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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洋军阀史话(出书版)_分节阅读_第37节
小说作者:丁中江   小说类别:历史军事   内容大小:1.64 MB   上传时间:2025-03-06 19:55:57

第81章 康有为和袁世凯
  袁世凯在戊戌政变前是个新人物,他练新兵,参加康有为的强学会。可是光绪百日维新时,袁世凯如果不出卖光绪,戊戌政变也许不会出现,历史也许完全改观。所以袁的飞黄腾达,是康、梁的失败和谭嗣同等六君子的鲜血换来的。因此康有为和袁世凯从戊戌政变起,就结下不共戴天之仇。慈禧和光绪相继去世,宣统入继大统,康有为曾上书摄政王载沣,请载沣杀袁世凯以报光绪之仇。民国成立后,康流亡海外,他的高足梁启超则成为北京政坛的红人,由于梁启超向袁的疏通,在康有为老母去世后,袁以大总统之尊,电促康回国,这一期间袁、康两个仇人往来的电报如下:
  袁世凯第一电
  去国念年,困心衡虑。大著发抒政见,足为薄俗针砭,钦仰无似。凡河汾弟子,京洛故人,均言先生不愿从政,而有意主持名教。举国想望丰采,但祈还辕祖国,绝不敢强以所难,敬具蒲轮,鹄候明教!何日税驾,渴盼德音!
  康有为复电
  亡人负罪,久播异城,有母八十,莫奉尸甕,遂竟见背,永维哀悼,崩摧肺肝,过承厚赙,感刻不任。匍匐奔丧,未及言谢。途次得门人梁启超电,转述尊意拳拳故人,归国则待以特殊之上位,还乡则代筹警备之未周。昨抵香港,又接须磨寄来东京使馆转明公冬电,隆文稠叠,辱以蒲轮。召还苏武,伤其去国之久。访于箕子,本无陈畴之材。斩然衰绖,不入公门。母死谓何?敢有他志!加以两世之先茔被掘,廿年之遗骨须收。痛绝无棺,并陈新旧。凄凉营葬,难返乡闾。重以寡姊六十,病乳三载,沉绵床褥,天忽朝夕。是以魂魄飞越,岂知人世!固无心预闻政治,难补涓埃,更末由北首燕路,上承明问,伏望明公,幸垂矜原。若夫大教沦胥,人心陷溺,则中国可亡,而种族随之。实为邃古所无之变,同于金甲无避之义。他日誓墓余生,未忘扶持所至。托于徇铎,尊圣卫道,想公同心,冀公援手,圣教幸甚!稽颡鸣谢。康有为叩。文。
  袁世凯第二电
  念年契阔,怀想匪任。每读大著,救世苦心,昭然若揭。贤者有益人国,于兹确信。比者大难粗平,百废待兴,方思与天下之才共天下之事。洛社故人,河汾弟子,咸占汇进,宏济艰难。忧国如公,宁容独善?立盼戾止!论道匡时,敬具蒲轮,以俟君子。
  康有为复电
  曾复文电,想达记室。顷由龙都督、李民政长转到即日文电,懃懃拳念,垂存故人。仰见明公,搜岩访献,求治之盛心,鄙人何以当之。茕茕在疚,自念得罪久亡,重遇变革,致八十余倚闾,盈盈望绝,不孝之罪,上通于天。顷归省遗泽,触处崩痛。执杯圈而恸绝,抚几筵而陨心。物在人亡,形存神悴。加以割疡未愈,衰病侵羸,寡姊病危,奄在日幕。虽忧国难忘,而思亲未已!幸曲赐惠怜,俾尽衷慕。亦明公教孝之义,或补清化。垂涕感叩。有为。
  袁世凯第三电
  昨奉复电,既观望于高蹈,仰感叹于纯孝,夺情之举,固非敢施于守礼君子。遁世之行,又岂所望于爱国仁人。所望葬祭粗完,旌车仍戾。发摅伟抱,矜式国人。比者大教凌夷,横流在目。问俗觇国,动魄惊心。匪有大哲,孰为修明?执事毅然以此自任,其于正人心培国本之功,又岂今之从政者所可拟。绵力所逮,敬当共赞。霜风渐厉,诸惟节哀,为道自重。
  康有为复电
  强学旧游,相望垂白。记室骑兵,庶范云之善记。访泽加腹,存严陵之故人。问道求言,三征未已。猥以衔恤,莫酬隆礼。情岂忘于忧国,而创深巨于思亲。不呼丧门,幸惟垂悯。承许翼教相助,拯教人心,感不去怀,中国犹有望耶!昔浦公草创,入鲁而礼太平。汉宗尊圣,登堂而躬下拜。顷岁俎豆停废,弦诵断绝,人无尊信,手足无措,四维不张,国灭可忧。伏望明公亲拜文庙,或就祈年殿尊圣配天。令所在长吏,春秋朔望,拜谒礼圣,下有司议,令学校读经,必可厚风化、正人心。区区迂愚,窃用报礼,幸祈裁察!康有为叩。
  袁称帝后,康有为有两封长函给袁,称其为老弟,劝其退位,其第一函全文如下:
  慰庭总统老弟大鉴:两年来,承公笃念故人,礼隆三聘,频电咨访,累劳存问,令仆丧毕,必至京师,猥以居庐,莫酬厚意。今当大变,不忍三缄,栋折榱坏,侨将压焉,心所谓危,不敢不告,惟明公垂察焉。自筹安会发生,举国骚然,吾窃谓今之纷纷者,皆似锁国闭关之所为。皆未闻立国之根本,又未筹对外之情势者也。夫以今中国之岑岑也,苟能救国而富强之,则为共和总统可也,用帝制亦可也,吾向以为共和、立宪、帝制,皆药方也,药方无美恶,以能愈病为良方,治体无美恶,以能强国为善治。若公能富强自立,则虽反共和而称帝,若拿破仑然,国人方望之不暇。若不能自立,则国且危殆,总统亦不能保,复何纷纷焉?自公为总统以来,政权专制,过于帝皇,以共和之国,而可以无国会无议员,虽德帝不能比焉,威权之盛,可谓极矣。然外蒙、西藏万里割弃,青岛战争,山东蹂躏,及十五款之忍辱,举国震惊,至第五项之后商,共忧奴虏。中国之危至矣,人心之怨甚矣!方当欧战至酣,列强日夜所摩厉者武事也,忽闻公改行帝制,日夕所筹备者典礼也,行事太反,内外震骇,遂召五国干涉,一再警告。及遣大使东贺加冕大典,道路传闻,谓于割第五项军政、财政、警政、兵工厂外,尚割吉林全省及渤海全疆,以易帝位,未知然否?然以堂堂万里之中国元首,称帝则称帝耳,不称帝则不称帝耳,虽古詈莽、操,然力能自立,安有听命于人如臣仆者哉!……今仆为中国计,为公计,有三策焉:闻公昔有誓言,已买田宅于伦敦,若黄袍强加,则在洹上,此诚高蹈之节,远识之至也。若公禅让权位,遁迹海外,啸歌伦敦,漫游欧、美,旷观天地山海之大,娱游其士女文物之美,岂徒为旷古之高蹈,肆志之奇乐,亦安中国,保身名之至计也,为公子孙室家计,无以逾此。