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和徐见到段后,段这天好像情绪蛮好,随口谈谈天气等等,然后大出徐世章的意外,曾忽然开口说:“徐局长此行,是传达总统意见,总统认为靳内阁实在干不下去了,请督办示意靳翼青自行下台。”徐世章当了段的面又不好否认,只见段在凌厉的脸色中,显得和蔼,连连点头说:“很好,很好。”
两天后,徐世昌接到段一封信,信上说:“令弟来,述及钧意,容嘱翼青告退。”徐读完信大惑不解,立即找徐世章来问个明白。徐苦笑地把经过向老兄报告,他说:“到团河是曾总长邀去的,只说去探候段督办,见到督办后,总长就如此如彼地自说自话,我没有讲半个字,事前也不知道,事后也不提半字。简直等于被人强奸了一次。”
徐世昌听了很生气,认为段系闹得太过分了,于是复信给段,率直地否认有改组内阁的企图。
第162章 滇军在粤分家
早在民国5年李根源在陕西省长任内受陈树藩的压迫,被迫离开陕西后,辗转到了上海,摆在他面前是两条路,一条路去北京投奔段祺瑞,一条路到广东参加护法政府。他不是北洋系,当然不会选择北上。广州引诱他,因为:第一他是政学系,广州非常国会,政学系是多数派;第二在广东有一支滇军,如果他到了广东,便有机会可以把滇军抓在手中。
李根源字印泉,云南腾冲人,日本士官毕业,一脸麻子,自称李大麻子,是一位权术家,其呼风唤雨的手段,在当时和徐树铮不相上下。
据说他从上海经香港到广州一段经过极为生动,他到广州后,要对三个人下功夫,其一是孙中山,其二是岑春煊,其三是莫荣新。他先去见岑,岑是军政府首席总裁,又是政学系领袖。李去见岑时,穿的是青衫马褂,脚登双绊鞋,一副老派模样,见到岑即行跪拜大礼,口称:“根源行能无似,遘难陕西,此番间关来粤,愿效驰驱。”然后分析一番大势,有平闽、攻湘、会师中原三策,把岑春煊说得喜笑颜开,从此李根源便成为岑的重要军师了。接着他换了一套西装去见孙中山,力陈自己参加同盟会,献身革命种种,此次在陕西就是因为反对不革命的军阀陈树藩而遭受打击,现在不辞万难,来广州追随先生革命。孙对每一个同志都是信任的,对李根源自然也不例外。最后他穿了军服去见广东督军莫荣新,谈到粤境滇军的统率权,认为云南督军唐继尧遥遥指挥这支滇军是不合理的,也不符现实需要,应该由荣师(指莫荣新)指挥才是。莫荣新听了正中下怀,便对这位来自陕西的云南人刮目相看,引为知己。
李根源在广州分别接触了军政府三位总裁,都赢得了他们的好感,尤其是莫荣新,他是实力派,不久他就发表李根源为粤赣湘边防督办,节制北江的滇军。
滇军是在民国5年护国讨袁时,由李烈钧率领到广东的,此后一直留在广东。军政府成立后,李烈钧出任参谋部长,仍指挥滇军。这支滇军共有两师,番号是第三师第四师。第三师师长是张开儒,第四师师长是方声涛。滇军的防区本来是划在北江,军政府成立后不久,第四师师长方声涛率部移驻西江,北江便只有第三师一师。7年5月,张开儒因为倾向国民党,被莫荣新免职,由唐继尧电派郑开文继任师长。
滇军的矛盾是有双重领导,系统上归云南督军指挥,而实质上则要受广东督军管辖。李烈钧因为是国民党,所以不受莫荣新的欢迎,因此李根源一番游说,很容易便打动了莫荣新。
唐继尧听说李根源被桂系的广东督军委派为粤赣湘边防督办,大为担心,唐知道李的手段,生怕这支滇军被李掌握后变成李的政治资本。但他又无法反对或阻止,于是乃加派李根源为靖国联军第六军军长。靖国军和护国军不同,护国是讨袁,靖国是护法。另方面唐暗暗通知驻扎北江的滇军师长张开儒,要他小心应付李根源。
李根源到韶关接事,他集合滇军训话,在讲台上他先自己左右开弓地打了自己两个耳光,然后用诚挚并且忏悔的语调对滇军官兵说:“根源对不起家乡,对不起三迤父老和弟兄,这次在陕西失败,我自己痛加检讨,深深觉得过去自己在做人做事上太差,对家乡父老尤其对不起,现在我是以赎罪的心情到北江来,请各位安心工作,我不会随意调动每一个官兵。”他的话使到每一个滇军官兵都很感动,大家本来对于这位李大麻子有戒心,自经他一番话后,完全冰释,认为他经过陕西一役,确已改变了。
