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是东华门附近的仓房,那里等于是太监宫女的集体宿舍,低矮的房屋连成一片,条件自然是非常的艰苦。
仓房在皇城根上,自然谈不上什么舒适性了,住在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才入宫不久的低级太监宫女。
在宫里混出头的,如果不在宫里当差,就会住在中官村中,毕竟宫里的规矩多,能有点地位谁愿意天天在宫里被管着。
苏泽很快打听到了自己的目标,东厂掌班太监童公公的住处。
这位童公公,就是上一次来南京抄家的东厂公公,苏泽带着礼物和拜帖,来到了他的家中,不一会儿就被下人迎接了进去。
等到快要到傍晚的时候,童太监这才返回宅子,他立刻就见了苏泽。
“苏相公!”
童公公非常的热情,上一次要不是苏泽帮忙,童太监也不能力压锦衣卫朱七,抄到更多的资产。
那一次抄家不仅仅是充实了国库,也肥了童公公,而且苏泽和他相处的时候融洽,从来不摆读书人的架子。
等到了京师之后,苏泽的二梦也风靡京师,童公公经常和下属显摆,自己和苏泽的交情。
苏泽将礼物放下,童公公客套了一下坦然收下,某技能再次获得提升,已经到了Lv3.
苏泽暂时不管那个技能,对着童太监说道:
“大珰,我这次来京师,浙江副总兵俞大猷是我世交伯父,我这次来京师是为了他。”
听到俞大猷的名字,童公公脸上的笑容立刻消失了,他连忙喝退了仆人,这才说道:
“苏相公来的好快,这俞大猷是十日前才入的诏狱。”
苏泽从袖子里掏出一枚元宝,塞进童公公的手里说道:“俞世伯是我亲近的长辈,请大珰照拂一二。”
童公公连忙推辞说道:“俞将军在狱中过得不错,这银子还是留在更需要的地方吧。”
童公公叹息一声说道:“陆指挥使也很同情俞将军,所以吩咐诏狱不能给俞将军用刑,但是这个案子可不好办啊。”
“陆指挥使?可是锦衣卫指挥使陆炳陆大人?”
“正是,陆指挥使亲口称赞,说俞将军是岳飞一样的人物,还经常去诏狱探望俞将军。”
“要我说,俞将军在诏狱中反而无恙。”
听到有陆柄保俞大猷,苏泽稍微放下心。
其实在明中后期,锦衣卫和东厂已经合并办公,基本上是一套班子,时人都称之为“厂卫”。
俞大猷被关在锦衣卫的诏狱中,苏泽才找童公公打探情况。
如今厂卫掌权的,就是这位锦衣卫指挥使陆炳。
苏泽又将元宝塞进童公公手里说道:“能让我见一见俞世伯吗?”
童公公倒是干脆的说道:“这个容易,明日一早,苏相公就到这里,我带你进去。”
“那就多谢大珰了。”
此时,严世蕃府中,小阁老坐在暖床上,下方的赵文华正在大声说着:
“清流清流!不过是徐党罢了!俞大猷抗倭有功,竟然被他们诬陷下狱!”
赵文华是严党的心腹,如今是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也是严党的核心。
胡宗宪是赵文华举荐的,两人的政治生命都和抗倭捆绑在一起。
这一次清流弹劾胡宗宪,最愤怒的就是赵文华了,他吹着胡子向严世蕃抱怨道。
严世蕃,只见他肥头大耳,眉毛胡子也有些稀疏,因为先天原因右眼还看不清,身体也有些肥胖,和年老之后依然俊朗的严嵩完全不同。
不过整个京师可没人敢嘲笑这位小阁老的相貌,而且严世蕃好色如命,已经纳了九房的姨太太。
他此时是工部尚书,能将一众进士官员踩在脚下,从荫官走到这一步,也是严党权势滔天的表现。
严嵩愈老,严党更加聚集在严世蕃身边,今年他甚至都搬出了严嵩的府邸,如今他的府邸修建的甚至要比他爹的还要豪华。
赵文华,鄢懋卿这些严党骨干,也经常在他的府邸中议事。
比起赵文华的愤慨,鄢懋卿的态度就平和多了。
“俞大猷是俞大猷,胡宗宪是胡宗宪,如今是徐党参奏的是俞大猷,只要俞大猷不胡乱攀咬,也就扯不到胡宗宪身上。”
鄢懋卿看向严世蕃说道:“小阁老,要我说,只要没牵连到胡汝贞,这俞大猷也没有必要救,清流群起攻之,正好也让陛下看看这些号称‘不党’的君子,平日里是怎么结党营私的!”
鄢懋卿说完,赵文华又说道:
“这俞大猷下狱,怎么可能不攀咬胡汝贞!”
鄢懋卿阴恻恻的说道:“那就让他闭嘴!”
看到自己两个重要手下吵起来,严世蕃这才说道:
“别吵了!这大明朝两京一十三省都在我们的肩膀上担着呢!这时候是内讧的时候吗?”
