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在盛京西面的怀远门外,多尔衮、多铎、代善率领的满州两白旗、正红旗,以及蒙古两红旗、两白旗将近七万大军抵达城下,城中留守的老弱兵丁虽然不见皇太极的銮驾,也没有见到皇太极的诏令,但是面对多尔衮的兵威,还是乖乖的打开了城门。
数万大军随即入城,多尔衮命多铎立即掌控城中防务,盛京从即刻起开始戒严,多铎随即率领满州两白旗兵马前往各处城门和要处守卫。
多尔衮与代善、正红旗固山额真恩格图、镶红旗固山额真布颜代、正白旗固山额真伊拜、镶白旗固山额真苏纳随即率军前往大内,大队兵马驻扎在宫外,多尔衮、代善和蒙古两红旗、两白旗固山额真一起,率领数百甲兵进入宫中,随即封锁了崇政殿。
“立即召集文武百官在此议事!”
多尔衮抑制住心中的喜悦和激动,随后说道:“另外将庄妃和福临带来!”
大玉儿本名博尔济吉特·布木布代,蒙古科尔沁部人,也就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孝庄文皇后。
此时代善闻言不禁微微变色,想要说什么,但还是叹息一声,派人去办差了。
没过多久,庄妃大玉儿带着福临先一步抵达了崇政殿,看着满脸沧桑的多尔衮和代善,沿途见到了正红旗和正白旗的兵马,却不见皇太极、豪格等人的身影,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八、九分,心中顿时涌起了悲凉和恐惧来。
多尔衮见状只是命人取来软墩,让大玉儿和小福临坐下,继续等候朝中大臣。
过了没多久,议政大臣劳萨、汉军镶红旗一等参将金砺、内大臣塔瞻、刑部丞政索海、议政大臣英额尔代、都察院丞政张存仁、吏部丞政高鸿中、内大臣图尔格、兵部丞政叶克书、三等昂邦章京图赖等人纷纷赶到,这些人已经是满清留守在盛京的所有主要大臣了。
此番入关一战,皇太极还带走了大量的文武官员,用于辅佐自己处理军中事务,可是战败之后,多尔衮将这些大臣全部抛弃在乱军之中,让这些皇太极的心腹大臣死的死、被俘的被俘,朝中大臣也为之一空。
众人此时从城中随处可见的两白旗、正红旗警戒兵马,已经猜出一二来,现在看到只有多尔衮、代善和几个蒙古各旗的固山额真在场,并不见皇太极,心中更是不安。
多尔衮见众人已经到齐,便下令封锁崇政殿,说道:“本王率领大军突然返回盛京,诸位一定惊疑不定,在担心前线战事如何了。”
多尔衮看了大玉儿一眼,眼神中透着一丝温情,随后继续说道:“陛下率军在昌平州、延庆州与刘衍部十余万精锐决战,但是因为陛下指挥失措,致使我大清三十余万将士一战而溃,除了本王与豫亲王、礼亲王和诸位蒙古固山额真抢出来的兵马外,大军主力尽数覆灭,陛下与肃亲王、郑亲王等一众旗主、王公大臣全部战死!”
话音刚落,大殿之上鸦雀无声,突然大玉儿惨叫一声扑倒在地,身边的福临也不知所措的开始大哭起来。
此时议政大臣英额尔代怒声说道:“不可能!我大清举倾国之兵三十余万,就算战败,也绝不会如此惨烈,我要求朝野大议,对撤回来的兵将进行质询!”
多尔衮冷声说道:“质询?你要质询谁?本王,还是礼亲王,还是浴血奋战,千里步行回来的各旗勇士!”
被多尔衮一番怒怼,英额尔代顿时冷静了下来,随即便想到了一个问题:为何在城中见到的兵马,都是满州两白旗、正红旗的兵丁,两黄旗和两蓝旗、镶红旗的兵马都去哪了,就算是溃败了,也不至于一个兵卒都见不到吧!