其实李根源是一步一步要抓住滇军,他的行动当然惹起李烈钧的反感,二李在日本是同学,后来护国之役在云南又是同袍,本是极要好的朋友,就为了争夺这支滇军,为之反目。
8年秋天,国民党元老张继到了昆明,张继是支持李烈钧的,因此便在唐继尧面前放了一把火,张说:“由于李根源插手其间,驻粤滇军变成桂系和李根源个人的政治资本。”这时唐继尧的滇军在四川和广东都有,在四川正和川军作战,而四川战场上的滇军兵力不够,驻川的滇军军长顾品珍对唐也不够忠实,唐怀疑顾品珍和李根源之间有勾结,因此联想到滇军一出滇后,就难为控制,不如把驻粤滇军调回云南。
9年2月3日桂系下手了,广东督军莫荣新命令李根源把滇军第三师师长郑开文和靖国联军第六军参谋长杨晋对调。这个调动的目的,是要把滇系直接委派的师长调离军队,而派一个和唐继尧没有关系的人物来接收兵权。这显然是桂系想吞吃滇军的第一步。
莫荣新调换滇军师长,事先并没有征求唐继尧的同意,使唐大为光火,即于2月8日、10日连下两道命令:解除李根源的靖国联军第六军军长一职,改派李为云南参加军政府建设会议的代表。同时声明,驻粤滇军由云南督军直接指挥,并就近秉承李参谋部长烈钧办理。这是很妙的事,云南督军支持一位江西姓李的,对抗广东督军支持一位云南姓李的。
滇桂两系因为驻粤滇军的统率权而分家。
在北江的滇军,本来驻有两师,就是第三师和第四师。由于第四师方声涛部调往西江,改编为“援闽军”,所以在北江的滇军另成立一个新的第四师,由云南人朱培德为师长,保持第四师原有的编制和番号。滇军将领因为历史关系,多愿意服从江西籍的李烈钧,而反对云南籍的李根源。
当2月11日,杨晋接任第三师师长时,滇军将领秘密协议,为了反对桂系吞吃滇军,所以密谋扣留李根源,公开反对桂系。只因朱培德是李根源的学生(朱是云南讲武堂毕业,李根源当过云南讲武党的会办),所以故意松了一手,让这位老师未被扣留而脱险逃回广州。
2月13日,滇军师长朱培德,旅长杨益谦、鲁子材等通电反对莫荣新更调第三师长的命令。同时第三师原来的师长郑开文及所属旅长盛荣超、鲁子材,第四师师长朱培德及所属旅长张怀信、杨益谦等联名通电,表示“愿意遵照唐督军命令办理”。
李根源回广州前,通电辞去靖国联军第六军军长、督办粤赣湘边防军务等职务。
滇军抗拒桂系命令后,使到广州的军政府内部极为震动,因为滇军不仅作战力强,同时也象征云南支持军政府,如今公开反目,对军政府来说,是很严重的事。尤其是桂系认为这个钉子碰得太大了,严重地影响了他们在广东的统治地位。
2月14日,莫荣新下令慰留李根源,同时以新任第三师师长杨晋和第五旅旅长盛荣超、第七旅旅长张怀信、第二十旅旅长杨益谦的联名通电反对李根源解除职务,事实上这个电报是桂系强拉滇军将领列名以壮声势的,例如杨益谦就不是支持李根源的。
莫荣新认为支持李根源就是加强桂系的地位,现在李根源竟被滇军迫走,非用实际力量支持他不可,所以便调兵遣将。从2月14日到16日,桂系的军队源源北上,准备对滇军采取强力威胁姿态。
16日莫荣新发出通电:“所有滇军驻粤北江的两师部队,仍应由李督办根源节制指挥。”同时正式表示:“驻粤滇军军饷军械都是广东供给的,因此这支军队一向由本督军管辖节制,今后亦仍照旧。”
21日李根源通电复职。23日莫荣新竟以广东督军兼军政府陆军部长的双重身份,下令撤销驻粤滇军第三第四两师番号,改编为边防陆军三个旅及三个独立团。这个做法简直是和云南翻脸。
2月24日一肚子冤气的李烈钧,在军政府内找到了岑春煊,李质问岑:“桂系要吞吃驻粤滇军,军政府为什么要同意?莫荣新的命令明明无理,为什么要由军政府同意发布?”岑春煊支支吾吾以对,李烈钧为之十分不满,乃托词巡视北江防务,离开了广州,准备在北江集合滇军反抗改编。
同一天,李根源在桂系支持下也由广州回到韶关,劝告滇军接受改编。
