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的人头滚来滚去,即恐吓了官员,也让百姓胆怯。
反对朱元璋,别傻了,哪怕是自己选择死,也不能招惹这个阎王,他杀起人来,往往不是个位数……
那一场洪水,冲走了朱橚的希望,让他清晰地认识到,在朱元璋活着的时候,是绝对没自己的希望的,加上朱标还活着,即使杀掉了朱元璋,皇位也轮不到自己。
于是,朱橚开始了蛰伏。
在朱标死后,朱元璋的身体垮了。
在这种背景下,朱橚加快了控制开封府的行动,才有了笼络开封知府、同知与地方县官之事,并暗中指示对一些地区,采取“穷困”之策。
理由也很奇葩:因为穷困的人容易造反。
这倒也没错,纵观历史,造反-派多数都是无产阶级,有产阶级吃得好玩得好,有几个愿意冒杀头的风险闯荡的?
朱橚讲述着自己的安排,带着疯狂喊道:“朱允炆不过是庶子,如何能坐在皇位之上?我朱橚不服,藩王里又有几个服气的?既然父亲没有将一切交给我,那我起兵夺过来,又有何不可?”
梅殷站了起来,俯身看着朱橚,嘴唇哆嗦着说道:“你这是以下犯上啊,太祖旨意如何能违?百年之后,你如何给太祖交代!同室操戈,相煎何急!朱橚啊朱橚,你如何走上了这一条路!”
朱橚一脸冷峻,道:“若不是郁新,不是那个老船工,再给我一年,你梅殷也只能跪在我的面前,山呼万岁!呵呵,时不待我,时不待我啊!”
“你当真是疯了!”
梅殷一拳砸在桌案上,发出了沉闷地声响,厉声道:“左右可都记下来了?两厢之人也可都听清楚了?眼下无需再审,也知周王之罪天地难容!来啊,让他画押,身加镣铐,以待皇命所决!”
武英殿,偏殿。
朱允炆审视着大明舆图,思索着海禁之事,听闻门外禀告梅殷与顾三审求见,方收回思绪,走至正殿。
“皇上,周王一案已然查清。”
梅殷面色阴郁,跪着交上了审讯文书。
朱允炆接过文书,抬手道:“地上有些凉,你们都起来吧,效率如此之高,看来审讯的很顺利。”
梅殷谢恩起身,低声道:“周王全都交代了。”
朱允炆展开文书,仔细看着,每一句对话都没有遗漏,半刻钟之后,方抬起头,对梅殷道:“周王认罪,旁听之人可有说什么?”
梅殷微微摇头,道:“众人皆没言语,只平静地离开,主要是旁听之人只是耳目,并无发言之权,相信用不了多久,一众藩王将会上书表态。”
朱允炆低头扫了一眼文书,带着怒气说道:“堂堂藩王竟作出如此之事,若天下人耳闻,皇室尊严何在?依你看,周王之罪如何处置?”
梅殷犹豫了下,跪了下来,道:“皇上,周王罪过滔天,按律当斩。然臣恳请皇上,顾及宗室之情,免周王死罪,将其贬为庶人,或囚于牢狱,或放逐边疆。”
“呵,你倒是顾了亲情,可谁顾过那些死去的百姓?几任知县死了,周王府长史王翰死了,谁又去顾及他们?皇室宗亲是重,可百姓社稷更重!你且下去吧。”
朱允炆冷冷地说道。
梅殷叩头走出武英殿,看着外面刺眼的阳光,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从皇上的话语中可以听出来,周王这次是危险了。
眼下要争取的,不是周王的死活,而是周王府其他人的死活。
燕王府。
朱棣听着丘福的汇报,脸色阴沉至极,问道:“周王当真承认了?没有任何煎迫与威胁?”
