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刘衍注意到大军后方,在济南城的方向有一支上百人的马队赶来,看旗号正是卢象升和颜继祖。
于是刘衍指着远处的马队,说道:“你们二人各回本阵待命,我去迎接卢督臣和颜抚台。”
不多时,刘衍将卢象升和颜继祖接回中军,三人来到瞭望台上,继续观望远处正在北撤的清军。
三人之中,颜继祖最为兴奋,笑着说道:“哈哈,真是想不到啊,短短时日,十万清军便在济南城下折戟沉沙,被刘指挥使打得仓皇北撤,这可是从未有过的大捷啊,斩首上万,上万啊!”
卢象升的脸上也洋溢着喜悦,以手抚须,笑着说道:“是啊,战局变幻无常,刘指挥使居功甚伟,本督定当在捷报中给刘指挥使请功!”
刘衍抱拳谦逊了几句,心中也是自豪。
随后卢象升问道:“刘指挥使,现在督标营、即墨营、文登营、登州营和灵山卫新军都齐聚于此,抚标营与其余各路兵马驻守济南府城,大军没有后顾之忧。是不是攻一下,如此也不能让奴贼从容撤走啊。”
此时明军各部军容严整,看上去非常的提气,卢象升自然不会坐视清军从容撤走,想着趁大胜之威,再重击清军一下。
刘衍却不为所动,抱拳说道:“督臣明鉴,眼下我军阵容虽然强悍,但是真正能战的只有属下的新军,以及督臣的督标营。至于即墨营、文登营、登州营,只能打顺风仗,一旦奴贼大举反攻,那三营多半会崩溃,甚至会连累友军。”
刘衍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除了灵山卫新军,其余的明军大多只能打顺风仗,主攻进攻的话,主力还是自己的将士,即便能够取胜,损失都是自己的,功劳却是所有人的,这样的亏本买卖自己是不会干的。
“此外督臣也应该知道,奴贼各部虽然屡屡受挫,但是各旗主力尚在,又大多是骑兵,我军各部战力普遍不高,骑兵少、步兵多,追击起来容易被奴贼翻盘,所以此番我军的主要目的,还是尾随为主。”
“如果奴贼露出破绽,我军自然要打一打,可是如果像现在这般无懈可击,属下以为我军就不要强行进攻,以免葬送大好形势。”
卢象升闻言不置可否,只是望着越走越远的清军军阵。颜继祖看看卢象升,又看看刘衍,说道:“那咱们率部跟到这里,难道就只能看着?”
刘衍苦笑一声,没有说话。
过了一阵,卢象升坚定的举起马鞭,指着已经走远的清军大阵,说道:“我等身为大明臣子,不能为国杀敌,却只能在此恭送敌军,实为耻辱!”
随后卢象升对刘衍说道:“本督决心已下:率领督标营追击奴贼大军,至少也要有所斩获,让一众奴酋知道,我大明绝不是胡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刘衍看着慷慨激昂的卢象升,心中虽然也是一阵感动,但是却理智的说道:“督臣三思,多尔衮、多铎等奴酋都是久经战阵的老狐狸,他们肯定会部署重兵殿后的,此时追击太过凶险。”
颜继祖见刘衍如此说,便也改变了主意,跟着说道:“督臣,既然刘指挥使如此说,那此番就算了。我军已经斩首上万级,这已经是天大的功劳,又何必呢?”
卢象升说道:“奴贼军中还有众多被掳掠的百姓,我军就此罢兵,难道就任由大明子民被奴贼掳走!”
刘衍闻言忽然心头一动,电光火石之间,便重新拿定了主意:“督臣高义,属下自愧不如!”
随后刘衍大声说道:“既然如此,那属下就主动请缨了。请督臣下令,由属下率部追击奴贼大军!不过属下新军缺少铁骑,还请督臣下令督标营一起随行。”
“好!”
卢象升欣慰的说道:“本督让参将卢怀英率部与你一起前往。虽然卢怀英身为参将,官职比你高,但是本督特命,此番追击,你刘衍为主将,让参将卢怀英做你的副将!”