26日,唐继尧电请李烈钧责成滇军第三师官兵拘捕新任师长杨晋就地正法。
滇军分裂了,一部分留在韶关的,是服从李根源命令的,大部分由韶关向始兴集中,则是接受李烈钧号召,准备以武力抵抗桂系的改编命令。这一来,广州局势十分紧张,桂系宣布了戒严令,粤汉路火车停开。28日、29日桂军沈鸿英部在新街、太平市一线布置作战任务,广东地方派军人魏邦平、李福林等部也在桂系强大压力下出发布防。
北江两李之争,使岑春煊为之寝寐难安,尤其是李烈钧的出走,使他觉得问题严重,因此他派刘德裕为代表,沿途追赶李烈钧,要刘德裕尽一切可能,劝李回广州。26日李烈钧行抵花县平山镇,准备向源潭出发,当天追赶前来的刘德裕也到了花县,但两人没有联络得上。3月4日李烈钧通过重重难关行抵花县麻墟才接到军政府派专人调停的电报,李立刻表示愿意接受调停。
3月上旬起,滇军亲李烈钧派和亲李根源派在韶关、始兴之间曾小小开火。云南省议会、云南各团体以及云南全体军官都先后发出通电,声讨李根源,反对改编,且对莫荣新也表示不满。而广州方面则对李烈钧予以指责,双方在枪战之后,发动了笔战。
在岑春煊的调停下,莫荣新愿意让步,不取消滇军名义,同时改派不愿接受改编的杨益谦为驻粤靖国军第一军总司令,鲁子材为副司令,移驻湖南边境,军饷仍由军政府负责,但须接受军政府陆军部指挥。
3月25日北江战火停歇。27日岑春煊亲自到韶关迎接李烈钧,李答应由始兴到韶关和岑见面后一同回到广州。31日岑在韶关听说军政府总裁之一的伍廷芳由广州出走,大吃一惊,不及等待李烈钧到韶关,便先返广州了。
4月2日李烈钧到了广州,广州已成桂系一家天下,国民党的重要人物,包括国民党籍的议员都已离开广州,李颇懊悔自己不该再投火坑,而岑春煊承诺的滇军发饷移防,也借口伍廷芳卷走关税余款而不兑现。4月13日改编为边防军第二旅旅长赵德裕(李根源的部下)借口追查逃兵,公然包围参谋部,先放枪示威,然后搜查,参谋次长蒋尊簋因此愤而辞职。同一天警备队队长进入赣军司令部搜查。这两处都是李烈钧常到的地方,因此李烈钧感到处境极不安全,遂跑到海珠海军部暂避,4月27日秘密逃到香港,5月13日由香港到上海。
第163章 七总裁内讧
广东的军政府包括:国民党、政学系、桂系、滇系、粤系,以及名流派如唐绍仪等。当然大家意见并不一致。前面已叙述过广东桂系与地方派粤系军人的斗争,驻粤滇军的内讧等。粤系军人首领前广东省长李耀汉被桂系迫下台赴港养病后,仍然保有肇军总司令的名义,其部将翟汪代理省长,古日光继任肇阳罗镇守使,其他粤系军人如广惠镇守使李福林、警卫军统领魏邦平都和李耀汉有密切的联系,所以桂系对粤系戒心未除。民国8年6月12日广东督军莫荣新进一步下令通缉李耀汉,并没收其财产,派桂系健将林虎继任肇阳罗镇守使,同时军政府下令罢免李耀汉的肇军总司令一职,14日林虎前赴肇庆布置一切,这是在广东的桂系准备以武力铲除李耀汉势力的具体行动。由于桂系的压力,广东代理省长翟汪力辞代理职务,派粤海道道尹张锦芳暂行护理省长。
桂系在广东对广东军人的压制行为,引起了广东人民和各方面的极大反感,因此广东人民举行了大罢工、罢市、罢课来表示抗议。广九、广三铁路火车停驶,广州市电灯不明,形势极为紧张。这时候广东老百姓只希望桂系力量能够早日被逐出,他们曾有计划拟选举伍廷芳为省长以对抗桂系另派省长。同时在军事上粤系地方派也想联络国民党内的粤系军人,当时国民党内的粤系军人实力分子是陈炯明,陈炯明这时担任粤军总司令正驻军闽南,陈炯明的离粤,也是受到桂系的排挤,他内心当然想回广东,广东地方派军人魏邦平和李福林派人暗和陈炯明通款曲,要求陈率军秘密开回广东,魏李等在内接应,以便里应外合驱逐桂系。
然而桂系在广东的力量究竟是最大的,所以魏邦平和李福林这个计划是不容易实现的,因为桂系一直有军队监视粤闽边区的陈炯明,陈炯明回军的行动立刻会引起阻止行动,很难达到目的。
