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面色复杂的盘坐在一块平整的巨石上,用目光迎接着小道尽头的人影。
宛如秋水的眸子中,闪烁着无人能够看得懂色彩。
“圣女,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和丧家之犬似的圣女相比,佛子现在可谓是意气风发。
他的左手手臂上,停驻着一只神骏的苍鹰,右手用绳子牵着一个土人少女,身后跟着足足上百人的队伍。
唯一不和谐的地方便是少女的眼神之中充斥着被欺骗之后的憎恨。
佛子最终还是食言了,他故意放水,让南佛子逃脱,以此来混淆追兵的视线,让南佛子为他们逃出生天争取时间。
他断定,完全残掉的南佛子,不可能逃得过那些土人的天罗地网。
至于没能让少女亲手杀掉山田次郎的承诺,他并不在意。
少女不听话,他有的是时间调教。
圣女看着眼前猿猴一般的侏儒,不由得感慨道:“你的命还真是大,本尊很好奇,你是怎么在心脏被刺穿的情况下还能活着出现在这里的?”
佛子纵身一跃,来到圣女盘坐的石头上,抓起圣女的头发放到鼻尖上狠狠的吸了一口气,随后脸上露出陶醉之色。
放下女子的头发之后,他随后淡淡的说道:“秘密!”
圣女微微叹了口气,随后摇摇头问道:“既然你出现在这里,那山田次郎呢,死了吗?”
“没死,不过应该也快死了。”
佛子说着震了一下手臂,伫立在佛子手臂之上的苍鹰展开翅膀,带起强劲的狂风,鲜些将圣女脸上的面罩吹落。
看着苍鹰在天空之中盘旋几圈,便朝着一个方向俯冲而去,佛子收回目光,伸手扯下圣女的面罩,紧紧捏住她的下巴,欣赏了一阵这张宛如画中走出来的绝美面孔。
随后放下手臂,跳下石台,淡淡的说道:“你同他密谋害我的事情,待逃出云南本尊再和你算账,现在,让本尊来教你们应该怎么逃命!”
圣女迈动着优雅的步伐走下石台,很自然的搀着佛子的手。
虽然佛子的身高仅仅只到她的胸口。
但这样的身高差,不仅不让人觉得突兀,反倒有一种极度反差的美感。
看着眼前的数百人,佛子忍不住邪魅一笑,只要这些班底都还在,他便有把握在土人的围追堵截之下逃出生天。
土人是大山的宠儿不错,他自小在猴群之中长大,也未必就比他们差了。
圣女在佛子出现的瞬间,便交出了队伍的指挥权,此时,他只能静静的看着佛子发号施令。
佛子舍弃了一部分人,不过他舍弃的人都是圣女从江南带过来的。
他舍弃的方法很简单,直接全部杀了!
然后肢解成肉块,每人背上一块,在圣鹰的带领下,钻进了更深的林子。
众所周知,大山深处有致命的瘴气,瘴气积累到一定的程度之后,即便是当地的土人,也可能会感染疟疾死在大山深处。
土人尚且如此,更不用说汉人。
但常年生活在深山老林之中的佛子却知道一个连土人都不知道的秘密,那就是瘴气不致命。
真正让人感染疟疾的源头是来自于大山深处的蚊虫叮咬,吸入那些瘴气,最多就是拉几天肚子罢了。
第二百四十章 阿金不见了
距离烟花升起的地方越来越近,山间的土人也聚集得越来越多。
上万人聚集在一座山里是什么场面?
那是真正的无边无沿。
烟花升腾起来的峡谷边上,上千人手持长刀静静的等待着追兵。
他们是后来赶到这里的白莲教徒。
佛子和圣女一共带来三千多人,这么多人一起钻进山林深处,即便是佛子也不可能带着他们全部走出云南。
剩下的人,佛子留下命令,让他们阻挠追兵一段时间之后,便各自逃命。
所以他们算是佛子放弃的第二批人。
除了聚集在这里的上千人,再加上土人们从山中零零散散送到通海县衙的数百人,以及战死在望月寨官道上的佛徒,佛子真正带走的人,不过千人上下。
损失了近乎三分之二的有生力量,白莲教这一次可谓是损失惨重。
陈堪和麦琪骑着老虎率先走进峡谷。
两人一言不发的看着这些悍不畏死的白莲教徒。
片刻之后,峡谷之中忽然热闹了起来,土人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将整座峡谷封死了。
立身于峡谷之中的白莲教徒们完全没有身为弃子的自觉,相反,他们的脸上充斥着狂热之色。
为佛子效死,是他们的荣幸。
况且,他们根本不会死,死的不过是一具肉身罢了,他们的灵魂依旧会回归真空家乡,继续为圣母效力。
陈堪从虎大王背上下来,看着眼前面色狂热的白莲教徒,心中不由得有些遗憾。
他知道,这一次又让佛子和圣女跑了。
陈堪已经从充作斥候的土人口中得知,佛子带人进入了原始森林更深处的消息。
那是连当地土人都不曾涉足的真正的大山深处,陈堪没有勇气继续追进去,土人们也不会做这种无畏的牺牲。
在土人们看来,只要有人偿命就行了,包括此次受损最大的摆夷土司少族长在内,他们都不觉得有什么继续追进山林的必要。
望月寨死了四五十个青壮,他们杀掉的白莲教徒也有数百人了,一比十的战损,已经是大赚特赚。
陈堪也没有办法改变土人们朴素的价值观。
虽说云南的各处关口都有重兵把守,沐晟也早就下了命令,让各处关口的守军配合陈堪围杀白莲教余孽。
但以佛子的狡诈,陈堪不认为还有继续追下去的必要。
毕竟佛子在青龙峡那种近乎绝杀的场面下都能成功逃得性命,而现在的局势,比起青龙峡差得实在太远。
陈堪伸手一挥,潜藏在各处的土人们便嚎叫着向那严阵以待的白莲教徒杀了过去。
“白莲降世,万民翻身,无生老母,真空家乡!”