今既为左右所误,谬受大位,遂致内乱外拒,威信隳矣。然今为公计,为中国计,仍无以易此。明哲保身,当机立断,策上之也。次则大布明令,保守前盟,维持共和,严责劝进文武僚吏之相误,选举伪冒民意之相欺,引咎罪己,立除帝制,削去年号,尽解暴敛,罢兵息民,用以靖国民之怒,塞邻好之言,或可保身救亡,然大宝不可妄干,天下不能轻动!今者民心已失,外侮已深,义旅已起,不能中止,虽欲退保总统之位,亦无效矣。虽欲言和,徒见笑取辱耳,必不可得矣。惟公审之!若仍逆天下之民心,拒列强之责言,忘誓背信,强行冒险,不除帝制,不革年号,聊以自娱;则诸将云起,内变飚发,虽有善者,爱莫能助,虽欲出走,无路可走,王莽之渐台,董卓之郿坞,为公末路!此为下策。以公之明何择焉?公之安危,在于今日,决于此举,及今为之,犹可及也,过是欲为之,亦不可得矣。悔思仆一言,则无能为计矣。往者外论有拥戴仆为总统之事,此诚有之,然仆力拒,亦与癸丑之夏同也。仆一书生耳,终日以读书为乐,懒于接客,畏览公牍,癖耽书画,雅好山水,自以为南面王之乐,无以比之,而甚畏事权也。仆自释褐入部时,未尝一到署,但忧国危,不得已而发狂言,亦如今日耳。当戊戌时,仆毗赞大政,推毂大僚者十余人,而己身未尝受一官,上意命入军机,亦未尝受。前年某大党势焰弥一国,戴吾为党魁,且欲推为总理,吾亦力拒不受,且嘱党人切勿投票相举,此皆公所知也。仆之不可受总统,犹公之不可受帝号改元年一也。我惟不为总统,故敢以规公亦并谢去,运有荣悴,时有穷通,惟我与公,正可互相劝勉也。追昔强学之会,饮酒高谈,坐以齿序,公呼吾为大哥,吾与公兄弟交也。今同会寥落,死亡殆尽,海外同志,惟吾与公及沈子培、徐菊人尚存,感旧欷歔,今诚不忍见公之危,而中国从公而亡也。《传》曰:“忠言逆耳,药石也。”《书》曰:“若药不瞑眩,厥疾不瘳。”仆度左右之人,明知阽危,不敢逆耳,窃恃羊裘之故人,廿余年之交旧,当中国之颠危,虑执事之倾覆,日夕私忧,颛颛愚计,敢备药笼,救公急疾。吾闻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以姑息,今推戴公者,姑息之美疢也。《传》曰:“美疢不如药石。”惟智者能预见事机,惟善人能虚受善言。不胜冒昧屏营之至,惟公图之,伫闻明诲。北风多厉,春色维新,为国自爱。


第82章 贵州紧随云南
  5年1月2日蔡锷派遣戴戡经由毕节到贵阳策动贵州响应独立,另派王伯群往黔南兴义一带联系当地黔军。戴和王都是贵州人,而且在贵州有声名和人望,他们都是蔡锷的重要核心人物。云、贵在地形上具有其密切的关系,如果贵州不响应护国讨袁而落入袁系手中,云南的独立便受到严重的威胁。当云南起义时,蔡锷和唐继尧都曾电请贵州护军使刘显世参加护国行动,刘显世对袁本是离心离德的,因为袁的新地方官制中,各省都设有将军,就只是在贵州和福建两省设护军使,这表示袁对这两省不重视。可是刘显世是个持重而保守的人,所以他不敢立即参加讨袁的行动。
  这时,贵州一般情绪已经趋向讨袁了,王伯群的兄弟王文华担任黔军的团长,他和另一位团长熊其勋都敦促刘显世参加护国军。贵州由于平素兵额很少,所以团长就是实力人物。在贵州军民都有迫切的要求讨袁时,袁所派的贵州巡按使龙建章为了缓和贵州军民的情绪,5年1月7日他电请袁另行召集国民会议表决国体问题。袁则一面授意参政院回电予以驳斥,一面于1月14日下令叫他离职北上,并为了讨好刘显世起见,乃派他的兄弟刘显潜署理贵州巡按使,龙建章于1月16日化装逃走。
  1月18日贵阳举行了全省人民代表大会,在会上,与会代表力促刘显世宣布独立,改称护国军贵州都督,但是刘还不敢下决心,仍然依违两可,同时电请袁迅速接济军饷以稳定军心,直到1月24日,戴戡率领滇军一营进抵贵阳,26日袁汇来军饷30万元,于是刘遂于27日宣布独立,参加护国军讨袁。
  关于贵州举义情形,何应钦曾撰《滇黔首义五十周年》一文中叙及,特节抄如下:
  当民国二年十二月之际,袁世凯召集政治会议,王伯群先生任贵州代表赴京,知袁氏将谋帝制,遂滞留京津,侦其内幕,尽得其情。帝制议起,伯群与蔡锷密谋起义讨袁,锷虑黔作壁上观。伯群曰:“贵州意向,余弟王文华能左右之。且所部皆劲旅,可一战也。余兄弟早知民国必危于袁氏,磨厉以须者久矣。”锷曰:“今始知君昆季非常人也。黔能共举,滇势不孤,尚何犹豫。吾当冒险入滇。”因此书请伯群先赴云南,密谋部署。民国四年十月,伯群间道至昆明,会国父命吕志伊、李烈钧、方声涛、熊克武诸先进相继入滇。吕志伊先至滇垣,适巡按使署接北京陆军统率办事处电令,拘之警察厅,吕函邓泰中、杨蓁求救,邓、杨至警厅引吕出,谒唐继尧,告以来意,唐命泰中款之于其家。伯群与李、吕等密划,并以蔡锷函交唐,唐曰:“俟松坡至,则有所举也。”十二月十八日,锷由海防至滇。翌日,蔡锷、王伯群、李烈钧、任可澄、罗佩金、刘祖武、张子贞、方声涛、熊克武、黄毓成、顾品珍、殷承、杨蓁、龚振鹏、戢翼翘、戴戡、李雁宾等集于唐继尧寓中,议定,先电袁氏,促其取消帝制,并诛杨度等十三人以谢国人,限廿四小时答复。复于是月二十一日共同宣誓。任可澄为黔人,时官云南巡按使。上电由唐继尧与可澄具名,唐尚冠以开武将军督理云南军务衔,任犹冠其云南巡按使衔也。
  方王伯群之至滇也,即密饬其弟王文华秣马厉兵,与滇省同时举义。文华请于贵州都督刘显世,即设模范营,更番调各级干部,施以政治训练,告以护国大义,勖其僇力讨贼。众皆感奋。及接云南所订起义日期电,文华请于显世,与滇同日宣布讨袁。显世左右以保境为言,阴泥其事,文华词而辟之,曰:“吾与民国,誓共死生,事在必行。今日头可断,志不可夺,请都督以第一团告变,杀身灭族,文华自当之。倘天相中华,事而有成,其功尽归都督也。”军皆左袒,显世听之。职是迟至翌年一月廿七日始宣布独立,推显世为都督,戴戡为第一军右翼总司令援川,王文华为东路军总司令,率兵向湘进发。袁世凯乃伪令免刘显世都督职。以唐尔锟督理贵州军务,刘显潜为贵州巡按使,冀其自相内讧,坐收渔人之利,然民心所向,离间无成,惟徒费心计而已。