陈炯明率军回粤的消息传出去了,可是实际行动却很难实现,因此陈炯明只好公开通电否认他要率军回粤的谣言。否认尽管否认,事实上陈炯明在6月25日即秘密与福建督军李厚基签订了粤闽划界停战协定,这就表示陈炯明随时可能率军由闽南撤出,不会受到福建方面的追击。
陈炯明当然是日夜希望回到广东,他又何尝忘了广东督军的宝座。
南方的军政府由单一的大元帅制改组为合议形式的总裁制后,实际上的军政府并不在七总裁控制中,而是由桂系所控制。同时名虽号称七总裁,可是这时候,孙中山先生已去上海,宣布辞职。唐绍仪一直在上海担任南方的议和总代表,唐继尧在云南,陆荣廷则留在广西,所以在广州只有岑春煊、伍廷芳、林葆怿三人。虽然那些不在广州的总裁们都派有代表列席政务会议,可是桂系只承认陆荣廷的代表合格,孙、唐、唐的代表桂系都不承认。主席总裁岑春煊则一切听命于桂系。
8年8月7日孙中山在上海通电辞去总裁一职,并声明自辞职日起,以后军政府所发文电如果仍签署他的名字,概不负责。11日广州国会开会议决挽留孙中山。这个期间广州旧国会内政学系议员和照霞楼派议员之间冲突更尖锐化了(照霞楼派是国民党系议员的代称,因为当时国民党籍议员多数下榻照霞楼)。由于对军政府极为不满,照霞楼派策动第二次改组军政府,首先提案查办广东财政厅厅长杨永泰,提起杨永泰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是政学系的军师和智囊。随后照霞楼又建议撤回南方议和总代表,改组军政府为正式政府,对北京政府明令讨伐。又因岑春煊私派代表到北京秘密接洽和议,违反《约法》精神和军政府的合议制,照霞楼派议员提出不信任主席总裁一案,岑春煊于是愤而辞职。这期间政学系很孤单,旧国会各党派与国民党联合起来,于是改组军政府一案遂得通过。9、10月间,军政府和国民党占有优势的旧国会已经处于对立的地位,使得军政府的地位摇摇欲坠。
这时候,滇系和桂系还是和好时期,所以唐继尧、莫荣新、谭延闿、刘显世联名通电,反对军政府改组。陆荣廷、林葆怿、谭延闿、谭浩明则纷纷通电挽留岑春煊。
9年初,滇桂两系因为争夺驻粤滇军的统率权而翻脸,唐继尧也打算辞去总裁以拆军政府的台,于是南方的政治局面为之一变,滇系和国民党结合起来,桂系便陷于孤立。国民党计划以云南为新根据地,把广州的非常国会搬去昆明,并在云南组织新的西南政府。当北江滇军问题发生时,广州参众两院议长吴景濂、林森都秘密地由广州潜赴香港,旧国会议员们也一批一批地前往香港集中。
唐继尧计划和粤军总司令陈炯明两面向广东进兵,夹攻桂系,粤军由闽回粤的谣言盛传一时,陈炯明不但和福建督军李厚基秘密妥协,并与亲桂系的滇军师长方声涛部在粤闽边境发生冲突。
9年3月29日军政府政务总裁伍廷芳及参众两院议长林森、吴景濂以反对岑春煊,悄然离粤赴上海。
伍廷芳的不辞而别,使军政府有点手足无措,并不是伍廷芳有什么重要过于孙、唐、唐三总裁,而是伍廷芳有他的价值,因伍兼任军政府的外交部长和财政部长。8年6月外交团取得北京政府的同意,以关税余款的百分之十三拨交南方军政府作为政费,这笔款项指定由伍廷芳签字具领,如今伍廷芳悄然去港,外国人只认签字,谁也无法冒签伍的签字,换句话说领这笔钱发生了极大的麻烦,这就是伍廷芳比其他总裁重要的地方。
同时伍廷芳经手领取的关税余款共五次,全数390余万元,除支付外,还存了180余万元。这笔钱在伍出走时也没有移交,全数携之而去。
伍这一着,比带了军队走还要凶,因为在当时的军政府,财政是最重要的一环。岑春煊赶回广州后立刻写了一封亲笔信,派专人到香港敦请伍回穗,岑在信中说了许多好话,只要求伍回来,无话不可谈,无事不可商。然而伍则坚决拒绝,任来人怎么恳求,就是不肯回去。
军政府只好发表公报:4月8日军政府政务会议解除伍的外交、财政两部长兼职,仍留总裁本职。同时谴责伍廷芳不告而行,既不接受劝告回省供职,又不办理移交。尤有甚者,伍携走了关税余款180万元,致使库空如洗,军政各费均无从应付。另一公报则宣布:政务会议议决免除伍廷芳外交、财政部长兼职,特任温宗尧为外交部长,陈锦涛为财政部长。陈锦涛未到任前,由次长文群代理部务。
