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衍满意的感叹着,随后便又望向了后方的两侧山峰:“不知道那些上官在干什么,清军要是真的杀来了,他们不会直接跑路吧?”
刘衍心中带着一丝担忧,不过便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些事情的时候,真的冲到这里的清军,人数肯定不会太多,自己率领的精锐墩军大概率是可以取胜的,现在唯一的问题,就是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够取得胜利。
与此同时,在尧山山道的两侧,章海林等人和李继文等人都在密切关注着刘衍这边,双方同时派出夜不收过来打探情况。不过二人派出的夜不收显然也都是些水货,只敢在远处观望一番,根本不敢近前询问情况,生怕清军真的突然冲出来。
“什么?挖壕沟?”
过了一会儿,章海林和王炆镇、贾洪雨、戴璟彬、宋功明收到了夜不收的回报,众人此时都很是疑惑,这个刘衍难道要将野战当成守城战来打?
这个时候刘衍不去多准备一些拒马,或者直接砍伐树木堵塞道路,反而去挖壕沟,难道一道沟渠就能拦住清兵南下了?
“也许,刘百户有自己的打算,挖掘壕沟也许另有奥秘。”
贾洪雨说着说着,但是自己也是底气不足,短时间内挖掘的壕沟,还能挖出什么花样来?
章海林眉头紧锁的纠结了一会儿,然后连忙对王炆镇说道:“要不然派人去提醒刘百户一声?刘百户可不能溃败啊,他的这支兵马,是咱们夏河寨前千户所的胆气所在!”
王炆镇看了看天色,说道:“也好,时间应该来得及,我这就派人去联系刘百户。”
“好。”
与此同时,在尧山山道的另一边,操守官李继文刚刚收到消息的时候,得知刘衍正在率部挖掘壕沟,心中也是非常的诧异。
在李继文的认识里,要想阻挡清军骑兵的冲击,最好的办法就是以拒马、长枪、重甲为组合,建立起一道坚固的方阵防线。要是有弓箭和火铳先来一波远程攻击,效果就更好了。
可是刘衍却率部在挖壕沟,难道一道壕沟能挡住清军骑兵的冲击吗?在李继文的认知里,这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这个刘衍,终归是一个言过其实的货色!”
李继文当即便将刘衍当成马谡一样的货色,随即叫来一名夜不收,想要派人去联络刘衍,命刘衍尽快制作拒马,准备迎敌防御。
看着急忙策马前去传令的夜不收,李继文在心中祈祷着:“希望清军不会来,要不然此战危矣!”
小半个时辰之后,王炆镇和李继文派来的夜不收先后到达,刘衍听完了二人带来的消息,不禁嗤之以鼻,对于章海林和李继文的军事能力非常的质疑。
此时刘衍自然不可能听从章海林、李继文的遥控指挥,毕竟在前面顶着的都是自己的兵马,怎能受制于人?
于是刘衍同时对两个前来传令的夜不收说道:“你们回去替我禀报操守官李大人、防守官章大人他们,就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我这里如何防守,自有我的道理,此战打不赢,我自会领罪,打赢了大家都有功劳,两位大人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两名夜不收闻言犯了难,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禀,刘衍笑着说道:“不用想了,二位据实回禀就好,出了事我刘衍担着!”
打发走了两名夜不收,刘衍这边的防线也差不多准备好了,各哨将士经过短暂的休息,基本上都恢复了体力。
刘衍随即召集汪博、张义、苗绍、许铭、沈拓、王越六人,开始部署兵力。
“这道防线并不宽,此战以王小旗率领的后哨、沈总旗率领的中哨为正面防御兵力,两哨将士立即进驻工事据守。”
王越和沈拓抱拳领命。
“苗总旗率领的中军哨在防线后面百步待命,作为预备兵力,许总旗率领的骑兵哨在防线后面一百五十步待命,作为此战的追击兵力。”
苗绍和许铭同样抱拳领命。
“汪总旗率领的右哨部署在右侧的斜坡上,张总旗率领的左哨部署在左侧的斜坡上,这两边的斜坡上树木茂盛,可以伏兵。如果清军真的袭来,你们二人便率部从左右两翼夹击尧山山道上的敌军!”
汪博和张义抱拳领命。
兵力部署完毕之后,刘衍看着几人,如果清军真的袭来,那此战过后,自己的这帮兄弟会不会少人?
刘衍看着众人一会儿,然后沉声说道:“此番无事最好,如果清兵真的袭来,那此战便是咱们的生死之战,诸君需尽全力迎击。”
“这道防线便是我等的坟墓,各哨就算战至最后一人,也绝不能后退!”
汪博、张义、苗绍、许铭、沈拓、王越六人纷纷起身,正色抱拳说道:“誓死追随大人,杀胡报国!”
