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延此话一出,人群之中的方胥身上的冷汗瞬间便浸透了衣衫。
随后赶紧将求救的眼神看向陈堪。
陈堪微不可察的摇了摇头,示意他别慌。
“哦?”
李景隆忽然怒目圆瞪,大喝道:“百户邢方,总旗方胥何在?”
“属下在。”
邢方和方胥不敢怠慢,连忙出列来到李景隆前方跪下。
李景隆若有所思的看了两人一眼,这两人他知道,方胥还是陈堪亲自开口要到麾下的。
这两人,之前似乎就是这李延的麾下吧?
“你们二人有何话说?”
“这,属下不知情啊。”
邢方埋着头辩解了一句。
方胥脸色苍白,支支吾吾道:“属下,属下也不知道抓的到底是谁啊。”
“哼,大人,依属下看来,这方胥就是包藏祸心,打算陷锦衣卫于万劫不复之中。”
事到如今,谁都知道事态已经失控了,必须要找一个背锅的人。
而李延之所以站出来指认方胥,也不仅仅只是出于对邢方与方胥背叛他的憎恨那么简单。
他还想借此将陈堪也拉下水来,所以一开口,便是直接将一顶大帽子扣到了方胥头上。
谁都知道方胥和邢方现在是陈堪的手下,没有陈堪的指示,方胥一个小小的总旗官,哪里有那么大的胆子去冲进一个三品大员的家中拿人?
方胥被李延这话一吓,更是瞬间汗如雨下。
一边用眼神朝陈堪求救,一边看着李景隆喊冤道:“大人,属下冤枉啊,属下真的不清楚自己抓的到底是谁,当时太乱了,所有人都在抓人,属下冤枉......”
陈堪有些恼怒的看了李延一眼,他没想到,关键时刻会跑出来一个李延搅局。
而且这李延话里话外的意思,很明显是冲着自己来的。
看着跪在下面汗如雨下的邢方和方胥,以及一旁目不转睛盯着自己的石稳,陈堪心中恼怒不已。
但他也清楚,这个时候,自己一定不能怂,必须出手保住邢方和方胥,否则人心就散了。
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没人愿意跟着一个连一点事情都扛不下来的上官的。
“大人,这不过是李镇抚的一面之词罢了。”
陈堪开口替两人辩解了一句,随后看着李景隆道:“大人,虽然李镇抚信誓旦旦的说他亲眼看见,下官麾下总旗方胥是最先捉拿三品大员的,但鉴于方胥之前乃是李镇抚麾下,下官有理由怀疑,这是李大人对方胥转投下官麾下心怀怨恨,从而做出的泄愤之举。”
“你放屁,此事乃是本官亲眼所见,难道本官还能欺骗镇抚使大人不成?倒是你陈堪,这么迫不及待的站出来为方胥辩解,本官还有理由怀疑,抓捕三品大员这事就是你指使的呢。”
听完陈堪的话,李延顿时像炸了毛的猫似的,抬起头对着陈堪就是一顿输出。
“都给我闭嘴!”
李景隆听不下去了,看着两人怒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在为一点儿破事在这给我耍心眼子,有这功夫还不如给本官想想这事儿要怎么收尾。”
“哼!”
陈堪和李延彼此愤恨的瞪了一眼,冷哼一声之后还是偃旗息鼓下来。
“大人,想知道是谁最先动手抓捕三品大员的还不简单?”
就在这时,队列中又走出来一人。
来人与李延长相形成两个极端,是个一脸书卷气息的中年人。
李景隆一脸狐疑的问道:“许远,你有办法?”
来人正是北镇抚司另外一个卫镇抚许远,他朝着李景隆拱手道:“很简单,只需请陈侍郎前来指认一番便可。”
第六十章 不是他
许远此话一出,陈堪脸色顿时就变了,跪在下方的方胥更是汗如雨下,脸色苍白到没有一丝血色。
但李景隆现在只想赶快将这个黑锅甩出去,根本没注意到陈堪的脸色变化。
反倒是一直盯着陈堪的李延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冷笑。
“可以,许远,你带人去请陈侍郎过来。”
李景隆大手一挥,下达了命令。
陈堪的脸色数变,李景隆让许远去,那岂不是自己想要在路上做点什么都做不到?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个李延。
原本还没想过搭理他,不曾想关键时候会因为此人而导致功亏一篑。
可恨啊。
陈堪看着李延,眼中满是杀意,这是他来到大明之后,第二个想立刻弄死的人。
锦衣卫的诏狱距离教场并不算远,再加上陈堪下令让石稳保护好被拿进大狱的官员的人身安全。
所以陈洽很快便被许远带着两个锦衣校尉恭恭敬敬的“请”到了教场之上。
看见陈洽的瞬间,陈堪便在心里暗暗决定,待会儿若是他指认方胥,大不了自己舍下这块老脸在李景隆面前保下他。
这锦衣卫,不待也罢。
给朱棣立了这么多功劳,就不信朱棣还能因为这事儿砍了自己。
陈洽是个满身正气的中年人,由于常年身居高位的原因,所以此时哪怕身陷囫囵之中,也依然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全然没有其他低级官员面对锦衣卫时那种恐惧的样子。
看着教场之上数千人聚集的场面,陈洽抬起头,看着李景隆冷声道:“怎么,李公爷,把本官拿进诏狱还不够,这是准备恐吓本官,想依靠人数吓破本官的胆子,好让本官承认参与了晋王谋逆一事?”