丘福肯定地回道:“梅殷甚至几次开口,引导周王不要认罪。可洪武二十四年,周王确实秘密离开京师,潜入过开封府,其所图的,便是黄河夺淮,以淹中原。此事败露,他便知大势不可挽回,便承认了一切。”
朱棣无奈地说道:“周王于绝境的不是朱有爋,而是他自己啊!明明是偷入开封府,竟还管不住自己的欲望,如此之人,不可为大业。”
丘福没有说话,见朱棣疲累,便退了出去。
徐仪华见朱棣面带悲戚,不由也有些难过,坐在床头,说道:“皇上安排了这么多人旁听,周王又承认了罪行,这件事怕无法善终。”
“善终?哪里来的善?他只有恶!”
朱棣坐直身子,愤怒地说道:“大明百姓才多少,中原那么多年才积累出的人气与底子,都被他一把洪水淹没了,致使中原尤其是凤阳府之地倒退十年!至今都没恢复过来,他已是必死之身!无可救药!”
徐仪华蹙眉道:“那燕王府这边如何表态?”
朱棣沉思稍许,才皱眉道:“皇上对开封府首犯任毅等人并没有牵连家眷,可周王所犯之罪太大,能不能保住周王妃及其世子一干人,很难说。”
“父王,代王、珉王叔在府外求见。”
门外,朱高煦通报道。
朱棣看着徐仪华,道:“让煦儿告诉他们,我有伤在身不宜相见,让他们回去吧。对于周王之事,他们不应该来燕王府。”
徐仪华也明白,现在安全局盯着整个京师,若是燕王与代王、珉王交往过多,必会引起不必要麻烦,再说了,周王如何处置,自各自上书还好,若暗中撮在一起,商量着上书,这事情就变味了。
晚间,慈宁宫。
吕太后招待朱允炆、马恩慧,抱着朱文奎,笑道:“我们一家人许久没一起用晚膳了,今儿请你们过来,只是有几句话想说。”
马恩慧看了一眼不答话的朱允炆,便接过话茬,道:“太后嘱托,臣妾会尽心去做。”
吕太后给朱文奎夹了菜,喂给朱文奎吃,看着孩子吃得起劲,眉眼中带着几分笑意,道:“嘱托什么的就罢了,周王的事我都听闻了,按理说此事我不应该说话,只是希望皇上能谨记建文二字,少些风雨与血色。”
朱允炆喝了一杯酒,看着吕太后,微微点头,道:“母后放心,儿有分寸。”
吕太后欣慰,道:“皇上是有为君主,当以国事为重,以苍生为重,遇藩王之事,也不宜太过优柔,当断时则断。”
朱允炆笑了。
自己的母亲是一个仁慈之人,信奉佛法,但面对帝国的根本问题与皇位的威胁问题,还是有着明确的见地。
她就差直接说“谁想夺你的皇后,该杀就杀”的话了。
仁慈是辩证的。
翌日一早,朱棣、朱桂、朱耿等人的奏折便递了上来,几人的观点是一样的,周王罪不可恕,愿饶其家人。
朱允炆下了决断,亲自拟旨,写下了“王爷一人活,百姓十万死”、“以血昭日月,化灰伏鬼魂”之言。
梅殷于宗人府宣旨:
周王,斩,焚身。
消息一出,满朝皆惊。
藩王之死不比寻常官员,这说明朱允炆没有徇私,纵是王爷,该杀的时候,也毫不手软。
刑部尚书暴昭拿捏着一份奏折,唤来了主事萧顺,冷着脸说道:“你这封奏折若是递上去,恐会不得人心。皇上宽仁,没有追究周王家眷,你又何必再上书,追问他们的罪过?”
萧顺正气凛然地说道:“大人,按大明律,谋反之罪当屠三族!”
暴昭感觉牙齿有些疼,道:“三族你全家啊,难道你还想将所有藩王,包括皇上一起给……多少动动你的猪脑子!朝廷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你就不要再生事端!”
萧顺不服,道:“最少也应废掉朱有炖、朱有爋等人的郡王,而不应再让其享受国禄!皇上存私,大人不言,我自当言之!”
说完,萧顺拱了拱手,便走了出去。
暴昭气得直接将桌案上的东西扫落在地,这个混蛋,就是给自己添堵啊。
周王已经死了,还是挫骨扬灰,这就是朱允炆最大的交代!