这个问题其余众人也都想到了,一瞬间,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出现在众人的脑海里:这场大败,是不是因为多尔衮造成的?
只是现在盛京已经尽在多尔衮的掌控之下,此时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多尔衮见众人很是配合,便说道:“我大清突遭劫难,刘衍所部大军随时都可能出关杀来,大清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必须要另立新君,尽快重建八旗勇士!”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对答。
就在这时,多铎身披铠甲大步走进了崇政殿,身后又跟着大批的满州镶白旗甲兵。
只见多铎拔出战刀,对着一众大臣怒声说道:“睿亲王战功卓著,在数十万大军溃败的时候,救出了数旗勇士,阻断了刘衍率领的追兵,为大清留下了一丝元气。本王在此提议,由睿亲王登基为帝,诸位可有反对!”
此时都察院丞政张存仁站出来说道:“豫亲王此议不妥,先皇虽然已经战死,但尚有皇子福临,我大清绝对不能行兄终弟及之策,此乃取乱之法也!”
话音刚落,多铎直接一刀将张存仁砍死,直到倒下的那一刻,张存仁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多铎会当着群臣的面杀自己。
多铎用护臂擦了擦战刀上的血迹,冷声说道:“一个汉狗奴才,竟然也敢妄议大清皇位,该死!”
有了张存仁的“牺牲”,其余众人不敢反对,纷纷领命赞同。
随后在多铎和代善的带领下,多尔衮在崇政殿中接受了群臣的叩拜。一旁的大玉儿看着这一切,心中有说不尽的恨意,只是看着身边的福临,此时一声都不敢出,生怕会引来多尔衮的杀意。
随后多尔衮说道:“诸位暂且各司其职,等到盛京内外稳定之后,朕再举行登基大殿,然后再与诸位臣工商议振兴大清之策。”
“奴才领旨!”
用张存仁一条命,暂时压住了群臣,多尔衮和多铎的心中暂时踏实了不少,随即便看向了大殿中的大玉儿和福临。
满人的嫁娶习俗与其他胡人相同,视女人为财物。父死,儿子可以接纳除了生母之外,父亲的所有女人。兄长死去,弟弟也可以瓜分兄长的所有女人。
此时大清虽然在皇太极的努力下,很大程度摒弃了之前的种种陋习,有了一定的礼义廉耻,但是骨子里的东西,是轻易杜绝不了的。
不管是多尔衮还是多铎,此时都对大玉儿垂涎三尺。
一旁的代善见状,心中很不舒服,便拉住多尔衮到一旁,低声说道:“陛下如今大权在握,应将精力放在朝政和军政上,这大玉儿不如就让她给先帝殉葬好了。”
多尔衮瞪了代善一眼,说道:“不可!”
代善微微一叹,然后说道:“这大玉儿如何处置,奴才就不多言了。只是恳请陛下能够绕过福临等皇子,毕竟都是先帝的血脉,他们还小,构不成威胁的。”
多尔衮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笑着说道:“这是自然,朕答应了!”
随后多尔衮命代善带人将永福宫清理出来,作为皇太极的几个皇子居住所在。
“将福临等皇子集中在宫中赡养,朕也会请师傅对他们进行教导。如此,朕才能放心。”
代善当即领旨,好像担心多尔衮会反悔,急忙去办差了。
此时多尔衮便看向了大玉儿,眼神非常的复杂。一旁的多铎虽然也心有戚戚,可是此时却非常识趣的退下了,还带走了福临。
大殿之内只剩下多尔衮和大玉儿两人,其余的两白旗兵丁也跟随多铎一同离开了。
“你还好吗?”
大玉儿没有回答,而是泪眼摩挲,问道:“陛下能放过福临吗?”