  初,文华接乃兄伯群先生密函,预于云南未宣布独立之前,集中兵力于黔东镇远、铜仁一带,准备作战。时袁世凯已令马继贞率近畿第六师,益以卢金山之第十八混成旅步马兵三万,号十万众,进逼辰州,将循沅江西上犯黔东。一月廿五日晨,晃州袁军来犯,击溃之。二月二日,文华击退由晃州来犯之袁军一混成团,激战三小时,遂克晃州。有告第二团长彭文治将携贰者,文华曰:“其部众皆深明讨袁之义,决不为动,贰何能为?”遣卢焘匹马往代之,文治宵遁。大义丕张,盖模范营实施政治训练之功效也。袁军退据距晃三十里之吴公关,恃险抗拒。经一昼夜之激战,卒克之。而黎古支队吴团长传声亦于沪平矿山等处与袁军遇,殊死应战,兵皆一以当十,奋勇直前,袁军溃退,乘胜追之,势若破竹,进克黔阳,占领洪江,约期会攻沅州。十三日,文华督军攻沅州,黎古支队自右夹击,袁军焚民屋多栋而退,溃不成军,吴团长传声亦因剧战阵亡。十六日,袁军被击退于麻阳,纷向凤凰厅遁走。黔军虏获枪支及军用品无算。文华复饬游击统带王华裔与湘步兵统带周则范会克靖县,占领武岗。自晃州开战以来,迭克险要,破袁军三混成团,歼卢金山全旅,马继贞屡蹶不振,愧而自杀。湘西底定,已无袁之势力矣。
  是役也,黔人之攻湘,不亚于滇军之攻川。而促成袁之羞愤死者,实川湘两役有以致之也。滇黔本唇齿相依,在明清同辖一总督,且同一语系,亲若兄弟,故能团结一致,克竟护国之功,而考其始末,黔人之参与其事者,王伯群先生实主动人之一也。
  贵州的起义,稳定了云南的外围,并使北洋军在湖南和四川两省感受威胁。
  2月8日,袁政府下令查办刘显世,派黔军的团长唐尔锟继任贵州护军使,这个命令正和云南情形一样,完全没有生效。
  贵州投向讨袁阵营后,戴戡于2月2日由贵阳出发,向四川进军,13日行抵松坎,14日向袁军正式攻击。戴戡这时所率领的黔军是六个团,实际兵力还不到八个营。
  戴戡率军入川后,蔡锷乃将护国军第一军分为左翼和右翼,左翼由蔡自己兼任总司令,不久改派参谋长罗佩金继任;右翼总司令则派戴戡担任。右翼护国军又分为两支,戴戡自己统率一支下松坎迫綦江,以威胁重庆;另一支则由王文华率领甫编成的13营向湘西出发,以开辟湖南战线。王文华的新编部队战意壮旺,加上湘西人民热烈支持讨袁,所以进展顺利,2月3日占领晃县,16日领麻阳,对于牵制北洋军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第83章 四川战役
  护国军四川方面的军情,按初订出师计划,是以第一军总司令蔡锷率赵又新、顾品珍两梯团,出永定取泸州为中路主军;以第一梯团长刘云峰率邓泰中、杨蓁两支队,出昭通取叙府为左翼。后来因为贵州宣布独立,复由戴戡以滇黔护国军右翼总司令名义,率黔军熊其勋一团,并由殷承率华封歌一支队协助,出松坎攻綦江规重庆为右翼。
  护国军左翼第一梯团所部两支队于民国4年先发,5年1月16日已行抵滇川接壤的新阳地方,该处及燕子坡、黄坡耳、捧印村等地,已有袁军川军防守,17日进至燕子坡,袁军凭山列阵,一支队仰攻,二支队绕道许堰突击袁军后路,袁军不支弃山逃遁,护国军乘胜追击,势如破竹,由黄坡耳、凤来场直至捧印村俱被占领。18日完全占领横江。19日第一支队踞金沙江右岸,以大炮牵制敌军,第二支队经罗东渡江,由山后猛击,支队长杨蓁率敢死士冲锋猛进,20日晨,渡江追击,袁军弃柏树溪退踞叙州,护国军进至柏树溪,守叙袁军望风哗溃,护国军遂于21日占领叙城。袁世凯闻耗大震,下令褫伍祥祯为川南镇守使,责令戴罪立功。四川将军陈宧调兵分四路反攻叙州:一命伍祥祯率所部由自流井进攻叙北;一命冯玉祥所部由泸州方面进攻叙东;一命朱登五统汉军(巡防军)由犍为进攻叙西;一由泸州方面分兵一股绕高珙进扰叙南。1月29日,护国军邓支队二营长马鑫培与自流井大股袁军战于宗场附近之斗牛岩,邓泰中亦于次日率援队驰至,激战两昼夜,袁军顽强抵抗。31日,杨蓁率兵一大排助战,士气大振,冒死冲杀,袁军向自流井溃走。护国军夺获大炮二尊,杀伤敌兵400余人,生擒者数十人,阵地弹壳堆积寸余。护国军乘胜追击,至下午战斗始绝。同日,杨支队营长田钟穀亦与泸州大股袁军战于白沙场,袁军据龙头山,用炮数尊并机关枪十数挺集中扫射,护国军第四连长杨盛民战殁,第三连长凌邦彧亦受重伤,其余官兵伤亡亦众,但仍死力抵御。杨蓁率队由宗场赶到,命工兵营向正面及左翼展开攻击。半夜邓队李营亦至,向袁军左翼合力围攻,鏖战三昼夜之久,毙袁军营长一人,连长三人,兵数百人;袁军旅长冯玉祥亦负重创,向南溪溃退。护国军猛力追击,袁军投河溺毙甚多,夺获枪炮子弹无算,俘获百余人。冯军窜至江安马腿子地方,被四川护国军总司令刘存厚所部刘柏心支队拦路截击,冯军仓皇无措,高悬白旗,口称愿降,纷纷抢渡,计沉溺入水及死于枪弹者又凡数百人。朱登五所部汉军,分由屏山、牯舌片、凉水井犯叙,俱为护国军所阻。由屏山分兵一部犯柏树溪,复被护国军击退。2月4日晨,袁军复集川军两营、北军六连回攻宗场。4日薄暮,护国军冒雨冲击,袁军奔窜,死百余人,伤者无算,夺取大炮二尊,机关枪一挺,弹药40余驮,驮炮骡五匹。6日晚,袁军一团,陈宧亲军两营,由犍为方面据牛喜场进窥叙城。护国军一小部依险相持,以大部包敌列阵,护国军出其不意四面环击,袁军惊溃,追杀30余里,夺获大炮二尊、枪炮50余船。是役前后剧战七八昼夜,护国军仅一梯团,共有兵五营,三路袁军计二旅数营,护国军以士气勇敢,卒摧大敌。别路袁军见三路既败,亦遂绕道退回泸州,陈宧四路规叙之计遂告失败。