现在燕王、代王、珉王等人,都在暗中保护周王的家眷,现在谁要让这些人去死的话,一定会被这些人视为敌人,日后但凡有点问题,都会被拿出来攻讦。
头疼的不止是暴昭,其他尚书也一样,谁底下没几个“以天下为己任”的人……
第三百零一章 官员也要上学校
周王虽死,风波未停。
都察院御史、朝廷六部主事、给事中等纷纷上书,要求朱允炆严惩谋逆臣子,迁罪周王家眷,用族刑以昭天下。
族刑,即全家族,乃至整个宗族的死刑制度。
夷其三族,诛灭九族,都属于族刑的范畴。
当然,这些官员提出族刑并不是打算干掉老朱家所有人,而是想让周王府付出更大的代价,以惩罚他们不可饶恕的罪行。
朱允炆看到这些奏折,只冷冷地丢到了一旁,一句话都没说。
族刑起源于上古时期,本就是没人性的时代,当时赢了杀掉对方全家,是为了省一口饭吃。
到了周朝,法制观念的水平是相当高了,提出了“明德慎罚”的理念,反对“罪人以族”的株连,主张“罪止其身”。
这与后世法律几乎是没啥差了。
只是后来礼崩乐坏,春秋争霸,灭族、灭国都成习惯了,“三族刑”才变得司空见惯,便一直流传下来。
很多人认为族刑就是全灭,什么老弱妇孺,鸡鸭狗兔,一个不留。
其实这种认识不完全对,比如在隋朝时期,其《开皇律》规定:“谋反,反逆者,本人与父子兄弟斩首,家口没官”。
就是说,如果谁谋反了,只杀掉他本人与父子兄弟,他的母女妻妾姐妹与旁系男性亲属,那都是可以活着的,不过沦为官府的奴婢罢了。
《唐律疏议》规定:
凡谋反,谋大逆者,无论首从,皆斩,其父与年十六岁以上子绞,年十六岁以下子以及母女妻妾,兄弟姐妹没为官奴婢,家产没收。
所以在唐代谁想要造反,最好是趁孩子还没满十六岁的时候去干。
说来滑稽,元朝是唯一一个没有族刑制度的朝代……
别不相信,虽然元朝不咋滴,加上不是汉族人,但元朝的刑罚却是很宽松的,原因很简单:
他们不太懂法,也不重视用法律解决问题……
元朝解决问题的方式很简单,族刑神马的,太低级了,他们用的是屠杀……
朱元璋认为元朝是“宽失天下”,在大明律法上用“重典”,什么剥皮、宫刑、三族刑都冒了出来。
朱允炆打心底不认可族刑,这种不人道的酷刑太过黑暗,再说了,干掉周王的影响已经够大了,再把朱有炖、朱有爋这些根给除了,保不齐燕王、代王等人为了避免哪一天自己不被“族刑”,到处闹腾。
但朝臣有理有据,总这样三番五次上奏折,朱允炆也烦了,加上朱有炖、周王妃存在包庇属实,便将其贬为庶人,留置京师,同时下旨收回周王封地,将其田地发卖,这才止住了风波。
至于朱有爋等王府其他人,则悉数安置在了京师周王府,禁足一年。
这一日,大明迎来了一场特殊朝会。
朱允炆并没有处理朝政,也没有让官员奏禀具体事宜,而是让所有官员思考一个问题,贪腐为何屡禁不止?
“大明开朝以来,贪污横行,刑狱盈满,太祖治理三十年,未治根本。如今朕欲行清明之治,禁绝贪腐,尔等悉心思虑,贪腐由何而生,为何而存,又如何防范未然。”
朱允炆面向百官询策。
对于贪污、腐败问题的治理,朱允炆也是很头疼,在有电话、有网络、有高铁、飞机的时代,这个问题从来都没解决过,在这落后的大明,该如何治贪、治腐?
高薪-养廉?
算了吧,看看大宋朝的那些文官,一个个肥的流油,结果呢,该贪的还是贪,该拿的还是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