此后一直到半夜时分,多尔衮和大玉儿都在崇政殿内,外人并不知道二人在说些什么,在做些什么。
与此同时,代善已经将永福宫打扫了出来,并且将福临等几个皇子都安顿在这里,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出宫而去。
如今的盛京城内很乱,代善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在这个时候,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转眼到了半夜时分,永福宫突然燃起了大火,多尔衮得到消息的时候,直接从崇政殿冲了出来,马褂还有几个扣子没扣上。
紧接着,大玉儿尖叫着冲了出来,望着永福宫的方向,只见那边已经火光冲天,甚至还能听到不少侍卫和宫女在惊呼呐喊。
突然,大玉儿指着多尔衮怒声叫道:“你骗我,你杀了他们!”
多尔衮眼神闪烁,随即看了大玉儿一眼,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当晚,被安置在永福宫的福临等几个皇子全部遇难,永福宫内的侍卫和宫女也一个都没逃出来,据说第一个带兵赶来救火的,正是豫亲王多铎。
次日清晨时分,得知消息的大玉儿悲痛欲绝,一个人在崇政殿内上吊自杀了。
多尔衮闻讯痛不欲生,下旨厚葬大玉儿,随即开始对朝中上下进行清洗,在短短六天之内,多尔衮便将皇太极在朝中的两黄旗官吏,不管官职高低全部杀死,连同他们的家眷,六天之内数百人被杀,一时间盛京城内外风声鹤唳。
第五百零七章 家家戴孝
北风呜咽,万物凋敝。
二月中旬的盛京城内外弥漫着一股末世的悲凉,城池各处随处可见白花花的招魂幡,街道上随处可见飘零的纸钱,此时城池内外几乎家家戴孝,那些八旗百姓家中日日哭嚎。
这一天,代善脸色铁青的策马行进在街道上,前两天永福宫的一把大火,将皇太极的所有子嗣全部烧死,虽然多尔衮大发雷霆,一连杀了十几个“责任人”,但是只要不是白痴,谁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随后朝中的一系列动荡,更是给这个初春蒙上了一抹猩红色,多尔衮正是通过这一系列的铁腕举措,暂时控制住了大清的权柄,算是坐稳了大清帝位。
多尔衮的登基大典也办的很寒酸,现在的大清是要钱没钱、要粮没粮、要兵没兵,几乎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了,最为重要的是,现在大清上下的人心都不齐,满州两黄旗、镶红旗、两蓝旗留守的旗丁、百姓是家家挂白,对于多尔衮这位新皇帝,没有半分认同感,而此时大清仅剩的数万兵马也是士气低落,再难见到往日的锐气。
这样的局面,跟代善之前的憧憬,与多尔衮曾经承诺的,完全不一样,可以说是背道而驰!
多尔衮称诺自己登基后,会进行彻底的改革,会让大清在短时间内富国强兵,可以练就一支能够击败刘衍的大清新军。可是现在如何?大清竟然濒临亡国!
此时代善心中隐隐后悔,自己的选择究竟是对是错?
如今多尔衮将盛京以及周边的驻防事宜交给了多铎,又命蒙古正红旗固山额真恩格图、镶红旗固山额真布颜代、正白旗固山额真伊拜、镶白旗固山额真苏纳四人整顿兵马,尽快率领蒙古各旗人马前往草原各地,先稳住草原上各部人心。
而多铎则也开始派人前往大清各地,去招募各地的武将和文官入京,尽快稳定地方,争取满人权贵的支持。
至于代善,则被多尔衮安排了一个巡视盛京城的事务,命其尽力稳定京城内外的局面,安定城内百姓人心。
代善自己心中明白,这是多尔衮开始对自己进行防范了,心中感叹之余,也没有什么办法,事已至此,也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
“主子,前面又有一户人家出殡了,这一路上已经遇到十三、四户人家出殡了。”
“诶?奴才好像认识那户人家,对,就是满州镶黄旗牛录额真巴子莫,他家里还有老母和妻子,以及四个孩子,看这样子,他门家的日子,估计也是过不下去了。”
代善点了点头,脸色阴沉的带着一队兵马过去,只见一个老妇人、一个少妇和四个孩子,正护着一个牌位出殡,还有几个应该是本家的男女老少在后面跟着。
可是一队人群向城外走着,却不见棺材,显得很是怪异。
代善看着那户人家的凄惨样子,心中也很不好受。
此战回来不同以往,出了满州两白旗、正红旗和蒙古两白旗、两红旗之外,其余各旗不管是将领还是兵丁,全都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根本没人将他们的尸体带回来,甚至连衣冠冢所需的衣服和用品都没有。
也正因为如此,多尔衮借机下旨,暂时不给覆灭的各旗家眷发放抚恤,而是将满清仅剩的一点钱粮用于稳定军队,毕竟此时满州两白旗、正红旗和蒙古两红旗、两白旗的数万兵马才是重中之重。
“当家的啊,你怎么就丢下我们孤儿寡母不管了,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我儿子是为了大清战死的,到头来连个尸首都见不到,朝廷也没个抚恤,这一家子还怎么过啊!”