  中路总司令部于5年1月14日由昆明出发,前部第三支队长董鸿勋率队于1月26日抵毕节,川军第二师长刘存厚派部下军官二员与董接洽,磋商响应办法,为护国军一入蜀境,佯与刘军对垒,刘军诈败,护国军尾追,迨抵泸州,两军方会合直捣泸城。30日,护国军由赤水河出发,至雪山关与刘军相遇,即照前议于31日抵永宁,2月4日抵纳溪,刘存厚因先有请滇军速行入蜀电,为毕节县知事刘某扣留,转致四川将军陈宧,陈派驻川北军驰至泸州防守,不克依照前计,遂于2日在纳溪宣布独立。2月5日刘师与护国军会师攻泸,刘军由大道进攻蓝田坝之正面,护国军绕道双合场、牛背石、南寿山等处攻击蓝田坝之侧面,战至6日晨7时,袁军大溃,7日,董支队将夺获江以西蓝田岩、月亮岩等处,交刘军团长陈礼门驻守,率护国军先锋队二营由泰安场渡江,攻击大龙山、罗汉场等处,以拊泸城之背。8日晨,渡江甫行二里许,与袁军相遇。护国军即迎头痛击,冲锋猛进,夺获大龙山。袁军退据山右高地。二营副长董鸿铨率兵绕道攻之,袁军败退入罗汉场。9日进攻罗汉场,午后5时,袁军不支退走,并占领小市,9日复占据五峰顶,泸城指日可下。不料守泸袁军潜师渡江,来击月亮岩,守军猝不及防,相率退却,刘军团长陈礼门愤极自戕。时赵钟奇梯团长抵纳溪,闻报即率所部警卫连及机关枪往援蓝田坝。10日晨,偕刘军工兵二营进规月亮岩,刘军忽退却,护国军亦遂退回纳溪。刘军退向江安。董支队闻月亮岩、蓝田坝失守,因亦回兵为恢复计。12日黎明即开始攻击蓝田坝、月亮岩等处,敌人倾巢渡江抵抗,相持一日,护国军以众寡悬殊,遂于是晚退扎纳溪边界30里,袁军亦不敢相逼。13日晚,何支队抵纳溪。14日两支队合攻双合场,营副长董鸿铨扶创挥兵猛进,袁军大败,护国军追至小河,敌人落荒渡河。20、21等日,从双合场对袁军右翼猛攻。22日向棉花埂侧背攻击,23、24等日则改攻为守,以期徐复劳顿。护国军高级军官总参谋长罗佩金,梯团长赵又新、顾品珍皆日日亲上火线督战;蔡锷亦于23日由永宁驰赴纳溪前敌指挥,躬督军阵,挥刀调炮,与士卒共甘苦。28日护国军以金、马两营至,复开始攻击,以朱德、金汉鼎及某三支队攻击袁军之侧面为主攻;以王秉钧、禄国藩两支队攻击敌之正面为助攻。战线左至大江边,右至永宁河,绵亘20余里。袁军凭险设防,散兵壕有多至三线者。护国军肉搏战壕,数次未下;而左翼军又于3月2日失陷叙府。左翼既失利,中路因休养兵力,重整建制,亦于6日夜半陆续整队离去纳城;总司令行营移住大舟驿;第二梯团移住大舟驿前方30余里之下层圃,为坚固阵地以防御溪本道;金支队移住白节滩打鼓场,由罗佩金指挥;何支队刘军舒支队移住古宋方面,扼守叙州、江安,并相机援叙;朱支队则重新整顿以待后军。
  护国军讨袁一役,完全可以证明胜利不是仅凭借兵力、财力和武器,只要正义在我,师直为壮,就会获得最后胜利。蔡锷的军队,食无隔宿之粮,衣不蔽体,唯赖蔡四处驰电告贷,向地方人民高息借贷,过一天算一天,这种战争照现代眼光来看根本就不能打,可是蔡等护国元勋却打得非常出色。
  当袁军大举入川后,两军对峙,战线长达200里,护国军预备队可以调用的兵力有限,又不敷分配,蔡面对这种恶劣形势,只好退出泸州,在纳溪与袁军隔江相对。袁军熊祥生旅首先回到泸州,2月21日袁破格封熊为二等男爵以资鼓励。从2月下旬到3月初旬,护国军和袁军进行了29天的激烈战斗,袁军张敬尧的九千兵被护国军打得只剩了五千兵,吓得袁军躲在战壕里不敢出击。护国军因为饷械兵力都极有限,也不敢过分消耗,因此只能“多张疑兵,以分敌势。俟有隙可乘,然后分头击破之”(蔡给唐的电报所叙)。
  护国军退出泸州后,军火更形缺乏,全军只剩下200发炮弹,蔡急电唐继尧,请速接济3000颗炮弹,每支枪加发300颗子弹,以应前线急需。可是云南方面无力接济。不久袁军的补充部队第八师王汝贤一旅开到,形势更见危急,蔡给唐的电报说:“敌能更番休息,我则夜以继日,敌能源源增加,我则后顾难继。”
  3月7日,川军刘存厚首先不支溃退,护国军全线都受到影响,而蔡仍咬紧牙关主张坚守阵地,但是罗佩金、刘存厚等都认为兵士疲困,弹尽粮绝,无法坚守,终于只好挥泪退出纳溪。
  袁军冯玉祥旅首先攻入纳溪。冯玉祥是个彻底的投机分子,他本想把他的部队撤到陕西去,可是还没有行动,恰遇熊祥生旅夺到了泸州,被封为二等男爵,他想乘机拣便宜,以遂升官发财之梦,于是他把他这旅由内江开到前线,正赶上护国军退出纳溪,他就乘机攻入。
  3月7日袁又破格封冯玉祥为三等男爵,策令中称赞冯是:“忠勇奋发,极堪嘉奖。”同日,张敬尧得授勋三位加陆军上将衔,旅长熊祥生、吴佩孚、吴新田都晋级陆军中将,熊祥生部团长刘湘也得到勋五位和陆军少将。
  这个时期可算是护国军最黯淡的一个时期,与袁军攻占纳溪的同时,护国军右翼军退出了綦江,广西方面龙觐光军攻占剥隘,湖南方面袁军周文炳师于3月13日攻占麻阳。
  袁这时收到的尽是捷报,最使他兴奋的,是川军统领杨起元从宁远来电称:2月13日他率部偷渡金沙江,夜袭摩鱼鲊,已由江驿过江进抵芝麻口。袁发表命令盛赞他:“出奇制胜,深入滇境,占领要隘,骁勇绝伦。”授他勋五位。
  这是洪宪称帝后,袁最得意时期,也可说是袁回光返照时期。
  袁军捷报频传,袁皇帝的情绪为之一振,为了鼓励前方士气,袁政府采办了大批咸牛肉、咸猪肉、罐头食品、绍兴酒、彩缎、贡绸、金银用具、时钟、衣帽、刀剑、古玩字画、碑帖、相片、瓷器等运往前线,分别慰劳将士,对立功将领给以一等至五等荣光宝星勋章,得到勋章的人每年可以领到年俸3000元、2000元、1000元、500元、250元不等。同时发行洪宪元年六厘内国公债以充战费。
  护国军退出纳溪后,袁军并没有勇气进行追击,因此护国军只经过了十天的整顿,又于3月17日开始反攻。只在几天以内,护国军便势如破竹地收复了江安、南川、纳溪、彭水、綦江等县。张敬尧抱头鼠窜地逃回泸州,张是袁称帝时代的死党,替袁最卖力气,而蹂躏人民最凶恶的正是他的第七师。蔡锷曾写信谴责张敬尧说:“帝制未成,先屠百姓,何以为国?足下媚兹一人,已属罪不容死,况复虐我同胞,人将不食尔肉!”