伍廷芳这次携官印出走是第二次了,其第一次是在民国6年7月张勋复辟时,他携带外交总长的印信由北京到上海,仍然自居为合法的外交总长;这次也是一样,4月10日他在香港发出通电,宣布继续执行外交、财政两总长的职权。军政府除通电否认其职权外,并电请北京政府转告外交团,以后关税余款请直接解交军政府领收。
4月中旬,军政府在香港延聘律师控告伍廷芳卷款潜逃,伍也聘律师对抗。香港中外报纸大登特登。这一来大家都知道南方的军政府不只是四分五裂,根本是一息奄奄了。
这真是一件极可惜的事,对于南方军政府,因为这时正是北方直皖两系濒临破裂,战争一触即发,如果南方真的护法,团结一致,则北方的变局将使南方渔翁得利。不料南方也是一样,一方面滇粤军发生冲突,另方面军政府则四分五裂。相对的,北方也是自顾不暇,不能抓住这个机会来统一南方,如果这时北方直皖两系不是到了最后火并的时候,则用兵南方不难底定全局的。
对南方军政府最严重的,是国会议员也成批地不辞而别,甚至还带走了档案。4月1日,非常国会众议院副议长褚辅成去了香港,行前曾召国民党籍议员到香港集中,两院秘书厅在国民党议长指挥下,把两院档案卷宗全部打包叠好,分批运赴香港,这一来真是彻底地搬了家,使得广州的非常国会变成了真空状态。
4月3日,岑春煊风闻国会已搬空了,乃下令派宪兵前往两院搜查,果然发现国会重要文件全部已经运走,大为光火,因之派警察严密监视两院。
4月6日,留穗未走的国会议员召开联席会议,非国民党议员公推孙光庭为参议院主席,陈鸿钧为众议院主席,代行议长职权。同时通电宣布众议院议长吴景濂、副议长褚辅成、参议院议长林森等“带印潜逃,嗣后如假议长名义在外发表文电,一概认为无效”。
国民党籍议员在香港举行座谈会,会中讨论主题是把国会搬到什么地方。有的主张搬到云南,一部分则主张搬去上海。主张迁上海的人认为上海是皖系势力范围,而皖系对国民党日益表示好感,自不会干涉国会在上海集会。上海是全国重心,一举一动容易受人重视,耳目灵活,宣传的效果也很大。可是反对派则认为国会之所以播迁,就是因为受皖系军阀的迫害,当年就是皖系军阀强迫北京政府下令解散的,现在的安福国会也是皖系一手孕育出来的,因此国会再投奔皖系势力范围之内,未免太没有骨气了。所以这派人主张国会迁昆明。可是反对迁昆明的人理由也很对,他们认为云南僻处一隅,交通不便,国会迁滇无法号召,在政治上起不了广泛的影响。同时对唐继尧的态度也值得考虑,认为唐继尧在云南一向是关了门做皇帝,他是不是愿意欢迎这么多国会议员到昆明,也值得研究。
最后,主张迁沪者占大多数,于是伍廷芳乃把他所携出的公款发给每位议员赴沪旅费200元,另汇100万元存上海汇丰银行为国会迁沪后的制宪经费。在上海方面,孙中山和唐绍仪也担承另筹100万元支援国会。
4月8日,吴景濂先动身去上海,筹备国会在上海复会,国会存款50余万元由他带走。4月上旬,国会议员陆续抵达上海的已有200人左右,计划先召开两院联席会。
于是,上海和广州的两派议员,就遥遥相骂,互骂对方“通敌违法”。这时在广州的国会议员仍有300余人,政学系议员建议:由于人数不足,可以改开非常会议,推举岑春煊为大元帅以代替日益没落的军政府。
在北京看起来,广州的旧国会分家,是个好消息,总统徐世昌和总理靳云鹏认为这是南北直接交涉的大好时机,因此主张撇开上海的和会,直接向广州军政府谈和。根据李纯的五款方案,再加入:“善后大借款如果成立,应依照关税余款分配西南百分之十三的旧例办理。”一条作为谈判基础。
可是段祺瑞却反对徐、靳的主张,段以前一直是极端地反对上海和会的,现在忽然摇身一变,极力主张仍应在上海谈和,主张一切问题应由上海和会解决。而皖系健将、上海的“地方首脑”卢永祥也和旧国会的议员们成为好朋友,卢永祥公开建议解决时局的方法是新旧国会的合并,在上海共同制宪。