此时天色尚早,还没有到正午时分,于是刘衍下令各部立即进入各自的防御地段,然后轮流吃干粮。
“各哨不得生火造饭,只吃干粮。各哨的传令兵要与中军保持联系,任何消息都不得延误!”
“得令!”
随后汪博、张义、苗绍、许铭、沈拓、王越六人率部开始调动,刘衍站在原地看着往来调动的墩军将士,心中除了感动和战意之外,还在暗暗想着:“此战过后,要找时间为军中建立辎重队了,修建工事、分发粮草这些杂事,以后不能再让各哨战兵干了。”
在战场上,战兵要时刻保持体力,绝不能将宝贵的体力消耗在战斗之外的事情上,所以此时辎重兵,或者是辅兵的存在就非常有必要了。
“另外军中还要配备工匠、医匠、兽医等辅助人员,战斗一旦打响,修补兵备、救助伤兵、医治战马这些事情也必须有人及时去做,这样就可以避免许多战损人员。”
刘衍想着这些事情,随后便对身边的苗绍说道:“你说清兵会不会来?”
苗绍看着正在布防的各哨将士,兴奋的回答道:“属下觉得清军还是来的好,这样咱们便有军功可以拿了,清兵鞑子的首级可是真金白银,是实打实的军功职位啊!”
刘衍看着如此好战的苗绍,笑着摇了摇头,正要说话,却听到北面传来一声三眼铳的号炮声响,顿时望向北面,只见一队四名夜不收将士正策马狂奔而回。
“备战!备战!”
不用刘衍下令,苗绍便大声怒吼了起来,中军哨的鼓号手纷纷吹响了号角,各部将士顿时紧张了起来。
正面防线中的鸟铳手全部将手中的鸟铳平举,黑洞洞的鸟铳指着前方,两侧的斜坡上,左哨和右哨的鸟铳手也做好准备,一百八十多名鸟铳手从左右两个方向对准尧山山道上,与正面防线上的鸟铳手形成了三面夹击之势。
此外,各哨的长枪手和刀盾手也做好了搏杀的准备,刘衍部各哨将士严阵以待。
第一百二十三章 激战(一)
刘衍站在防线后面,目光紧紧盯着前方策马飞奔回来的夜不收,转眼几名夜不收便策马停在了壕沟防线前面,然后弃马从跑向尧山山道左侧的斜坡上。
几人在跑动的同时,还不断大声喊道:“清兵一百三十多人,骑兵三十,就在北面山道内,距离我军三里,正急速杀来!”
“一百三十多人!”
刘衍可以断定,这支清军人马肯定是一支南下扫荡的小队,并不是以攻城略地为主要目的,为的是劫掠人口、搜刮钱粮。
不过即便刘衍所部在兵力上占有优势,还有地形上的优势,刘衍也不敢掉以轻心,毕竟以此时清军的战力而言,千人就敢冲击上万明军,数百人就敢进攻县城。刘衍自己率领的上千墩军对战清军到底行不行,刘衍还需要在实战中检验一番。
此时一切都已经部署完毕,面对即将杀到的清军,刘衍心中却没有畏惧,反而有一丝的兴奋,终于可以杀鞑子了!
“各哨听中军号令,所有鸟铳手不得随意开火,凡是不听号令抢先开火者,各部队长充当行刑手,将其就地斩首,不必上报!”
“大战在即,任何人不得临阵退缩,凡是动摇军心、临阵退缩、不听号令者,杀!”
刘衍的声音回荡在防线内外,所有将士都紧张的盯着前方,尧山山道上静悄悄的,除了众将士有些沉重的呼吸声,再没有别的声响,就连山道两侧密林里也不见了鸟叫和虫鸣声。
“来了!”
忽然,一队骑兵出现在前方一里外,那队清军骑兵三十来个人,其中有十几个披甲,看样子应该是双层、甚至是三层重甲,其余十几个骑兵则是穿着普通的号衣,应该是包衣辅兵之类的。
刘衍眉头紧锁,望着那些清兵正在远处说话,他们大声用满洲语说着什么,不时一阵的狂笑传来,对着这边的明军防线指指点点,态度嚣张至极。
没过多久,刘衍便见到上百清军从北面而来,那些清军全都是步兵,披甲的很少,但是却个个凶悍张狂,那些清兵步卒都没有戴着头盔,而是带着清军那种丑陋的军帽,露出众人脑后细长的金钱鼠尾辫,犹如一头头野猪一般,令人作呕。
至此,刘衍已经可以确定,这支清军就是南下劫掠的“小分队”,并不是清军的主力精锐。除了那十几个披甲的骑兵之外,剩下的不是包衣奴才充当的辅兵,就是各旗之中的余丁。
此时刘衍的嘴角已经微微上扬,这样的敌人正是练兵的最好对象,既有一定的实力,有足够的声名,而真正的实力又不算太高,这是一块上好的磨刀石!