不得不说,读书人的嘴皮子不是一般的利索。
听完陈洽这句夹枪带棒的话,原本郁闷无比的陈堪差点笑出声来。
李景隆满脸尴尬之色,朝陈洽拱手道:“陈侍郎说笑了,今日锦衣卫大肆捉拿犯官的事情可与本公爷没什么关系,都是指挥使大人下的命令,这不,本公爷回到衙门,发现许多人都抓错了,这才请你过来,想请你指认一下对你实施抓捕的凶手是谁。”
凶手二字,李景隆咬得极重,相当于明摆着告诉陈洽,不管你指认的是谁,我都会还你一个公道了。
一番话说完,李景隆心中羞恼不已,这对于嚣张惯了的锦衣卫来说,已经是前所未有的服软之态了。
但不服软又不行,这一次锦衣卫做得确实太过火了。
自太祖爷成立锦衣卫以来,除了寥寥几次的针对那几位朝堂大佬之外,还没有过这种一次性将京师大半官员拿进诏狱的情况。
更别说太祖爷那几次的意义与这一次完全不同。
太祖爷是为了打击党争,收缴权力,巩固皇权,借机为大明社稷的稳固打下百年之基业。
而这一次是什么,一个藩王谋反的构陷与株连。
根本都不在一个量级上。
这件事情要是一个处理不好,不知道陛下会暴怒到何种程度。
所以李景隆是不得不服软,不得不赶紧找一个背锅侠来为自己撇清关系。
“哼。”
听完李景隆的狡辩,陈洽一甩袖子,随后便一言不发。
陈堪站在李景隆身旁一动也不敢动,此时他若是有什么动作,那就真的是不打自招了。
心里着急,脸上还不得不装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陈堪现在是真的恨不得手刃李延这个狗东西。
见陈洽没有什么意见,李景隆不耐的喊道:“许远,开始吧。”
随着李景隆一声令下,两个锦衣校尉齐步来到已经瘫软在地的方胥身后,粗暴的将方胥架起。
似乎是怕陈洽看不清方胥的脸,许远还贴心的在两人身侧支起两支巨大的火把。
许远淡淡的笑道:“陈大人,是他吗?”
方胥见状,脸上忍不住闪过一抹惨笑。
要说心中不恨陈堪,那是假的,若非陈堪,他现在还是那个令百姓谈之色变的锦衣卫总旗官。
同时,方胥心中也有些淡淡的后悔,如果当初在秦淮河边没有出手,如果今夜对陈堪的命令视而不见,如果......
可惜,事已至此,可惜,人生没有如果。
方胥脸色灰白,眼中满是绝望之色。
在要不要供出陈堪之间,他的内心很煎熬。
不供出陈堪,他心里不甘,若非陈堪,他也不会沦落至此。
想了想家中藏在床脚下方三尺深的泥里那一千三百两银子,他心里的不甘更甚。
还好,埋银子的时候自己的儿子也在旁边,还是他给自己递的锄头。
有那么多钱,也足够他们娘俩带着老母一生衣食无忧了。
呵呵,没想到我方胥的命这么值钱。
感慨了一下,方胥有些感激的瞥了陈堪一眼,没有陈堪,他在锦衣卫当差一辈子,也挣不到那么多钱。
看着方胥眼中的死志,陈堪心中怒气更甚。
若是现在他还没有明白过来,这个许远根本就是和李延一伙的,他们就是要将自己踩下去,让自己永世不得翻身,那真的是白瞎了他两世为人阅历了。
而他们之所以会对自己那么大的恨意,陈堪也能理解。
因为自己的到来,分走了原本属于他们的权力。
为了救一群自己不认识的官员,把自己的救命恩人搭进去,陈堪做不出这种冷血的选择。
那些官员,就听天由命吧,我尽力了。
“唉!”
叹了口气,陈堪上前一步,硬着头皮对着李景隆拱手道:“大人,今夜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