时局的发展,把一个最倒霉的人救活了,这就是安福系的首领、北方议和总代表王揖唐。他本来大张旗鼓到上海,不料南方代表根本不承认他的地位,任他巧语花言,任他费尽心机,南方代表就是一百个不理,使他不只感到乏味,而且进退维谷。现在广州的国会议员到了上海,正是走投无路的时候,他仍出面四处联络,他手头有钱,钱可通神,于是他的局面也活跃起来。
前面曾提到,王揖唐抵沪后是下榻上海富翁、犹太人哈同的花园中,据说王且把自己女儿拜哈同为义父。这位哈同的义子义女甚多。王揖唐在哈同公园中寄居时,曾遇到一次炸弹案,他疑心有人向他谋刺,更疑心谋刺案与江苏督军李纯有关。李纯听到此讯,大为光火,乃函王云:“公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仆即有恨于公,何至下效无赖之暗杀行为,况并无所憾于公乎?”李函并不使王释然,王揖唐总认为李纯对他不怀好意。
4月16日伍廷芳、林森到上海后,国民党召开紧急会议,研究进一步否认军政府在法律上的效力。由于军政府的组成是以七总裁为基干,最高行政机构政务会议须有过半数的总裁出席才有效,现在广州只留下岑春煊、林葆怿两人,而林葆怿也已宣布辞职,所以国民党认为广州的政务会议是没有效的。
广州方面的解释则不然,广州的政务会议说:七总裁中孙中山已经辞职,唐绍仪根本就没有就职,所以军政府的总裁只有五位。现在在广州军政府这一方面的,还有岑春煊、陆荣廷和林葆怿三位,所以还是多数,因此政务会议是合法的。这当然是强词夺理。为了要凑数,有一部分人主张索性把军政府改组为清一色的桂系,补选广东督军莫荣新、广西督军谭浩明为总裁。这当然是走极端的一法。岑春煊是陆荣廷的长官,陆荣廷又是莫荣新和谭浩明的长官,这四位同为总裁,就变成三代同堂了。所以莫、谭均以“不敢和长官并驾齐驱”为理由推翻了这个建议。
5月4日,广州国会补选熊克武、温宗尧、刘显世为总裁,以补孙中山、唐绍仪、伍廷芳之缺。熊代表四川,刘代表贵州,温代表北方。四川和贵州是和云南一致的,广州故意选出熊和刘,是有意分化滇系。
在上海召开国会的计划受到了打击,由于广州方面委托律师在香港控告伍廷芳卷走公款,因此伍廷芳汇存到上海汇丰银行的存款被判决假扣留。没有钱不能办事,这是最伤脑筋的。5月5日,到沪议员召开谈话会,决定国会迁滇,并发表宣言,否认广州的军政府和国会。
6月2日,孙中山在私邸召集唐绍仪、伍廷芳、李烈钧及唐继尧的代表举行会议,旧国会议长吴景濂、林森、王正廷、褚辅成都被邀参加,会议决定由孙、唐、唐、伍四总裁发表联合宣言,全文如下:
自政务总裁不足法定人数,而广州无政府。自参众两院同时他徙,而广州无国会。虽其残余之众,滥用名义,呼啸俦侣,然岂能掩尽天下耳目?即使极其诈术与暴力所至,亦终不出于两广。而两广人民之心理,初不因此而淹没,况云南贵州四川,固随靖国联军总司令为进止,闽南湘南湘西鄂西陕西各处护法区域,亦守义而勿渝。以理以势,皆明白若此,固知护法团体,决不因一二人之构乱而涣散也。慨自政务会议成立以来,徒因地点在两广,遂为一二人所把持;论兵则惟知拥兵自固,论和则惟知攘利分肥,以秘密济其私,以专横逞其欲,护法宗旨,久已为所牺牲,犹且假护法之名,行害民之实,烟苗遍地,赌馆满街,吮人民之膏血,以保骄兵悍将之愿,军行所至,淫掠焚杀,乡里为墟,非惟国法所不容,直人类所不齿。文等辱与同列,委曲周旋,冀得一当,而终于忍无可忍,夫岂得已?惟既受国民付托之重,自当同心戮力,扫除危难,贯彻主张……
同时,唐绍仪备了公函送达北方总代表王揖唐,要求恢复和谈。
6月6日,广州军政府政务会议议决:撤换南方议和总代表唐绍仪,改派温宗尧继任;通告北京政府,南方政务总裁孙中山、唐绍仪、伍廷芳三人的总裁资格业已取消。并且发出急电云:
王揖唐为北方议和总代表,此间始终并未承认,而唐绍仪复经撤销总代表,所有唐、王私议之和平条件,不能发生效力。……上海租界内所称之军政府,除唐继尧未辞职外,唐绍仪始终未就职,孙文业于八月间辞职,伍廷芳于本年三月间卷款弃职,经于五月四日由国会非常会议宣告免职,另行改选。孙、唐、伍三人所有宣言及一切行动均属无效。
广州的一举一动,在北京的徐世昌是赞成的,可是段祺瑞和安福系都予以冷淡。段系对上海的发展寄有极大的兴趣,唐绍仪给了王揖唐恢复和谈通知后,唐、王就互相拜访,谈得非常投机,昨天还是路人,今天却变成了老友。这种友好性的接触,显示出前途的乐观,双方似乎均本着互相忍让的精神,提出对方可以接受的条件,期使和谈获有具体结果。段祺瑞还直接回答了孙、唐、唐、伍四总裁一封电报,赞成恢复上海和谈。
徐世昌则对上海的发展表示冷淡,6月7日他叫国务院致电王揖唐,提出了四点质问:(一)唐绍仪的和谈总代表资格问题,唐原由广州军政府所委派,现在唐否认广州军政府的存在,则唐本身地位来自何处?(二)孙、唐、伍诸总裁或久已辞职,或现已离任,现在聚集上海私邸开会,上海又不属于西南范围。则诸公所议各项是否能发生效力,而西南各方对于此项集议,是否一致赞成?(三)孙、唐、伍三公既否认两粤现行机构,则上海和议一旦有成,两粤能否一致奉行而无反抗?(四)唐绍仪总代表上年所提八条,中央迭次抗争,和议因之中梗……。今少川(唐绍仪号)宣言仍以八条为据,遽与开议,是否有前后矛盾之嫌?以上四点统希核复,再酌应付。从这通电报中看出徐世昌是不愿以上海三总裁及唐绍仪的议和代表为对象。
6月7日下午安福系推出议员20余人见徐,请徐明告对上海和会的态度,徐竟不予接见,议员们坚持要见,僵持到夜晚10时,总统府秘书长吴笈孙才跑出来作揖打拱说:“元首有病,请诸位明天来。”6月8日安福系要员在太平湖开会讨论上海和会和应付徐世昌问题,曾毓隽认为徐世昌只以岑春煊为对象,不支持上海和会是破坏和平,主张国会提出弹劾破坏和平的总统。经讨论后,改为推举两院议员见徐质问不重视上海和会的理由,同时两院通电赞成上海和会继续进行,以便早日达成协定。于是李盛铎、田应璜、刘恩格前往访徐,徐向他们吞吞吐吐地表示:(一)政府对王揖唐并无不信任之意。(二)南方军政府发生内乱,北京政府当然可以置身局外。(三)南方军政府改派温宗尧为南方总代表,北京政府尚未承认。
第164章 吴佩孚衡阳撤军
吴佩孚衡阳撤防是改变南北形势的一个惊人行动。后来吴成为北洋时代风云人物也是由此开始。
吴师撤防是从9年5月20日开始。吴事前曾电请张敬尧派员到衡州协商接防问题。张敬尧派湖南暂编第二师师长(北军)吴新田为“主持湘南防务司令官”,于21日到衡州,与吴佩孚及湘军代表签订条约,南北两军维持原有停战界线,湘直两军停战协定继续有效。一直到吴师自动撤防的前夕,北京政府才有电报批准直军撤防。
吴师开拔时做环次队形的布置,主力第三师居中,湘江两岸各设掩护队,前方设有侦察线,后面设有殿卒,大军扬帆而下,全军齐唱吴所亲撰的《登蓬莱阁歌》。
吴有《回防途次》诗曰:
行行重行行,曰归复曰归。江南草木长,众鸟亦飞飞。忆昔赴戎机,长途雨雪霏。整旅来湘浦,万里振天威。孰意辇毂下,妖孽乱京畿。虺蛇思吞象,投鞭欲断淝。我今定归期,天下一戎衣。舳舻连千里,旌旗蔽四围。春满潇湘路,杨柳正依依。和风送归鸟,绿草映晴晖。少年惜春华,胜日斗芳菲。来路作归程,风景仍依稀。周公徂东山,忧谗亦畏讥。军中名将老,江上昔人非。建树须及时,动静宜见几。何日摧狂虏,发扬见国威。不问个人瘦,惟期天下肥。丈夫贵兼济,功德乃巍巍。江上送归舟,风急不停挥。得遂击楫志,青史有光辉。春日雁北向,万里动芳徽。鸿渐磐石愿,衎衎不啼饥。止戈以为武,烽烟思郊圻。同仇复同仇,归愿莫相违。
吴师于5月20日开始撤防北归,27日由水路经过长沙。张敬尧怕他舍舟登陆,战长沙,夺帅印。所以在湘江右翼配置了强大的兵力,但只做防御准备。而吴师根本无上岸打算,虽亦做紧急戒备,不过是怕张军袭击而已。双方均未挑衅战火,吴师乃扬帆而去。
吴师于5月29日过岳州,也未停靠,31日集中汉口,由于车辆缺乏,一直到6月5日才开始向北移动。