代善看着那孤儿寡母嚎啕大哭,护着一个孤零零的牌位走向城外的坟地,心中也泛起了涟漪。而沿途围观的百姓之中,大部分都是满州各旗的人家,看着这一家子的惨状,也不由想起各自家中的家人、亲戚,许多人都是跟着嚎哭了起来。
此时不管是代善还是那户人家的孤儿寡母,都意识不到如今的盛京为何会出现这种家家戴孝的局面,他们并不认为自己的侵略者,只是憎恨大明的兵丁为何要反抗,华夏的花花江山为什么不能你拿出来,让大家一起分了?
如果明军不反抗,现在各家各户都已经赚得盆满钵满,甚至还能分到几个汉人奴才使唤,家中的男丁也会有好前程,怎么会沦落到只剩一个木头牌位,连尸体都见不到?
所以此时盛京城内所有的满人,都开始对汉人极度增喊,城中被掳掠来的汉人奴才,在这几天已经被虐待致死很多了,光是代善受到的禀报,就不下数百人!
代善看了一会儿,心中越发的惆怅,便率部又向皇宫的方向赶去,准备将这几天的事务向多尔衮禀报一番,却不想又被两拨人马给挡住了去路。
“你混蛋!”
一个十三岁的男孩怒声说道:“我阿玛是正黄旗的巴牙喇勇士,他肯定是痛杀汉狗后,力战而死的,决不是被明军俘虏斩杀的,决不是!”
周围还有许多男女老少在助威,看样子与那个小男孩的一样,都是满州正黄旗的。
对面,一个三十多岁的马甲冷笑着说道:“你还别不信,你们正黄旗都是怂蛋,一战就溃败了,明军抓的俘虏那可多了去了,现在还有脸跟我嚷嚷?”
“我还告诉你们,这房子我看着挺好,一两银子卖给我,再让你姐姐过来服侍,要不然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个马甲赫然就是满州正红旗的兵丁,正洋洋得意的说着,忽然看到了一旁被挡住的代善,急忙丢下那些正黄旗的旗丁,跑过去给代善磕头行礼。
“主子!奴才金柯诨叩见主子!”
代善此时怒不可遏,这些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奴才,竟然在这里欺男霸女,还将战场上的事情乱说一起,还嫌事情不够乱马?
“你在干什么?”
那些正黄旗的旗丁见到了代善,也吓得不敢再说什么,躲到一边不敢说话。
金柯诨则是谄媚的说道:“呵呵,奴才家里缺少一个暖脚的丫头,看中了这户人家的闺女。他家的父子都被明军俘虏杀了,家里困难,奴才正好过来帮衬一下。”
代善冷声说道:“混账东西,两黄旗勇士都是力战殉国的,哪里会有人被明军俘虏!”
金柯诨当即愣住了,疑惑的看着代善,顿时对上了代善那恨不得吃人的眼神,急忙说道:“啊!对,是奴才昏了头,胡说的!两黄旗勇士都是力战而死。”
随即代善一鞭子抽打在金柯诨的身上,那金柯诨还浑身舒畅的说道:“谢主子赐打,谢主子赐打!”
“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