严世蕃站起来说道:“锦衣卫指挥使陆炳很欣赏俞大猷,想要在诏狱动手没机会。”
赵文华和鄢懋卿都不做声,听着严世蕃说道:
“和刑部通气,年后开审之后迅速给俞大猷定罪,只要他解决了,就不会牵连到胡汝贞。”
严世蕃定了调子,赵文华和鄢懋卿也不再继续争辩,严党控制着刑部,只要迅速钉成铁案,清流那边确实不能再因此攻击胡宗宪了。
不过严世蕃还有其他心思,他说道:
“胡宗宪也要敲打一番,他仗着是我爹的弟子,我给他几次写信都不回。”
赵文华低下头,同样是严党,但是胡宗宪在严党中的位置也很微妙,他没有和大部分人投靠严世蕃,而只是抱着严嵩大腿。
严世蕃给胡宗宪写信,要求他给自己江西老家的商人在浙江开一些抗倭券,用来抵捐钞关税,最后却石沉大海,胡宗宪根本没有回信,也没有见严世蕃的乡党商人。
这件事自然将小阁老气的半死,还闹到了严嵩那里,却被严嵩一句“抗倭国事为重”挡了下来。
他胡宗宪的徽州府商人大行浙江,这时候怎么不大局为重了?
这一次清流攻击俞大猷,严党这边袖手旁观,也有严世蕃的意思。
不过俞大猷一个武将,在严世蕃这边也不过是提一嘴的小议题罢了,三人再次讨论其他的问题来。
等到第二天,苏泽披着黑色斗篷,跟随童公公偷偷去诏狱见了俞大猷。
等到苏泽返回旅店,俞大猷的儿子俞咨皋和林默珺都焦急的围上来问道:
“苏相公,我爹怎么样了?”
苏泽叹了一口气说道:“俞世伯在诏狱中得到了锦衣卫陆指挥使关照,身上的伤势没有大碍。”
说到这里,苏泽想到了俞大猷肩膀上的疮口,这是他在平湖大战中受到的鸟铳伤,后来一直都没有好。
被锦衣卫押送进京的时候用了枷,等到了诏狱已经溃烂了。
也亏得陆柄关照,请了太医帮俞大猷看病,这才抱住了胳膊。
以苏泽的【医术】诊断,虽然不至于截肢,但是俞大猷这条手臂也算是废了。
不过能在诏狱保住一条命就不错了,苏泽继续说道:
“俞世伯心灰意冷,为了不牵连胡总督,打算认罪。”
“什么!”
第269章 小说引起的风暴
“俞世叔真的这么说?“林默珺问道。
苏泽回想起在诏狱中见到的俞大猷,点头说道:“俞世伯说,东南抗倭事大,非胡宗宪不可为之,他也恨胡宗宪,但是为了抗倭的事情,俞世伯愿意认罪。”
俞咨皋面色惨白,以他对父亲的了解,他知道俞大猷会说出这样的话。
在被捕的时候,俞大猷还叮嘱俞咨皋要为国效力,还警告他不能做出辱没俞家将门的事情来。
俞咨皋握紧拳头,看向苏泽说道:“苏相公,能让我见我爹一面吗?”
苏泽摇头说道:“俞世伯也猜到你来了,他让你返回浙江待命。”
俞咨皋涨红了脸,眼眶含泪的说道:“难道就要让爹背上不白之冤吗?抗倭!抗倭!抗甚鸟倭!”
苏泽对着俞咨皋说道:“京师重地,慎言!”
俞咨皋这才意识到了自己激动了,他捂住嘴巴,旋即又流下眼泪来说道:
“听我娘说,从我出生的时候爹就日夜泡在军营,他常说抗倭是国家大事,匹夫有责,我们武官只要带好兵训练好部队,自然会有朝廷用得着的地方。”
“后来父亲辗转升迁,去过山东最后去了浙江,从小到大他都扑在军营,在被捕前他还在练鸳鸯阵,和我说若推广此阵,倭乱可平,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苏泽拍了拍俞咨皋的后背说道:“那我且问你,要不要救你爹了。”
俞咨皋愣了一下,擦了擦眼泪说道:“我爹都要认罪了,怎么救?”
苏泽冷笑一声说道:“事到如今,岂是俞世伯认罪就能了结的?他想的未免也太天真了些。”
苏泽又说道:“俞世伯有没有罪,参他的清流说了不算,胡宗宪说了也不算,锦衣卫说了也不算,他自己说了更不算。”
俞咨皋疑惑的看着苏泽问道:“那谁说了算?”
苏泽毫无表情的说道:“皇帝说了才算。”
林默珺和俞咨皋都是一惊,苏泽看着俞咨皋说道:“你若信我,接下来就听我的吩咐办事。”
“不过我也要说清楚,若是事成,就算是能洗刷俞世伯的冤屈,他也不能容于胡宗宪,更不能容于清流,你父子最好的结果,也不可能再参加抗倭了,你可想清楚了?”
俞咨皋拱手抱拳,行了一个军礼说道:“全凭先生做主!”
“既然如此,那你就听我的吩咐,这几日都不要出门。”
苏泽又对林默珺说道:“林百户,帮我买些笔墨纸砚过来,再在京师找几个雕版印书的书坊。”
腊月二十五,京师的大部分衙门都进入到了等待过年的摸鱼阶段。
比如翰林院这种平日里就比较清闲的衙门,已经开始轮值半班了,张居正这种不要害的岗位,更是可以成天摸鱼了。
高拱还比较苦逼,虽然皇家讲学是有寒暑假的,但是裕王并不是从小就当做太子培养的,所以小时候并没有接受出阁讲学。
按照大明朝的传统,除了皇太子可以读书之外,普通皇子是不用读书的。
当然也不是说这些皇子是文盲,而是只有皇太子才可以接受翰林院挑选的侍讲学士教导,从小培养治国理政的能力。
裕王之前并不是太子,在太子薨了之后裕王才被嘉靖皇帝委派了高拱过来讲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