  蔡锷还有公开通电,描绘袁军的种种暴行:
  电一:(上略)逆军数千据油罗坪,经我军连日痛击,渐次溃散,余均伏匿不出。七号夜半,突有油罗坪多数百姓,纷纷渡河,团首保正亦在其中,据其口述:北军占油罗坪后,于昨午十二时大肆掳掠,装运财物二十七船,每船能容百人,经三溪向綦江方面进发。又该逆军大肆奸淫,妇女扑水死者数十人。查油罗坪为四川天险,四周壁立,中现平原,周围八九十公里。前经张献忠之乱未遭蹂躏。自前月起,綦江富户大都迁徙入内,计其财物不下数百万。乃逆军形同盗贼,任意掳掠奸淫,应请将其罪状宣布全国等语。查此次我军所到之地,凡其中人民惨遭逆军种种蹂躏者,莫不泣诉军前,研讯所获俘虏,亦供认不讳,且擒逆军各官长,在其身上搜出袁逆伪谕,纵肆淫掠,证据确凿,现值军事孔亟,未可逐一揭布,先请将此通电中外,使众周知等语。逆状如是,人道安在?凡我国民,应当怒发冲冠,速起而诛此獠也。(下略)
  电二:(上略)逆军在川,奸淫掳掠,无恶不作,举其所目睹者而言,逆军败后,其散兵壕内,民间被褥、媛女衣裤,狼藉满地。其遗弃尸骸,戒指、手镯辉煌满手。非男非女,怪状难名。每至回攻紧急,或溃退时,纵火毁烧民房几成定例。旬日以来,牛背石、双合场及纳溪附郭各处,焚烧民房殆近千家。有时发见伪示,尚谓滇军纵火,贻害百姓,乞请专款赈恤等语。横暴之极,济以贪骗,人民身亲目睹,衔之刺骨。故逆军所至,迁徙一空。其步哨溃兵,常被人民挺击,舁送本军。口操北音之人,非十以上不敢径行乡镇。我军所至,人民舞蹈欢迎,逃匿妇孺相率还家,市廛贸易骤盛。甚至火线以内,常有人民携馌馈食。各属野老村妪,大率彻夜讽经,祝滇军之战胜。故俘虏供词曰:天时、地利、人和都为滇军占尽,北军万无全胜之理等语。天厌凶德,人心大去,理无不亡。特电奉闻,乞为广布。(下略)


第84章 广西响应
  讨袁的形势,如果广西独立,则和云南、贵州联为一气,声势完全不同,所以广西陆荣廷的态度,关系护国成败很重要。
  陆荣廷是逊清两广总督岑春煊所提拔起来的,岑春煊一直是反袁的,他早就劝陆参加讨袁大业。两广和云、贵一样,都是北洋军势力没有到达的区域,广东将军龙济光大刀阔斧地压迫国民党,因此袁很喜欢龙,把龙列为新袁党之一,袁任命各省将军时,根据前清督抚驻地,给予各省不同的待遇,龙被任命为振武上将军,而对于龙的亲戚,且在逊清时同官提督为广西都督的陆荣廷,却只封为宁武将军。这一来陆当然有厚此薄彼之感。袁发现陆有离贰之心,才又晋授陆为耀武上将军,在陆被封上将军后,龙济光却被封为一等公爵,不久又因定惠州有功晋封郡王,而陆则只是一个侯爵。
  袁的封爵本是借此笼络各省军阀,想不到由于爵位有高低,虽满足了某些军阀,却也失去了一部分军阀,陆被封侯爵时,不许属员向他道贺。加上袁又派王祖同为广西巡按使,会办广西军务,这也是使陆对袁增加离心的,所以在王于4年9月到广西上任时,陆的态度是既不拒绝,又不接待,且向袁请假以示反抗。同时把留在北京的儿子陆裕勋召回。陆裕勋原在北京总统府任武官,请假回广西探视父疾,当他到了汉口,竟不明不白地暴毙,有人说这是袁毒死的,陆荣廷表面上不形于颜色,而袁也装出悼惜的样子,派员照料丧事。旁观者清,暗笑这两人都会演戏。
  陆既不满意袁,对帝制更不赞成,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很注意北洋系段、冯两大将的态度。段祺瑞在北京装病,袁、段不谐已成公开事实,而冯国璋不肯去北京,都是刺激陆的事实。冯曾有一个代表潘博到广西来访,陆从潘口中得知袁、冯之间裂痕日益扩大,使他反袁的勇气倍增,他派了五个代表到南京、上海一带活动,他对梁启超很仰慕,所以他的代表被指定的任务中,最重要的一条是迎梁启超赴广西。
  梁启超和蔡锷在天津分别后,也于12月18日由天津潜抵上海,较蔡锷抵滇先一天,云南起义后,梁留在上海用笔倡言反袁,鼓吹讨袁。他于5年1月下旬曾有一函长3000余字,给广西将军陆荣廷。当2月19日忽然有陈祖虞代表陆来见梁,面称奉陆命邀梁去桂,一俟梁抵桂后,陆即举义。22日复有唐绍慧衔陆命来促梁入桂。梁乃于3月4日搭日轮横滨丸赴香港,12日搭妙义山丸由香港去海防,再由镇南关入广西。3月26日梁辗转抵达南宁,可是陆荣廷已于3月15日宣告独立了。
  袁对云南用兵时,本有假道滇越铁路运兵攻滇的打算,后来因为法国公使拒绝假道而作罢,因此袁极希望派北洋军假道广西进攻滇东。陆荣廷得知这个消息,就发动广西士绅团体公开拒绝北洋军假道。袁投鼠忌器,不敢对陆过分,就反过来劝陆派兵攻打云南,陆则以广西军饷械两缺为由加以谢绝。袁于是派陆荣廷的亲家、龙济光的哥哥龙觐光率军假道广西攻云南,袁认为龙氏兄弟都是云南人,又是滇南土司,派他攻滇可得人和。龙觐光的儿子龙运干是陆荣廷的女婿,派龙觐光假道广西,陆荣廷不会反对的。果然这个决定,陆无法拒绝,只好电请龙觐光多带军械,少带士兵,有了军械不愁沿途招募士兵困难。刚好这时龙济光在广东兵力不敷,不能抽调更多兵力交给他的哥哥,所以龙觐光只好带了4000粤军组织远征军。民国5年1月中旬,龙觐光率军到了南宁,在桂省又招募了4000兵,合共8000人马。1月30日龙由南宁前往武鸣访问装病的陆荣廷,两个亲家见面时,一个很热情,一个很冷淡。陆表示他很消极,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2月8日,袁发表龙觐光为临武将军兼云南查办使,龙派所部团长李文富由百色进攻剥隘,又派儿子龙运干潜赴家乡蒙自组织地下部队。
  当龙觐光向云南挺进时,袁电请陆荣廷派兵协助龙觐光进攻云南,陆这次竟欣然受命,他派儿子陆裕光率军前往协助龙军。袁见陆态度好转,更要求陆派兵进攻贵州,陆也不推辞,只要求袁拨发步枪5000支,军饷100万为开拔条件,袁竟忍痛拨发。3月7日,袁任陆荣廷为贵州宣抚使,派广西军第一师师长陈炳焜护理广西军务。这道任命中竟说是出于陆自己的请求。和这命令同时,袁又密令龙觐光就近监视陆。袁怕陆不接受贵州宣抚使,怎知陆却通电就任,但又给袁一个电报,要求军饷100万元。
  陆荣廷在南宁开拔前,曾召开一次军事会议,在会议席上第一师长陈炳焜发言激烈,袁本想命他倒陆,怎知他却是反袁的中坚,他大声指责陆态度暧昧:“事新君(指袁)不忠,背旧主(指岑春煊)不义,忘杀子仇不慈,一个人怎可以不忠不义不慈!”