佛徒们高喊口号,悍不畏死的迎上密密麻麻宛如蚂蚁一般的土人队伍。
山里本就是土人的主场,白莲教徒们再怎么反抗,十倍的人数差距就摆在这里。
更何况,他们现在已经没了山田次郎那种可以以一敌百的猛人。
徒劳的反抗为他们增添了一丝悲壮。
看着白莲教徒们脸上带着狂热之色慷慨赴死,陈堪没有丝毫恻隐之心,这些人都是白莲教的骨干,白莲教教义对他们的洗脑已经深入骨髓,再无清醒过来的可能性。
短短半个时辰,峡谷之中便被尸骨填满。
鲜血汇聚成溪流,缓缓的顺着峡谷流向了远方。
浓郁到无法化开的血腥味让所有人都紧紧的皱起了眉头。
陈堪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地的尸体,淡淡的说道:“将他们的头颅砍下,带回望月寨,祭奠那些死难的乡民,尸体就地掩埋!”
麦琪将陈堪的话复述了一遍,土人们便嘻嘻哈哈的开始剁头。
云南自古以来便是民风彪悍的地方,在见惯了死人的土人们眼中,这些尸体和山中的猎物没什么区别,剁下他们的头颅带来的快感甚至还不如他们猎杀到一只野鸡。
上千颗头颅垒成京观摆放在一旁,陈堪只是看了一眼便转过头去不敢再看。
虽然剁下头颅的命令是陈堪亲口下达,但当真正看见京观成型的瞬间,他还是感觉到一阵毛骨悚然。
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这上千颗人头组成的京观,都会成为陈堪做噩梦的素材。
峡谷就是天然的墓坑,上万人齐心协力之下,很快便夷平了一座小山头,而堆满无头尸体的峡谷,也在土人们努力之下,与移开的山头齐平,在两山之间形成了一小块坝子。
很多年以后,这块坝子说不定会形成一个村庄或者寨子。
回程的速度就要比追杀的速度快上许多。
土人们将人头像别猎物一般别在腰间,荡着树枝进入山林,陈堪在姗姗来迟的一众亲卫们玩味的目光里,翻身上了虎大王的后背,搂住麦琪纤细的腰肢扬长而去。
一天一夜之后,小小的望月寨被无数的土人塞得满满当当。
寨子前方的佛塔之中,陈堪恭恭敬敬的在鎏金的佛像前一拜。
经过望月寨所有乡民商讨过后,土人带回来的那些白莲教徒的人头被放进了佛堂之中,让他们在佛祖面前忏悔他们曾经犯下的罪孽。
摆在佛堂最中央的,是一具崭新的骨架,骨架缺少了一只手臂,被乡民们用竹篾固定成请罪的姿势跪在佛祖面前,支撑着骨架不倒的,是一根白蜡枪杆。
陈堪没有去问骨架的血肉去哪里了,他不敢问。
小小的望月寨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热闹过,那些有亲人死在白莲教手中的乡民跪在陈堪面前,用陈堪听不懂的土话,诚挚的向他表达谢意。
陈堪的眼眶酸酸的,他排开人群朝一栋小小的竹楼走去。
伸手推开竹楼的小门,就见阿刀红肿着双眼在收拾竹楼。
老人死了,他常年待在军营里,竹楼便空置了下来。
他需要把一些用得到的东西带去城里。
见陈堪推门而入,阿刀放下手中的活计,拱手道:“钦差大人。”
陈堪走到火塘边坐下,问道:“阿金将来也要跟你一起去城里生活吗?”
阿刀取过一个竹杯,来到火塘边蹲下,扒拉一下火塘里的木炭,提起水壶为陈堪倒了杯水。
递给陈堪时应道:“她一个人留在寨子里,我也不放心,况且她已经长成大姑娘了,到城里去生活,卑职也好为她寻一个如意郎君。”
“嗯!”
陈堪伸手接过竹杯,颔首道:“也好。”
气氛一时间沉默下来。
喝了一口水,他淡淡的说道:“本官准备回京师了,这一去,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云南,阿金她...现在人在哪里,临走前我想见见她。”
陈堪很想见见阿金,跟他说一声对不起。
可惜从他回来望月寨到现在,阿金也没有露过面,似乎是在有意躲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