吴佩孚虽然请张敬尧派军接防,可是实际上他是决定把衡阳移交给湘军的。湘军骁将赵恒惕是他心仪的人物,两人惺惺相惜。所以吴师整装待发的时候,就是湘军执戈待动的时候。不过,当时的形势对湘军是很不利的。张敬尧是北洋勇将,他的军队已经扩充到7万人,他自兼北军第七师长,可是他所直属的部队则有湖南暂编第一第二两师和第一混成旅。归他节制指挥的还有协助长沙防务的第十一师(师长李奎元),驻防湘潭的第二十师(师长范国璋),驻防常德的第十六混成旅(旅长冯玉祥),驻防湘东的暂编第一师(师长张宗昌)和安武军一部分。
衡州和宝庆是长沙的前方两个重点,张敬尧派他手下的两员大将,湖南暂编第一师长田树勋守宝庆,兼长宝镇守使,第二师长吴新田守衡州。
张敬尧是安徽霍丘县人,出身是徐淮间的流寇,后来入伍为小兵。癸丑二次革命时,他随李纯入赣任第六师的团长,由此擢升为第七师长。老袁称帝前,他在北京同兴饭馆对人扬言说:“大总统做大皇帝,下一道上谕就成了,干什么还要研究和请愿?”有人把这些语报告袁,袁生气说:叫这个老粗不要乱讲话。可是心里则喜欢他的憨直。护国军起,袁派他入川,袁死后,他又向张勋递门生帖子。复辟失败,他倒向皖系,成为对南方主战派的中坚。他是反直系长江三督的主要人物之首,由于他是跟李纯起家的,他骂李纯最有力量,他的通电大骂秀帅夫子(李纯字秀山),以讨好于芝老上将夫子(段祺瑞字芝泉)。段赏识他头脑简单,所以把湖南督军宝座送给他。
据说张在督军任内时,曾文正的曾孙女曾宝荪在长沙创办艺芳女学,曾宝荪的父亲是文正长孙老翰林曾广钧(重伯)。宝荪从小就跟英国女教士巴小姐赴英国留学。张竟动念头到这位小姐的身上,遣人邀曾翰林赴督署一谈。曾广钧到督署见到张,口呼督军老伯,敬尧愕然不知所对,面对着文正公的长孙,对自己如此称呼,不无受宠若惊,邪念为之大减。曾辞出后向人说:“听说张督军的先君讳总愚,我先祖曾保荐过他,这样算起来张督军自然是我的父执了。”其实这是曾的苦肉计,把张敬尧的辈分提高,使他不能动后辈的念头。
张总愚究竟是不是张敬尧的父亲,谁也不知道,张总愚是捻军的头目,后来被招安的。
吴师撤防以及北归的经过,及抵河南布置情形,兹特抄录张一麐所编《直皖秘史》一段,其中叙述甚详,张文云:
吴佩孚将湘南撤兵事宜布置妥善,军队分水陆两道陆续开拔后,遂于廿五日由衡阳乘舟启行。各界人士均至河干欢送。经过株州、湘潭,均受各界欢迎。至廿八日上午,直军前队已开到省垣,人民站立观看者,大有牵袂成帷之势。吴部士兵均赤手对坐,状极闲雅,且有扣舷而高唱军歌者,一望而知其为久经训练,纪律严明之师,络绎而来,前后共过廿一班。然后红旗招展,汽笛呜呜,而吴氏所乘之“新鸿运”火轮至矣。于是岸上军乐大作,军警均行举枪敬礼。吴氏船上亦频频鸣号答礼。湘督张敬尧亲自出迎,以吴氏不肯登岸,即率军政要人分乘火轮,驶近“新鸿运”,随即过船,与吴氏谈叙十分钟之久,始返棹而回。
吴氏由长沙启碇,于廿九日上午抵岳州,仅带骑卫队廿四名,登岸入城,以镇署为行台。午餐后与地方各长官步行至岳阳楼上参观名胜,随即绕道游视城垣,至西门新修处(系前岁直军攻岳时以轰城炮击倒伤毙数百人之处),吴氏触目惊怀,回行台后,谕军需处备具祭品,于卅日就岳阳楼开追悼会,奠祭直军死义将士,至卅一日午前,直军大队人马数近二万人,由岳到鄂,一片人影,满布江中,俱向刘家庙登陆,吴氏则押军后行,所有省垣各机关法团领袖,均预先渡江赴刘家庙迎迓。至下午一时,吴氏到汉,傍晚由王督军欢迎过省宴叙,其所带军队则暂住刘家庙车站。
吴氏离湘之初,原拟抵汉后俟所部到齐将车辆等部署粗定,即轻车简从先行北返,后以湘中风云骤变,南军进占吴氏前驻各地,尤应请命曹锟再定行止。政府敦促即日北上,而吴氏则以无款开发船价及交通部不拨车辆为搪塞之计,依旧屯驻汉口。盖静以观变,别具深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