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呼吸声，也不是心跳声。”也许是在药铺当中的原故，又或者是正在使用张伯华的身体，唐龙发现自己的听觉格外灵敏。
　　“所以师父当时传承给我的才是异闻吗，望闻问切当中，他最擅长的就是这个‘闻’了吧。”
　　念头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唐龙很快就恢复到之前的集中状态，竖起耳朵聆听对方体内发出的声音。
　　“咯咯咯——！”
　　随后，他居然听到一种类似于连续打嗝的声音从眼前驭鬼者的体内传出，声音发出的位置是……手腕关节处。
　　至于嗅味道……唐龙的灵嗅一向没怎么开发过，更没有像阴瞳到鬼瞳那样进化过，所以只闻到浓郁的尸臭味从对方身体上传来，具体位置却不太好确定。
　　“你驾驭的这只厉鬼，自己了解多少？”接下来是下一步，问。
　　“我，我也不太了解。”
　　然而看起来眼前的驭鬼者是个纯纯的新手，而且是属于那种没什么潜力的，和小杨一入手鬼眼就开始有计划地测试能力相比，这位直到快要厉鬼复苏居然都还不了解自己驾驭了什么鬼。
　　换做是已经成为七老的张伯华，根本就不屑给这种人看“病”，只可惜魂穿的唐龙却没法撂挑子。
　　“那这只鬼的能力你总知道吧。”唐龙按住心中斯巴达的情绪，尽量用和善稳重的语气安抚对方，这也是医生的职责之一。
　　“如果有厉鬼袭击我的话，我会割开手腕来抵挡它们。”眼前的驭鬼者举起手来，手腕上有着清晰的，尚未完全愈合的刀痕，“不过手腕中滴出来的不是鲜血，而是一种类似于尸水的浑浊液体，这种液体有一定的驱鬼能力，甚至可以让已经被灵异侵染的地方恢复正常。”
　　“嗯？”
　　唐龙不由得眼睛一亮，哪怕不从鬼医的角度来开，这人也算是傻人有傻福了，因为他驾驭的厉鬼其实恐怖程度并不高，但能力却异常优秀，简直有几分类似于高志强的骗人鬼。
　　“就算没办法把这只鬼弄到手，想办法收集一些这种液体也能当做是一种药引了吧。”
　　不知不觉，唐龙就开始带入鬼医的角色了。
　　“好。”通过望闻问之后，唐龙已经大概确定了，这只厉鬼大概率就寄宿在对方的手臂上，小概率则是像是鬼血那样，逐步取代对方的整个血液，但可能性不大。
　　因为如果是像鬼血那样，那么这个人滴落在外面的尸水没理由不收回来，更别说用来“治疗”了。
　　更像是叶俊的所驾驭的尸水。
　　问诊进行到这里，唐龙也大概明白了这个望闻问切的作用了，有许多厉鬼，就算被驾驭了，驭鬼者自己可能都不知道究竟是如何驾驭的，具体在身体的哪个位置。
　　比如杨间的鬼手，鬼影这类东西一眼就能分辨出来，可熊文文的预知鬼，具体驾驭方法，厉鬼占据了身体的什么位置，还有驾驭后如何与活人共存，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这一套“望闻问切”，就是专门对熊文文这类驭鬼者使用的，像刚刚张幼红那种明着知道驾驭灵异情况的，张重清直接就出手了。
　　“那么，开始最后一步吧。”
　　最后一个“切”字，本来是指诊脉，但鬼医当然不同，张重清的切，是亲自用手去触摸病人，感受对方的具体情况，以及……厉鬼的复苏规律。
　　“总觉得有点儿危险啊。”
　　在医书当中，张重清标注自己是直接上手的，但他明显是有驾驭灵异的，唐龙现在“魂穿”的张伯华可没有。
　　“实验的也差不多了，干脆随便从香囊里丢给他一包中药算了。”
　　邪恶的念头从唐龙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后却摇摇头否认了，不提这样做不符合大鸿的祖训，如果第一天就开始用中药的话，后面药不够了怎么办。
　　要知道，他可是足足要在这意识世界中生存三十天的。
　　于是，他决定趁着眼前这位“患者”还算是比较简单的机会，好好锻炼下自己。
　　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对方那被灵异侵蚀的身体显得冰冷而粗糙，唐龙顺着手臂一点点地向下摸索，很快在手腕的位置上，感觉到剧烈的一跳。