  3月11日,陆荣廷由南宁率师到达柳州,13日他就率领广西军将领通电劝袁辞职,并限电到24小时内答复,全电云:
  前大总统袁公惠鉴:痛自强行帝制,民怨沸腾,云贵责言,干戈斯起。兵连祸结,徂冬涉春。国命阽危,未知所届。远推祸本,则由我公数年来,殃民秕政,种怨毒于四民。近促杀机,则由我公数月来,盗国阴谋,贻笑侮于万国。查《约法》第四十六条,有总统对于国民负责任之规定,失政犯宪,万目具瞻,厉阶之生,责将谁卸?云、贵既扶义以兴,势无返顾,我公犹执迷不悟,何术自全?荣廷奉职岩疆,保安是亟,启超历游各地,蒿目滋惊,因念辛亥之役,前清以三百年之垂统,犹且不忍于生民涂炭,退位让皇。今我公徒以私天下之故,不惜戕亿万人之生命,以蹙国家于亡。以较胜朝,能无颜汗?况事终无成,徒见僇笑,名为智者,顾若此乎!荣廷等以数年来共事之情好,不忍我公终以祸国者自祸,谨沥诚奉劝,即日辞职,以谢天下。荣廷等当更任力劝云、贵同日息兵,则公志既可自白,而国难亦可以立纾矣。事机安危,间不容发。务乞以二十四小时赐复,俾决进止,不胜沉痛待命之至!陆荣廷、梁启超、陈炳焜、谭浩明、莫荣新、马济、王祖同。
  15日陆在柳州行营改称广西都督,兼两广护国军总司令,任命梁启超为总参谋,正式通电宣布独立。这时梁启超还在越桂途中。梁启超仆仆道路时,他的父亲病逝香港,他的亲朋都没有把这个消息透露,遂使他蒙在鼓里。他偷过镇南关是一幕惊心动魄的旅行,迨他抵达南宁时,广西已经独立11天了。
  广西起义,宣布参加护国军,是倒袁战争中一个重要关键,因为这样一来广西便和云南、贵州连接起来,显示护国运动不是一省一人所发动,而是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最妙的是云南、贵州、广西三省都有一个公式,他们在独立以前都是先向袁骗饷骗械,迨达到目的后,即以袁的饷械来倒袁。袁一生以行骗纵横天下,临到自己败亡时,却被反对他的人如此戏弄,真是报应不爽。
  在广西独立以前,龙觐光已于3月9日占领剥隘,龙的儿子龙运干也在云南南部发动了地方团队三路出动,进攻个旧、蒙自、临安。这个攻势正是护国军在四川受挫折的同时。
  龙觐光自己把总部移驻百色,他的前锋李文富团长已进入了土富州附近。看起来袁这支奇兵颇收战略突袭之效,可是就在这个当儿,陆荣廷派来支持龙觐光的陆裕光和桂军竟突然发动军变,就在一个阴雨的晚上,不声不响地把龙军全部缴械,把龙觐光和他的儿子龙运干都扣留。龙运干是陆荣廷的女婿,和陆裕光是郎舅,做梦也想不到至亲会变生俄顷。他要求和陆裕光见面,这位大舅子说至亲是私,倒袁护国是公,他不能因私而废公。这一来可把龙家父子搞得十分狼狈,因此龙运干乃托人打电报给太太和丈母娘,并且要太太好好恳求一下她的母亲谭氏,请丈母娘去劝老丈人,放他父子一条生路。不久,南宁有了回电,电文上说:彼此政见和立场虽然不同,可是亲戚仍然是亲戚,一定不会委屈亲家和女婿的。不过想请亲家和女婿发出一则电报给广州的龙济光,请龙济光响应独立,参加护国运动。龙觐光父子这时已是亲家的阶下囚,对于亲家的要求怎敢不从,于是就在已拟好的电报上签字,劝他兄弟在广州独立。而龙运干在云南南部所发动的三路军事行动,也被唐继尧所派驻蒙自的第二师刘祖武部扑灭了。
  龙觐光父子被生擒,龙运干的奇兵又在滇南被歼,这一切坏消息还没有传到北京,在北京的袁皇帝听到的则是前半段一连串好消息。因此,3月12日袁下令任命龙觐光督理云南军务兼云南巡按使。可怜这位“云南将军”已是阶下之囚,没有机会让他接受新命了,他这时正在百色的独立会议讲台下,颤声抖手地念着他亲家派人交给他的广西全省独立的通电。
  广西独立后,袁派的广西巡按使王祖同请求陆荣廷准许他离境,陆立即答允,还赠以程仪2万元,派兵护送出境。陆荣廷对亲家也很优待,把龙觐光父子由百色接来南宁,请他们舒适地住在公馆中,就是不准随便行动。龙觐光的部下,陆都许他们自由选择,任去任留。
  广西独立后最主要的工作是要促成广东独立,两广唇齿相依,如果广东与广西背道而驰,对广西是不利的,所以陆荣廷等便以全力争取广东,争取的方法是以政治手法为先,于是由陆荣廷、梁启超联名致电广东的龙济光和巡按使张鸣岐,电云:
  广东龙上将军、张巡按使同鉴:前大总统袁世凯谋逆,神人共愤。自滇、黔首义,湘、蜀奏功,舆情所趋,昭然可见。本都督会同本军总参谋,联名电劝袁氏退位,以谢天下,顽不见答。今已徇军民之请,出师讨贼。粤、桂比邻,谊同唇齿,伏望两公督率所属,载歌同袍,不胜大幸。军机迫切,乞以十二小时内赐复为盼。两广护国军总司令陆荣廷、总参谋梁启超。
  广东没有答复,于是陆等乃用两广护国军名义檄告广东军民,檄文云:
  两广护国军总司令、总参谋,为檄告事:前大总统袁世凯蓄谋造逆,自为帝制,殃民辱国,罪恶贯盈。自滇、黔首义,湘、蜀奏功,舆情所迫,昭然可见。本总司令、总参谋,不忍祸结兵连,生民涂炭,乃致电袁氏劝其退位,以谢天下。袁犹不悛,至今负固。本总司令、总参谋义不获已,乃徇桂省军民之请,出师申讨。广东将军龙济光、巡按张鸣岐,与本总司令既久属同僚,在本总参谋,且曾为推毂。方冀克明大义,相与同仇,迭经电商共发义旆,不料竟昧天良,甘心从逆。本总司令、总参谋乃不得不暂移北上之师,先服东征之役。今已统率劲旅,合围省垣。济光、鸣岐若能悔罪投诚,自当予以更新之路。倘犹执迷拒命,势亦难逃渠首之歼。我全粤父老子弟深明时势,忠义性成,当谅吊伐之苦心,乐扶开济之元气。仰各安堵乐业,勿事张皇,静候大军迅平小丑。全粤大小官吏,仰各照旧奉职,毋得荒弃。全粤将校士卒奉职民国,禄养有年,当此国家存亡危急之时,正我军人厉节效命之日,仰各辨明顺逆,慎择从违。其驻屯省外各路军队,有保卫地方治安之责,万勿擅离汛地,致酿变端。其城厢内外军队,宜激发天良,去逆效顺,万勿抗敌义旅,荼毒生灵。但能卷甲来归,自尔同袍济美。要之安省城,即所以安广东;救广东,即所以救中国。本总司令、总参谋既念为国捍患,在义难辞,复痛同室操戈,虽胜不武,雅不欲穷极兵力,糜烂地方。故暂驻节要冲,传檄申警,猗欤多士,懔兹良言。此檄!
