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说刘长阁来这里,是奉皇上命令调查自己?
刘长阁呵呵笑了起来,接着说道:“你身边的房宽,他可是燕王的老部下,皇上说了,此人,此人分……”
朱权看着醉倒在地的刘长阁,深深舒了一口气,几乎被他吓死。
房宽,大宁都司。
没错,他曾经是朱棣的麾下大将,不过此人一向忠于朝廷,也没见他与朱棣有什么私交,这其中还有自己不知道的事?
“你以后便是他的人了。”
朱权看了一眼倒酒的侍女,冷冷地说了句,便安排其他人将刘长阁送至住处,然后甩袖离去。
刘长阁躺在床上,感知着周围,见没有人在,便睁开锐利的双眸,自言自语道:“观人醉酒?宁王,这便是你多谋之处?”
在宁王府的书房中,朱权匆匆写了一封信,唤来贴身护卫克山,嘱托道:“刘长阁应该不是威胁,但为保万全,将这封信送去朵颜三卫的指挥史,一应交易,自今日起取消。”
“遵命。”
克山答应一声,牵了一匹马,便飞身离开了王府。
在克山离开大宁城时,杨成正站在城墙之上,与房宽一起目送克山北去。
房宽手放在城墙之上,凝望着北方,道:“他名克山,是宁王贴身护卫。宁王做什么,我虽是都司,也无权过问,安全局不一样,若你们调查,我愿全力配合,无论是营州三卫,还是广宁三卫,皆是朝廷之兵。”
杨成微微点了点头,道:“宁王与朵颜三卫亲近,多有走动与联略,这很正常。皇上只是担忧有人给予朵颜三卫过多物资,致使这些物资进入鞑靼手中。”
房宽了然,请道:“对于这一点,本都司只能保证朝廷军粮军资,皆是按需发放。至于是不是有人给商人行了方便,开了门路,还需安全局查明。”
杨成深深看了一眼房宽,他似乎对宁王没多少好感。
“城中朵颜三卫有多少人?”
杨成询问道。
房宽摆了摆手,道:“谁敢让朵颜三卫的军队驻扎城中?都安置在了城南,那里有两万朵颜三卫,其军官倒是都在城中。”
杨成探寻了一些事情之后,便说道:“过几日,会有安全局的人伪装为商队进入大宁府,到时还请都司想办法,把消息传给朵颜三卫军官。”
“好。”
房宽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北风呼啸,天气渐凉,城中的树叶已然枯黄,随风飘落,如一个不知归处的蝴蝶,翻滚着身姿,最终跌落在地上。
京师,南京国子监。
杨士奇以大魄力,大勇气,改制国子监,设置三个主课业与十二个副课业,并按课业修习程度,分配上三堂、下三堂。
国子监制度的革新,并非是一帆风顺。
杨士奇虽然取得了朱允炆的支持,但在革新过程中,也遭遇到了很多阻碍,一个最大的阻碍,便是将数学与四书、五经相提并论,设为主课业。
国子监官员、礼部官员,几乎都反对这一决定。
在他们看来,四书五经乃是圣人之言,地位尊崇,不可动摇。数学虽是六艺之一,但还不能与四书五经相比。
杨士奇解释多次,也不见说得通,不得已,便将所有反对者召集到一起,以一句“数学乃副科之基”,肯定了数学学科的地位。
无论是任何学问,都需要数学作为支撑,一个没有数学底子的人,如何学习副课业?
商学,需要数学盘算成本与利润,需要求算税务。
农学,丈量土地,预估收成,税赋求算,买菜卖菜……
兵学,兵力几何,粮草多少,从南京到北平要走多远,需要走多久,打仗的时候杀敌多少,损伤多少,朝廷抚恤多少,哪一样不需要数学?
如此基础性学问,凭什么不能与四书五经相提并论?
解决了数学地位的问题,便是国子监学堂区域的划分问题,以课业为准,整个国子监又分为了三大主院与十二分院,并邀请各行优越之人,担任院长、博士、助教等。
兵学院,助教兵部职方司员外郎石朴侃侃而谈,对众监生讲述着兵法之法,引经据典,倒也赢得满堂喝彩。
“破赵平燕,背水一战,置之死地而后生……”
朱允炆坐在最后排,听闻石朴讲述楚汉争霸,其对韩信用兵颇为推崇,极力渲染。
虽然很多监生听明白了,但朱允炆注意到,还有不少人神情迷茫。
尤其是石朴在讲述战争过程中,时不时会说出地名,河名,而监生对于这些地点,并不清楚在何处,只知道,有这么一个地方,一条河,发生了如此事。
一堂课下来,朱允炆找到了问题所在。
古代教学,就三样东西:嘴、书、戒尺,再无其他。
若是四书五经,有教材还好说,可兵学院现在还没有教材,学生能不能领会,只能靠想象,靠记忆,这样效果就有些差了。
朱允炆看着石朴身后的墙壁,苦涩地笑了笑,自己都用着黑板,竟然忘记了国子监……
用黑板这种直接的方式,去讲解各类知识,岂不是更为容易?
韩信破赵平燕的旧事,完全可以通过黑板,标注出地点、河流,行军路线,交战之地,让所有人有一个清晰的认识,也能更好领略兵法的魅力。
革新教育,不能只从革新制度方面入手,还需要革新教学方法,设备。
黑板,粉笔,黑板擦……
这些对于大明工匠而言,根本就没有难度。
朱允炆清楚,人才的蜕变,是国家蜕变的原始动力,自己想要实现大明盛世,就需要大量的人才。
也许,自己应该给他们上一堂课,让他们见识见识,什么才是先进的教育方式。
“皇上,这一堂课结束了,可否去商学院?”