　　他二话不说，抄起柜台上的手术刀，对着此位置就直接开割，而那驭鬼者不知道是出于信任还是被灵异侵蚀后没了痛觉，居然毫无反应。
　　“呲呲——！”
　　很快，患者的手腕皮肉被隔开，但手术刀也传出被腐蚀的声音，居然在顺着刀刃的地方一路向上融化，就像是被丢进强酸中一样。
　　唐龙急忙将刀丢进旁边早就准备好的黄金盆子里面，顺着割出来的伤口往里看。
　　只见血管，肌肉和骨骼之间，一个玻璃珠大小的肿瘤，正宛如心脏一般规律地跳动着，似乎是刚刚被手术刀切割到了，里面正缓缓地溢出浑浊的尸水。
　　明明是那么大的一颗肿瘤，从外面看去手臂居然一点肿胀都没有，并且那尸水连手术刀都能腐蚀，落在血肉上却没事，显然是因为此人驾驭了这尸水，变成了驭鬼者的缘故。
　　唐龙可以看到，很多血管都已经和这肿瘤连接到一起，所以这驭鬼者体内才能流出尸水来，等到他体内的血液完全被尸水替代，就是彻底厉鬼复苏的一刻。
　　“接下来……要怎么对付它呢。”
　　这肿瘤看起来似乎很好切除的样子，但可千万别忘了它是一只厉鬼，通过物理手段是不可能切下来的，必须要动用灵异才行。
　　“用鬼血去和这尸水冲突下怎么样。”
　　唐龙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同样为液体的鬼血，但随后就摇了摇头：“不行，双方的恐怖程度完全不对等。”
　　想要用平衡来解决厉鬼复苏的话，两只厉鬼的恐怖程度必须要相当才行，一只高于另一只，会直接导致驭鬼者死亡。
　　“所以才会有鬼医吗……不光要找到和这只厉鬼正好互相冲突的灵异，还要去调控灵异的量。”
　　唐龙现在大概理解张重清的治疗方式了，通过厉鬼或是灵异物品的灵异产物，制作成拥有相当恐怖程度的中药，再用这中药的灵异去和患者体内厉鬼向冲突，达到暂时将其压制的办法。
　　想来后面张伯华药箱中产出的中药也是这个原理，但他明显是青出于蓝胜于蓝的，因为药箱中产出的中药可以压制几乎所有的灵异，只是时间长短问题。
　　当然，代价就是压制一次过后，下一次厉鬼复苏会更加猛烈，完全无法再压制。
　　而张重清这种以人为本，给每个患者量身订制的中药，就不会有类似的副作用，只要一直定时用药，理论上就可以一直压制下去。
　　“不愧是连罗千都赞叹不已的男人啊。”唐龙在这一刻知晓了大鸿药铺父子两人所采取“治病”方式的不同，也不由得感叹起来。
　　无关谁对谁错，但张伯华的方式显然已经偏离了大鸿的祖训，所以他才会在老年时代独自哀叹。
　　大鸿在那个时候，的确已经倒了，倒的不仅是药店，还有精神。
　　“既然如此，就让我重新把大鸿创立起来，扛起鬼医之名吧！”
　　这一刻，唐龙突然就明白了试炼的意义所在，如果只是单纯地活过三十天，本质上来说很容易，只要当个庸医，随便打发掉前来求助的患者，再极端一点儿学学司马懿年轻时候，用石头砸断腿，在房间里躺三十天说不定都能混过去。
　　但那样他最多只是得到了大鸿中药铺这个恐怖场景，距离真正重现大鸿可差得远了。
　　想要真正重现大鸿，他必须得在这三十天当中学会张重清的医术乃至医德，成为真正的鬼医！
　　“来吧，你就是第一个。”
　　唐龙的大脑高速运转，手掌也迅速翻动书页，试图凭借自己对于灵异的理解和医书，找到一味合适的药引。
　　很快，他眼睛一亮，手指停在医书上的一行字旁边，心中兴奋地呐喊起来：
　　“有了，就是这个！”


第330章 零花鬼钱
　　一巴掌将书拍在柜台上，唐龙蹦起来在一个个药柜当中穿梭，幸好上面的标签都还在，他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的材料。
　　“将这几种灵异材料和中药混合在一起，再加上两滴尸油和三根鬼发……”
　　唐龙小心地倾斜黄金容器，专心致志地调配药方，最后长长地松了口气。
　　“和药方中的配料完全一致，应该可以达到那个效果。”怀着几分紧张的心情，唐龙走到那驭鬼者身边，先在他身下放置了一个黄金的小盆，然后扯着嗓子就给他把药灌了下去。
　　“咳咳——！”
　　特制中药呛得这驭鬼者直咳嗽，不过几秒钟后药效起作用，他的伤口处就猛地喷涌处一大泼散发着腐烂恶心臭味的尸水。
