,不放过一个放学的小孩儿。
“不要找我。”
丁遥耳提面命的只有这一句,薛问均偏忍不住。
他自我安慰地想:路过远远地看一眼,应该不算是找吧?
豆豆,哦不,应该说林川。
小林川很快走了出来。他不大能适应南方的湿冷,里三层外三层地裹着,毛茸茸的帽子围巾手套一个不少,看上去愈发像一个球。
他长大了真的会跟自己长得一模一样吗?
薛问均忍不住打量他那有些拥挤的五官,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如何,倒真的越看越觉得像了。
小林川没有直接回家,而是站在一边警惕地左右看看,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冲保安室说了句什么,不一会儿,门后便钻出一道瘦弱的影子。
是小丁遥。
围巾上的水珠划进脖子,薛问均不自觉地打了个颤儿,手也不受控制地抖了起来。
小孩儿的头发都长得很快,她的头发终于不再像是得了癞子的了,不过依旧很丑。鼻头冻得通红,脸色苍白又瘦,圆溜溜的眼睛大得有些不成比例,像是瓷白的调味碟里放了两颗黑葡萄,随时都会滚到外头去。
她站定,打量了一下四周,眼里满是戒备。
“他真的没来。我都看了好多遍啦!”小林川一再强调。
她这才勉强放心,埋头往前走。
“哎呀,你等等我呀。”小林川小跑着跟上她,“你还没说干嘛要躲着他呢?他不是你哥吗?”
她猛地顿住脚,狠狠瞪了他一眼,重重地说:“他不是!”
小林川往后一缩脖子,小声道:“不是就不是呗。”
她讨厌死丁海了,才不要叫他哥哥。
“你看到徐强强今天的样子了吗?我都没见过他这么好脾气的时候,还助人为乐,也不知道能装几天。他可狗眼看人低了,你别被蒙骗了。你是我大哥,可不能跟他比跟我好......大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大哥?”小林川是个碎嘴子,一刻停不下来。
“不要这么叫我!”她嘴角绷成一条线,看起来很老成,“我早就说过了,我讨厌这样。”
小林川挠了挠头,憨厚道:“哪样啊?”
“为什么要叫我‘大哥’,我不是女孩子吗?为什么非要用叫男生的称呼来叫我?我是女孩儿有罪吗?该死吗?比你就差吗?”
她很生气地说着,将有限的记忆里所有的怨言一股脑儿搬了出来。
“不......不是啊,是因为你厉害啊。”小林川注意力有限,只来得及回答第一个为什么。
“我厉害就必须要当大哥吗?我不能当大姐吗?!”
“能啊。”小林川压根儿就没明白她的话,只是顺从地叫,“大姐。”
她一下子顿住了,跟楼梯上踩空了一下似的,想发火又觉得自己没理。憋了半天憋得脸都红了,最后气冲冲地说:“诶!”
一道笑声在身后响起。两小孩儿齐刷刷地回头看。小林川立刻手舞足蹈起来:“老舅!”
薛问均暗道糟糕,下意识地去看小丁遥。
她只穿一件薄棉袄,外头罩着校服,嘴唇冻得有些发紫了,眉毛拧着,黑漆漆的眼珠子盯着他,里面是毫不掩饰的敌意,像一只用尽力气竖起刺的小刺猬。
一场相隔了十年的正式会面,这种感觉很是奇妙。
“老舅,你来接我的吗?”小林川兴奋地说。
薛问均摇摇头,说:“我路过。”
“哦,那好吧。”小林川也不失望,摸了摸他的后座,“那你骑车带我回去吗?”
闻言,她不再迟疑,抬脚往前走。
薛问均道:“你不跟你朋友一起了?”
“是哦!”小林川刚抬起的腿又放了下来。
眼看着她已经走出了一段路,薛问均想也没想脱口而出:“丁遥!”
她显然还不怎么习惯这个名字,又走了几步才顿住脚,扭头看他,这次眼里的是疑惑。
薛问均将车骑到她身边,忽然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又放低了语气:“小朋友,我送你回去吧。”
小丁遥比车头高不了多少,校服领子被风吹得微颤,她抬头看着面前这个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怪人,冷冷地拒绝:“不要。”
“我不是坏人。”薛问均说,“我们见过的。”
“哦,那也不要。”她臭着脸回,不给面子地继续往前走。
3.
薛问均没想到小时候的丁遥竟然这么有性格,跟她长大后完完全全两个样儿,就跟被夺舍了似的。
这么大的变化,他实在不明白中间发生了什么。
他还想争取,准备继续追,车后座却一沉,回头,小林川已经气喘吁吁地跑来了,扶着车后座,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哎呀算了老舅,你还是送我吧,我跑不动了,累死了。”
薛问均让他撒手,他说什么都不肯,“老舅,你救人一命吧,我真的快累死了,又累又冷又饿,你送我回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