解缙低声问道。
朱允炆摇了摇头,说道:“不去了,你代朕传旨,后日朕亲自上课,国子监所有学院官员、授课先生,皆来听讲。”
第二百一十五章 皇上要授课(一更)
“皇上要授课?”
兵部尚书茹瑺吃惊地看着侍郎刘儁,刘儁认真地点了点头,道:“消息已经传开了,大人,我们是否也去旁听下?”
茹瑺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书,摇了摇头,道:“北地即将入冬,粮食、物资尚未到位,尤其是东北、西北卫所,运输困难,物资匮乏,本部需批复奏请,好早日呈报内阁与皇上。”
“各地定在筹备之中,只等朝廷发出许可,便可起运边地,这些奏请耽误半天并不妨事,皇上亲自开课于国子监,这在大明可无先例,如此先何之举,大人若不去,岂不是留有遗憾?再者,皇上所言内容,无人知晓,若关乎军政,而大人不在……”
刘儁劝说着。
茹瑺听闻之后,无奈地放下文书,刘儁说得没错,作为朝臣,尤其是六部、内阁、都察院等,第一要务是把握皇上的心思。
可朱允炆这个皇帝的心思,不好把握。
就说那徐妙锦入国子监,朝廷攻讦可是不少,但皇上就是耍流氓,挨家挨户问人家女眷识不识字,愿不愿意识字。
人家老母亲都支持女子读书识字,以后好相夫教子,凭什么这些当儿子的不听话,孝不孝顺了?
流氓一点也无所谓,多少只是一介女子,还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不需要六部、内阁跳出来反对。
可朱允炆的一系列新政,新军之策、一条鞭法、遏田产兼并国策、新商之策、全察之法,哪一个不超出百官想象?
皇上善于抛出新策,最令人匪夷的是,这些新策乍一看陌生,但仔细剖解,又似乎存在过很久,不断打磨,臻善,才有了这些新策。
每一个新策,都不曾脱离大明的现实,浑如这一片大地滋养出的结果。
这一份魄力、睿智与行动的背后,是朱允炆难测的心思。
百官揣摩帝王心思,无外乎从其行为方式、思维方式与神情状况去揣摩,这边看皇上呵斥了那位大臣,好了,他要倒霉了,大家去搬石头往井里砸……
那边皇上心情不好,最好是多说几句好听的、有利于心情的,这个时候再骂人,那下场好不到哪里去。
洪武时期,官员就善于揣摩朱元璋,一上朝,先不看朱元璋的脸色,都盯着朱元璋的玉带看。
玉带要是挂在肚皮下面,那完了,今天有人要掉脑袋,如果玉带在肚皮上,那就好了,阿弥陀佛,又能多活一日。
可朱允炆很难揣摩,他不是一个守旧的君主,他的想法是新颖且难以捉摸的,跟着这样的皇上,好是好,可朝臣不知道皇上接下来会整出什么花样来,每次都十分被动。
时间长了,就皇上一个聪明人,百官全成傻子了。
茹瑺不想当傻子,所以听从了刘儁的建议,决定去国子监听课去,一堂课,最少也得小半个时辰,皇上哪怕是说废话,也一定夹杂着其施政方略。
与茹瑺想法一致的,还有其他尚书、侍郎,都察院的练子宁也安排人通知国子监,给自己留个座位。
中军都督府。
徐辉祖丢下湿漉漉的汗巾,看了一眼悠闲喝茶的朱棣,说道:“皇上讲课,吸引了不少官员,燕王是否去旁观?”
朱棣咀嚼着口中的茶叶,道:“你不是已经安排好了,我要十个位置。”
徐辉祖顿时跳了起来,喊道:“燕王大人,总共才十个名额,你全拿走了,都督府的人还去不去了?那杨士奇油盐不进,宋晟去要位置,才给了五个,我亲自出马,这才堪堪加个五个位置,堂堂国公的面子,就值五个位置。”
该死的杨士奇,太欺负人了。
朱棣伸出右手,道:“五个位置。”
徐辉祖摇头,道:“最多两个,此番皇上讲演,三大营指挥需要去旁听,宋晟也要去。要不,燕王大人去一趟国子监?”
朱棣冷哼一声,道:“你这不是让本王难堪?杨士奇打了我三个儿子,这笔账还没算,如何能低头去求他?”
徐辉祖微微一笑,这倒没错。
杨士奇掌管国子监,一视同仁,管他什么皇亲国戚、举人,只要是国子监的监生,那就得遵守国子监的规矩。
朱高煦挨打,纯碎是活该,被朱棣安置到了国子监,整天不好好学习,就想着翻墙头逃课了,功夫好,墙不高,一天翻几次不成问题。
朱高燧见二哥如此厉害,也跟着一起翻墙。
只是这两个人有点缺心眼,逮着一个位置翻墙,在一次跳下来之后,被杨士奇抓了个正着,当着众人的面,打了朱高煦、朱高燧三十戒尺。
完事之后,杨士奇又将朱高炽拉了过来,打了五十戒尺。
朱高炽那个郁闷,不服气,凭什么跳墙的是他们,挨打最重的是自己?
杨士奇给出了朱高炽理由:
弟有错,是小错。
为兄知而不教,是为大错。
然后将戒尺给了朱高炽,让他好好看着自己两个弟弟,那意思是:不想自己的那一只手也成熊掌,最好是把他们的手打成熊掌。
这件事很自然地便传到了朱棣耳中,朱棣虽然愤怒朱高煦、朱高燧顽劣不服管,但也心疼自家孩子挨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