　　这尸水一滴不漏，全部都被黄金药盆接住，只见患者的脸色当时就好了许多，一盆接满，唐龙立刻又换一盆，直到接满三个小盆后，伤口里面才不继续有尸水喷出。
　　唐龙将他的手腕反过来查看，发现果然那颗肿瘤已经小了很多，看起来自己的对症下药十分完美，之前医书上记录这个时代驾御鬼血的驭鬼者，就是被张重清用这个药方定时放学，才能一直压制住厉鬼复苏的。
　　他可以活下来，而张重清则可以一直用有鬼血做药引，可以说是双赢的事情。
　　当然，考虑到鬼血的恐怖程度远远超过这尸水，因此唐龙将药方的配料都减少了十分之一，看起来似乎没有完全压制住肿瘤，但毕竟也大大地减缓了厉鬼复苏的时间，下次对方再来的时候，他可以根据这个经验来慢慢尝试加大和减少药量，最后达到完美压制状态。
　　简而言之，首次行医算是很成功的，不但救了人，还得到一种新的灵异药引。
　　对方千恩万谢地离开后，唐龙小心地将尸水收进黄金容器当中，自己贴上了新的标签，摆放在一个单独的架子上。
　　“说起来我在现实中进入大鸿的时候，这排架子是完全没有的，果然是师父搬家的时候带走了吗。”
　　唐龙刚刚出了会儿神，第二个患者就已经上门了……
　　整整一个上午，他接连救治了四位驭鬼者，居然全部都成功了，让唐龙自己都直呼侥幸。
　　主要是这四位驭鬼者都算是比较容易诊断的患者，用药配方医书当中都有，唐龙又是个比较谨慎的人，宁可少用些药暂时只压制一段时间，也不敢多放药害死人，能有现在的成果是理所当然的。
　　时间靠近中午，药铺大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是一个油光满面的胖子，虽然是个胖子，但他给人的第一感觉绝对不是肥，而是壮，浑身的肥肉似乎已经熬练成盔甲，包围在高大的骨架上面，鼓胀得几乎要将皮撑开。
　　这个人虽然唐龙不认识，但对方随意地别在腰间的染血菜刀，他可再熟悉不过了。
　　“鬼街的初代屠户？”唐龙心里这样想着，急忙起身迎接，同在鬼街共事，自己扮演的张伯华没理由不认识对方。
　　果然，这胖子开口道：“伯华，你爹呢？”
　　“来了个比较棘手的病人，在后堂忙着呢。”唐龙露出十分自然熟络的样子，“要不我去给你喊一声？”
　　“不用不用。”胖屠户笑了笑，“还是老毛病犯了，你给我抓把药就行。”
　　“鬼街的初代商户们，厉鬼复苏也都是来大鸿看病的吗？”
　　唐龙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妙，这个年龄的张伯华，因为常在药铺中当学徒，应该早就记住了每个商户的病症和对应用药，但自己这个外来人却完全不知道。
　　这要是抓错药了，可容易弄出大麻烦来。
　　“不知道……”他勉强露出笑容，“你是哪个老毛病犯了？”
　　有能力在鬼街入住的，怎么说都得算是个高手，没理由只驾驭一只厉鬼，不过也说不定对方只有两只厉鬼互相冲突这一个毛病，因此唐龙的询问还是冒了点儿风险的。
　　幸好，胖屠户也没有多想，撩开自己身上的红色背心，唐龙这才意识到那背心的材质相当特殊，搞不好是人皮，应该是裁缝店的作品。
　　而红色背心遮盖的肥大肚子上，映出一个又一个人脸的轮廓来，有的惊骇，有的哭泣，有的发怒，有的绝望……
　　“和国王组织那个屠夫类似的灵异？不对，应该是那个屠夫得到了他的灵异和菜刀才对。”
　　唐龙心里大概有了个数，正准备找借口翻翻医书，大门再次被推开，另一个满脸精光的胖子走了进来。
　　胖屠户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去：“庖牙，你上次从我这买肉欠着的七块钱可还没还呢。”
　　七块鬼钱可算得上是大钞，也难怪他见面就开口索要。
　　“鬼厨庖牙？”
　　唐龙一边飞速在柜台下面翻阅医书，一边竖起耳朵倾听两人的对话。
　　“放心，过几天就给你。”庖牙含糊地回了一句，随后靠近柜台问道，“伯华，你爹呢？”
　　唐龙心中十分警惕，看起来这个庖牙还没有暴露本性，因此古镇中的其他人还把他当邻居看，但自己可知道，这家伙是个嗜吃人肉的变态。
　　“在后院给人看病呢。”他努力装出一副平常的样子来，低头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