刘衍正求之不得,笑着对站在卢象升身后的卢怀英抱拳说道:“那此番就有劳卢参将了。”
一旁的颜继祖见状,也动了小心思,笑着说道:“既然督臣和刘指挥使为国杀敌,本抚也不能落后。”
“这样,就让抚标营参将许桐珲也一起前往,给刘指挥使当副将,将我抚标营的两千铁骑一并带上,为刘指挥使壮声势!”
“这个老狐狸,不就是担心有了功劳他分润不上吗?”
刘衍心中鄙夷了颜继祖一番,不过能多一分力量,刘衍自然不会拒绝,于是抱拳感谢了一番。
三人商议妥当,卢象升和颜继祖便一同返回了济南府城。参将许桐珲也一同回去,调集抚标营骑兵,两个时辰之内便会赶来汇合。
随后刘衍派人联络张友勋、韩煦、鲁庭言三人,让三人大张旗鼓的返回济南府城,给清军造成明军已经放弃追击的假象,以便迷惑鞑子。
同时刘衍和卢怀英率领灵山卫新军、督标营五千多将士快速南下,在数里外折而向东,最后再快速向北追击清军。
入夜时分,灵山卫新军、督标营,以及赶来汇合的抚标营两千铁骑在一处旷野安营扎寨,再往北三十里,便是大清河。过了大清河,便是济阳、临邑、德平,再往北就出了山东地界了。
中军大帐内,各营的夜不收已经撒了出去,陈勋、王越、汪博、张义、沈拓、苗绍、许铭、荀景云几人齐聚这里。
陈勋说道:“大人,咱们向南绕了这么一大圈,还追的上奴贼大军吗?”
刘衍说道:“奴贼军中有大量的百姓,还有掳掠来的钱粮辎重,快不了,除非那些鞑子将人口和钱粮都放弃。放心吧,咱们一定能追上。”
王越的脸上依旧挂着一副讨好人的笑容,说道:“大人,咱们此番追击,兵力上太单薄了啊。”
刘衍说道:“追击、追击,重点在于追,而不是击,明白吗?所以不要想斩首多少,而是要思考如何在追击中得到最大的好处。”
陈勋、王越等人面面相觑,忽然张义笑着说道:“原来大人是盯上奴贼掳走的百姓和钱粮了!”
众人恍然大悟。
刘衍赞许的看了看张义,而后对众人说道:“所以,此战的目标诸位要记住,追上奴贼大军后,能战则战,不要硬拼。”
“得令!”
这时,陈勋小声说道:“大人,督标营和抚标营的人也跟着呢,要是缴获了人口和钱粮,咱们不好隐瞒的。”
刘衍摆了摆手,说道:“没必要隐瞒,钱粮分给他们一些也无妨,主要是人口,咱们帮着卢督臣和颜抚台安置被掳百姓,他们二位大人应该很高兴才是。”
次日一早,督标营参将卢怀英和抚标营参将许桐珲来到中军大帐,见刘衍已经整装待发,纷纷打着招呼。
“刘指挥使,咱们这就出发?”
“今日咱们是否继续向北追击?”
刘衍看着焦急的二人,笑着说道:“二位将军稍安勿躁,我已经下令,大军半个时辰之后出发,请二位将军为我守卫大军两翼。”
“呵呵,这好说。”
刘衍又对许桐珲说道:“许将军放心,天还没亮的时候,各营夜不收已经出发,大军先向北追击,等到夜不收陆续回信之后,再做调整。”
“嗯,那就好。”
半个时辰之后,灵山卫新军、督标营和抚标营骑兵整顿出发,一万多名将士向北追赶,一路朝着北面的大清河赶去。
就在临近中午的时候,前营的一队夜不收快马而回,向刘衍禀报道:“启禀大人,前方大清河南岸发现押运物资、人口的奴贼一部,正等待船只渡河!”
刘衍微微一愣,没想到还真追上了一部分清军。
刘衍明白,清军一定是将劫掠来的人口和钱粮给分了,哪一旗掳掠来的,就算是谁的。
于是刘衍问道:“滞留在大清河南岸的是哪一旗的奴贼?”
“满州镶红旗,人数大约两百多人。”
刘衍点了点头,笑着说道:“是奴酋杜度的人,两百多,人数也正好。那就打!”
“传令:全军快速前进,直扑大清河南岸!”