  由于龙济光的部下多为云南士兵,所以陆荣廷、梁启超联合檄告广东境内的云南军士,檄云:
  谨檄告广东境内云南将校士卒,诸君非奉民国之职,领民国之饷耶?诸军之原籍云南,非首倡护国军,义声振天下耶?今云南军西定四川,东定湖南,为国立功,所向克捷。无论中国人外国人皆啧啧称叹,谓云南人真个好汉。独粤中数千之云南军士乃为龙济光一人所利用,赌诸君之性命换己身之头衔。诸君不知情形,甘为效力,中外人士皆谓诸君为可恶,本总司令、总参谋则谓诸君为可怜。诸君前年之入粤,非助袁世凯也,助民国中央政府也。何独诸君,即桂军固亦助之矣。今袁世凯背叛民国,自称皇帝,内之则为国人所共弃,外之则为友邦所明拒,调兵无兵,筹饷无饷,死亡之期近在数月。诸君与袁氏何亲何故?袁氏于诸君何恩何德?乃至今犹在梦中为之拼死。人谁无死?死为逆鬼,所为何来。本总司令、总参谋所率雄师,已压全粤,一旦交绥,胜算立见。所以暂不猛攻省城者,一则顾全地方不欲糜烂,二者念诸君俱属好男儿,将来可以替国家大大出力,不忍遽加鏖杀,同气相残。为此切切檄告,即日缴械投诚,听候调遣,则现时之地位,仍旧保存,他日之功名,未可限量。如或执迷不悟,始终从逆,国法所在,本总司令、总参谋亦不能为汝容赦也。此檄!


第85章 广东被迫独立
  广东是革命的发源地,龙济光虽然盘踞广东,可是革命的火种却在四处潜伏。自广西举义后,广东就在不稳中,陈炯明攻入惠州,但被龙军击败,可是陈部却散在粤东,自称护国军,对外宣称拥黄兴为总司令,另有徐勤军、魏邦平军、林虎军、朱执信军、邓铿军、叶夏声军、何海鸣军、李耀汉陆兰清军等等,风云景从,遍地皆兵。接着团长莫擎宇在潮汕独立,镇守使隆世储、道尹冯相荣在钦廉独立。
  龙济光在四面楚歌中,乃向北京请示如何应付,同时请派大军增援。袁世凯乃密令龙“独立拥护中央”,另电驻上海的第十师速行援粤,第十师防务则由驻南苑的十二师接防。运兵行动尚未开始,4月4日寄碇广州的宝璧、江大两兵舰竟参加义军,投入魏邦平部,魏遂统率舰队驶抵海珠,预备攻城。
  4月6日龙济光、张鸣岐宣布广东独立,布告如下:
  为布告事:现据广东绅学各界全体公呈,粤省连年灾患,地方已极凋零。近来各省多已反对袁氏,宣布独立,粤省危机四伏,糜烂堪虞。各界全体为保持全省人民生命财产起见,群众公议,联请龙上将军为广东都督,以原有职权保卫地方,维持秩序。此系拥护共和,天经地义,请即刚断执行等情。查阅来呈,持议甚韪。本都督身任地方,自以维持治安为前提,刻经通电各省、各机关、各团体及本省各属地方文武官,即日宣布独立。所有各地方商民人等,及各国旅粤官商,统由本都督率领所属文武官担任保护,务须照常安居营业,毋庸惊疑。如有不逞之徒,假托民军,借端扰害治安,即为人民公敌,本都督自当严拿重办,以尽除莠安良之责。其各同心协力,保卫安宁,有厚望焉。特此布告。
  广东的独立是假独立,是奉袁世凯密令独立,独立而拥护北京,等于不独立,所以接着就发生了“海珠事变”,前中国银行行长汤觉顿代表广西到广州来和龙济光、张鸣岐接洽,竟于4月12日在海珠遇害。
  海珠事变后谭学衡乃急电陆、梁,电云:“梧州探投陆都督梁任公台鉴:今日海珠会议,汤君觉顿、舍弟学夔当场受枪殒命,王君协吉、吕君清受重伤,随后亦毙。当经力请龙、张两公,终始维持,毋使广东糜烂,均盼召从星夜来粤,妥商善后办法,全粤幸甚。”龙济光、张鸣岐对海珠事变的责任完全推到蔡乃煌和颜启汉身上,蔡乃煌是奉袁克定之命到广东来搞鸦片烟筹措帝制经费的,他当然反对广东独立,颜启汉是粤军将领。
  这时候由于广东各地民军蜂起,龙济光的号令不出广州,当然害怕广西大军压境,所以极力向广西方面解释,陆荣廷遂提出几个条件:一交出祸首蔡乃煌、颜启汉,二分调警卫军出省,三龙军一半须随护国军出征江西,四陆荣廷等到广州,寓所自择,龙须让出东园给陆军驻扎。最后措施结果,议定四款是:(一)查办海珠祸首;(二)请陆荣廷、梁启超到粤维持粤局;(三)陆、梁电饬广东省内各路护国军暂停进攻,静待解决;(四)严办土匪,保卫地方。
  龙济光想用商谈来拖,以待大局变化,所以海珠祸首颜启汉闻风先逃,潜匿上海。陆、梁见龙毫无诚意,于是由梧州顺流而下向广东进军,进至肇庆,肇庆镇守李耀汉欢迎桂军,陆、梁乃联袂发表告龙济光及广东军界全体将士通电,全文如下:
  龙都督并分送军界全体将校士卒公鉴:荣廷、启超承龙都督之招,来粤共商大计,本拟轻装减从,星夜驰来,嗣叠接龙都督四电,力言北伐救国之急务,作两粤会师进取之远猷,敦迫率重兵来会,荣廷等义无可诿,随带桂军万人,次第东下,此事纯出于龙都督之意,专为国家前途起见,与两粤内部交涉,毫无关系。仍恐军界诸君及粤中父老,或有误会,谨先将荣廷等之心迹及计划,披沥陈之。荣廷生性恬淡率直,毫无争权贪位之心。粤中军界,多有曾与荣廷共事者,当能深知其为人。今迫于公义,挥泪兴师,自行督兵,出境北伐,并广西都督一席,亦不愿久居。今兹来粤,只欲以旬日之间,议定大计,即行北上,断不能久淹滞粤境。外间或有虑荣廷到粤,粤中军界将有变动。荣廷敢矢信,誓保其必无。望我军界诸君,推诚信之。至于启超本一介书生,于军事素无所知,其不愿干预军政,自无待论。其对于各党派之贤俊,惟有敬爱,绝无偏袒。两年以来,专意于社会教育事业,与党派久脱离关系。此次迫于义愤,勉从诸君子之后,竭其棉薄。首义之始,即自誓无论何种地位,断不肯居,若有相强,惟有引身而退。今次来粤,惟本恭敬桑梓之心,稍尽维持调护之责。粤事粗定,便须游历他方,更思自效,此来于粤中军界,绝无影响,更何待言?须知今之国贼,实为袁氏。袁氏一日不退,国患一日不息。今袁势日趋穷蹙,然淫威积之既久,摧陷尚费全力,我军全力报国,正在此时。若两粤境内秩序安谧,无内顾之忧,自能出其劲旅,迅定中原。若内部自生葛藤,则为敌所乘,势将自溃,更何所挟持以救国,而身家权位,更何所托。龙督与荣廷、启超有鉴于此,故一月以来,苦心调护,务成两粤一家,同心御侮之局。耿耿血诚,可表天日。想我军人必能深会此意也。特此先行驰告。其北伐进取方略,俟与龙督会晤后,当决定迅速进行。凡我军人志切从戎者,请各安待,必有以偿诸君之壮志也。陆荣廷、梁启超。咸。印。
  接着陆荣廷命莫荣新率军五千进抵三水,由于三水离广州不远,所以龙济光不能不力求妥协,乃偕张鸣岐亲赴肇庆与陆、梁会商,成立五项协议:(一)广东独立后仍由龙济光为都督;(二)肇庆设立两广都司令部,举岑春煊为都司令;(三)惩处祸首蔡乃煌死刑;(四)从速北伐;(五)各地民军自岑春煊入粤后设法抚绥,并自三水划清防界,以马口为界,西南以上归魏邦平、李耀汉、陆兰清防守,西南以下归龙军防守。
  4月20日龙由肇庆返广州,着手组织广东护国军三个军,做出整装待发姿态。
  24日龙把蔡乃煌交给谭学衡解往长堤枪毙。


第86章 浙江独立
  4月12日浙江继广东之后宣布独立,算是护国倒袁宣布独立的第五个省份。浙江独立和滇、黔、粤、桂不同的是它在地区上属于东南,且和以前各省地势上并不毗连。促成浙江独立的,是因为袁打算把驻防上海的北洋军第十师开驻浙江,因此激起浙江方面的反对。在杭州的第二旅旅长童保暄、警察厅长夏超、宁波独立旅旅长周凤岐、嘉湖镇守使吕公望、台州镇守使张载阳等都有独立趋向。浙江将军朱瑞首鼠两端,他仍采取第二次革命时的老路子不宣布独立,外间且传说朱拟诱杀童保暄以肃清反侧,童遂于4月11日先下手为强,进攻将军署,朱瑞闻变遂从后门逃之夭夭。第二天童召集省城代表集会商量推举浙江都督,当时浙江军界找不出一个力能控制全省的人物,大家遂推举当时富有人望的浙江省巡按使屈映光担任都督。屈是袁所赏识的人,他对大家说:“我只能以巡按使名义暂兼总司令,维持地方秩序。”屈的目的是保全浙江,不使动乱损害了浙江,所以他又和淞沪护军使、北洋军第四师长杨善德订立了“淞沪互不侵犯条约”。
  浙江宣告独立后,由军方人士联名发表通电,全文云:
  北京政事堂,统率办事处,各部院长,各省军民长官,军警商学各界公鉴:滇黔首义,举国景从,公理真诚,皎如天日。公望等徇吾浙军民各界之切望,全体一致于真日宣布独立,公推屈映光为都督。士气奋发,秩序晏然,堪以奉告。溯自辛亥发难,共和告成,海内喁喁,翘首待治。项城以国民付托之重,忘天下为公之心,背弃誓言,破坏《约法》,箝塞舆论,劫制正人,外债崇于祁山,苛政猛如虓虎,致闾阎无乐生之气,道路多吁嗟之人。犹复托名筹安,希图帝号。诡密之电腾笑于友邦,警告之声皇皇于五国。不知惟信可以立国,惟德可以服人,狙公之术既穷,土崩之局乃见。公望等于国事岂敢轻试,于项城非有私仇,此次仗义兴师,枕戈待命,理无反顾,义无还心,实欲将顺众情,巩固民国。盖以飘摇风雨,国势已属可危。如其朝四暮三,鲁难伊于何底?欲减除时局之危难,清弭国内之战祸,则不得不鉴天下之大势,示亡秦之决心。权利本无可言,危险更非所计。夫天下非一人之天下,中国岂袁家之中国?项城果尚有爱民惜己之心,宜速为洁身避贤之计,庶足示光明之度,犹不失退让之情。清室尚能以组织全权授诸项城,项城岂不能效法旧君授诸冯、段。冯公在南,段公在北,布置既较周于前,祸患自无忧于后。况乎《约法》具存,条文可据,代理既久经规定,争议自无从发生。方今四海分崩,众心离涣,川湘北旅,挫败相寻,各省风云,日益紧迫。项城亦当知大势之既去,覆水之难收,佳兵不祥,群情可见,当不为旦夕之延,以重其殃民之咎。矧威信既失,将何以临民?果拥兵负嵎,则败亡可待。公望等谨整饬军旅,严阵以待。庶几海内君子,鉴此微忱。掬血陈词,伫候明教!吕公望、张载阳、周凤岐、童保暄、王桂林、夏超、俞伟、顾乃斌、徐则恂、童绍基、王萼、施承志、李炜章、吴钟镕、傅其永、来伟良、李全义、伍文渊、韩绍基、汪镐基、王文庆、莫永贞、张翅、裘绍、葛敬忠等。皓。印。
  可是屈映光另有密电给袁,叙述自己被推戴的经过,并非出于己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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