苗绍看着远处的清兵,说道:“大人,清军的马队聚集在一处,这里地方狭窄,他们施展不开的。”
刘衍点头赞同,这便是地形优势带来的好处了。
“只是不知道这些鞑子兵是哪一旗的。”
此时明军各部都已经清楚清军的编制,八旗之分人人知晓,可是具体如何分辨,就不是每个人都知道的了。
于是刘衍趁着那些清兵迟疑的机会,对后金旗号盔甲讲解了一下。
刘衍指着那十几个披甲的清军骑兵,说道:“看十几个清兵手上拿的头盔管缨,还有他们身上穿的盔甲,这十几个清兵定是军中的马甲。”
具体看来,其中有五人身着钉着铜钉的棉甲,依他们在军中的等级,他们身上穿的棉甲定是那种铁叶内含的暗甲。不过有一人却是身着明盔,铁叶外露,看他手上头盔的黑缨,还有背上的背旗,定是马甲中鞑子称为专达的队长、什长之类的小头目。
“鞑子兵从十岁开始就进行从军考核,每三年一次,初为守兵,后步甲,再后为马甲,马甲之上还有白甲。那鞑子兵中的步甲马甲并不是看你是否是骑兵,而是他们在军中的武力等级。鞑子兵中的马甲,每个人最少都有七、八年的从军经历,算得上是征战经验非常丰富的老兵了。”
随后,刘衍指着那些披甲的鞑子骑兵,说道:“看他们的背旗,红色镶白边,这些都是镶红旗的鞑子兵。”
苗绍点了点头,说道:“这些狗鞑子的规矩还真多,真是麻烦。”
刘衍这边正在讲解的时候,远处的那个清军专达也在观察着明军这边的情况。
此时山道两侧斜坡上的左哨、右哨已经全部隐藏起来,那专达虽然疑惑的看了看两侧的斜坡,但是也没能看出什么端倪来,于是便将注意力放在远处的壕沟防线上。
“哼!”
看了一会儿,这专达的脸上便露出了一丝冷笑,然后策马率部压了上来,一阵叽里呱啦的满语过后,上百清军步卒便结阵冲了过来。
刘衍见状也不禁赞叹一声,清军能够肆虐大明各地,除了此时大明内乱、天灾不断,让清军能够趁火打劫之外,清军自身的强悍也是一大主要原因。
那些清军步卒只不过是镶红旗的余丁,可是临阵却丝毫不怯,而且战阵非常熟练,一百来人在向前跑动的同时,一个密集阵型就已经组成了。
刘衍指着正在逼近的清军方阵,对身旁的苗绍说道:“你看,清军阵前以盾牌遮掩,后面的持枪步兵,再后面应该就是弓箭手了。”
苗绍此时脸色凝重,说道:“清军果然训练有素,的确是强敌。”
双方距离一百大步。
刘衍抬起右手,然后猛地一挥,同时怒吼道:“鸟铳手,开火!”
正面防御的后哨和中哨鸟铳手早已等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此时听到后面中军传来的号角声,顿时如释重负,纷纷在各自上官的怒吼声中扣动扳机。
一阵巨响过后,不到百步之外的清军方阵顿时遭到重击,那些遮掩的圆盾根本抵挡不住精良鸟铳的射击,被打得木屑横飞,冲在最前面的清兵都是最为凶悍的,可是此时还没冲到阵前,就被射杀了十数人,清军的方阵顿时乱成一团。
“好!”
刘衍看着被打得猝不及防的清军方阵,脸上洋溢着喜悦之色,可是紧接着,让刘衍吃惊的一幕出现了。
那些清军士兵在经过最初的慌乱之后,并没有后撤溃逃,而是怒吼着继续冲了上来,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还在用满语怒骂着,气焰依旧嚣张。
刘衍微微皱眉,此时双方相聚不到七十步,鸟铳手还能再打两轮,接下来就要短兵相接了。
“开火!”
“砰~砰~砰!”
又是一阵齐射,清兵再度扑倒了将近二十人,远处的领兵专达已经涨红了脸,气得在战马上哇哇怪叫,要不是此处地形狭窄,估计已经率领马队冲上来了。
刘衍此时看了看左右的斜坡,并没有下令左哨和右哨的鸟铳手射击,这两哨是自己的后手,是留给那三十多清军骑兵的大礼,此时还不能出手。
“放!”
“砰~砰~砰!”
这轮齐射过后,清军步卒倒下了二十多人,可是清军大队也冲到壕沟跟前,前方的步卒开始用大刀劈砍濠沟前面的木桩,后面的弓箭手开始对准矮墙进行攒射。
“啊!”
“我中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