第二百三十五章 缴获
黄昏时分,大清河南岸。
满州镶红旗牛录章京色尔古烦躁的来回踱步,不时对身边的部下大声咆哮着。
自从奉命大将军下令北上之后,各旗便将劫掠的人口和钱粮物资收拾装车,跟随在主力兵马后面向北进发。镶红旗的所有缴获,便由牛录章京色尔古负责押运。
当大军行进到大清河岸边的时候,过河的桥梁年久失修,大军没通过多少便出现了险情,清军各部只好各显神通,或是策马泅渡过河,或是用携带的牛皮筏子过去,或是直接游过去,反正今年天气炎热少雨,大清河的水量已经很少了。
可是色尔古带着的三百多人却无法过河,毕竟押运着满州镶红旗此番的缴获。三百多清军还好说,可是掳掠来的数千明国百姓,以及几十车钱粮物资却无法泅渡过去,只能等待船只运送。
就这样,杜度命色尔古率部留守在这里,派人去搜寻船只过河,然后再追赶主力兵马。
“都一天了,船只在哪!”
等了许久,派出去寻找船只的拨什库大汗淋漓的赶了回来,却没能找到哪怕一艘船只。
“大人,这方圆几十里连人烟都没有,更别说船只了,小的真是找不到啊。”
色尔古怒声吼道:“没有船,这些俘虏和钱粮怎么办,都丢到河里去吗!”
“大人,不如搭桥吧,虽然慢些,但总比干等着强。”
色尔古思索了一会儿,说道:“也好,立即去砍伐树木,搭桥!”
三百多镶红旗士兵纷纷忙活开,炎炎烈日下,这些鞑子兵赤膊上身,挥汗如雨的砍伐树木,然后将树木丢进河里,一些会水的鞑子兵跳进河中,将一段段木桩插入河床中,一点一点的搭建木桥。
色尔古找了一个阴凉处,坐在一棵大树下,身上的铠甲也都脱了下来,但是依然汗流浃背,光秃秃的脑袋上拖着一根猪尾巴,汗珠不断从小辫子留下来,很快就在地上积攒了一滩汗水。
此时那拨什库跑来,满脸谄媚的说道:“大人你看,桥桩已经陆续弄好了,再等等,就能开始铺桥板了。”
“嗯,快些。”
“嗻!”
那拨什库说道:“大人,这里还没出山东,是不是派些斥候出去,防止明军突袭啊?”
色尔古不以为然,说道:“怕什么!刘衍、卢象升所部已经返回济南府城了,除了他们二人,别的明军哪里有胆子搞突袭?”
“那、那倒是。”
“其余的明军都是软脚虾,不足为虑。”
“大人高见!”
色尔古看了看天色,然后说道:“去那边,找几个美貌的汉女过来。”
“嘿嘿!”
拨什库淫笑着说道:“小的明白,大人稍后。”
随后拨什库一边朝着看押百姓的地方走去,一边招呼几个包衣大声说道:“你们几个,赶紧给大人搭帐篷,快些!”
当拨什库来到河边看押百姓的地方,数千百姓顿时一阵骚动,不少女子都低下头,蜷缩在周边同伴身后。
拨什库四下看了看,然后在人群中发现了几个年轻貌美的少女,在人群中指了指,身后的几个步甲随即便冲进人群,粗暴的拽着几个少女就往外走。
“救命啊!”
“爹,救我!”
周围的百姓纷纷上前阻拦,更多的百姓则是看着这一切,眼神中充满了畏惧。
“混账阿哈,找死!”
一个步甲被身旁的老人抱住了腿,那老人不断求饶着,希望能放过自己的孙女。
可是这样的举动却惹怒了清军步甲,只见那步甲拔出挑刀,一刀将老人枭首,鲜血四溅,周围的百姓都被喷了满头满脸的热血,顿时吓得周围百姓尖叫着向后退去。
而被步甲拖拽的少女更是发出一声惨叫,扑在老人的无头尸体上凄厉的哭喊着。
“给爷走!”
步甲不管不顾,揪着少女的长发,大步向外走去,沿途的百姓再也不敢阻拦,或是愤怒,或是悲伤,所有人都注视着嚎啕大哭的少女,没有人再敢上前。
突然,远处传来一阵轰鸣声,那步甲诧异的向南边望去,只见一支铁骑大军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外围,正全速冲杀过来。
“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