菩萨做不到的事情,我来做!
众生皆苦,凭什么生来受苦?凭什么不好好活在今生,非要寄希望于来世轮回?
纵被千夫所指,吾往矣!
胸中莫名一股豪气顿生,李钦载久立门前,突然仰天大笑。
门口的宋管事和部曲们吓了一跳,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李钦载的心情却突然愉悦起来。
一旦做出了重要的决定,接下来是好是坏,便事在人为,目标坚定了,结果反而不重要。
转身大步走进院子,恰好遇到崔婕和紫奴牵着手,二女凑在一起不知说什么八卦话题,一边说一边咯咯直笑。
李钦载笔直走过去,站在二女面前,突然双手抱住紫奴,在她白皙的脸蛋上狠狠地吧唧一口。
一口还不够,李钦载的嘴雨点般在紫奴的脸蛋上落下,小鸡啄米般的热情,令崔婕和紫奴都呆住了。
紫奴仿佛灵魂出窍一般,像一尊没有思想的瓷娃娃,任由李钦载的嘴在她脸蛋上猛啄。
崔婕也惊呆了,大白天的,人都在院子里,众目睽睽之下,夫君这个臭不要脸的……
啄了许久,李钦载这才放开了紫奴,表情瞬间变得从容淡定。
看着呆若木鸡的崔婕,李钦载虎躯一震,道:“别问,我没疯。紫奴立了大功,吩咐厨子,今晚加菜,加硬菜!”
难得的霸气侧漏,崔婕都整不会了,也不知该跳脚痛骂,还是狠狠吃紫奴的醋。
李钦载朝紫奴的屁股上猛地一拍,啪的一声脆响,紫奴浑身都颤栗起来,脸蛋儿也刷地通红。
李钦载却转身往后院走去,进了月亮门,仍然能听到他嚣张的狂笑声。
良久,崔婕瞪着紫奴:“你干了啥就立功了?他为何在你面前如此不知廉耻?”
紫奴却仍沉浸在刚才暴风骤雨般的甜蜜中,一脸缥缈地笑,娇柔的身子却仍在止不住地颤栗。
崔婕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气道:“不过是被他拍了屁股,你抖啥?你,你们到底……呸!不要脸!”
……
伊铎被部曲们揍得奄奄一息,李钦载叫来了大夫给他治伤。
人太讨厌,当然要揍,但不能揍坏了。
这货还藏着一个天大的秘密呢,没弄清新粮种的下落前,伊铎绝对死不了,就算他想自尽,李钦载也要把他从鬼门关里拽回来。
不急着审问,李钦载很清楚,这是伊铎保命的唯一筹码,他不会那么痛快招认,所以先熬着他。
不仅如此,李钦载还派人紧急飞赴长安,面见李勣,请求从国公府再调拨两百名部曲来甘井庄。
得罪了景教,李钦载很清楚后果,若杨树恩必将伊铎除之而后快,那么很难说甘井庄会不会受到景教教徒的进攻。
李钦载是个做事小心谨慎的人,尽量将所有的可能都预料到,并且未雨绸缪。
两日后,伊铎那里没审出结果,景教也没有派出刺客或是聚众冲击庄子,一切仍然风平浪静。
但长安城太极宫来了一名宦官,传李治的旨意,着李钦载即刻回长安面圣。
第664章 景教的分量
捅上天了。
杨树恩果然不是吃素的。
景教在大唐的地位不算低,排名第三看似不如佛教和道教,可人家终究有数十万信徒,当年进入大唐时,是受到太宗和宰相隆重欢迎的。
这样的分量,不是寻常臣子能比,杨树恩作为景教的掌教,自然也有面圣的权利。
从甘井庄悻悻离开后,杨树恩立马就回长安,进太极宫面圣。
显而易见,跪在李治面前痛哭流涕告状了,否则李治不会派宦官将他急召回长安。
天子有诏,不敢不从。
李钦载接旨之后立马吩咐备马,但在出发前,他还召集了庄子里的宿老们,将庄子里的壮丁们集结起来,分班在各个方向的村口巡逻,并在别院留下了两百部曲,自己只带了寥寥数人回长安。
风驰电掣回到长安城,径自进了太极宫。
安仁殿内,李治早已等候多时,见李钦载到来,李治叹了口气,招手命他免礼上前。
“景初啊,刚刚立了大功,又捅了个马蜂窝,朕都怀疑你是不是故意的,莫非景初害怕朝中非议,故意自污而保身?”
李钦载眨了眨眼:“陛下,臣没那么多心眼儿,捅马蜂窝没别的目的,哎,就是玩儿……”
李治气笑了:“你就嘴硬吧,昨日你干了什么,不需要朕提醒你了吧?景教杨树恩一早求见朕,跪在朕面前声泪俱下,说你包庇景教叛徒,失行丧德,对景教恶意启衅……”
说着李治顿了顿,道:“杨树恩说归说,朕听归听,总觉得有添油加醋的嫌疑,朕从不偏听偏信,所以朕今日急召你回京,想听听你的解释。”
李钦载叹了口气,无奈地道:“陛下,杨树恩所言,大多属实。”
李治一呆,不敢置信地看着他,缓缓道:“景初,朕与你相识数年,你不是那种横行跋扈的人,……咳,或许以前是,但朕认识你以后,从未见过你跋扈的一面,今日为何如此?”
李钦载神情犹豫。
新粮种的事,按说此刻应该完完整整说出来,安李治的心的同时,也让他高兴高兴。
只要让李治知道他发现了新粮种,哪怕李钦载带着人在长安城杀人放火,想必李治都会原谅他。
这种等级的好消息,足够李治狠狠爆一次血管了。
但,事情完全没确定,李钦载甚至都不知道伊铎所说的新粮种究竟存不存在,没从伊铎口中得到确切的答案,李钦载此刻实在无法将此事说出来,不然将来无端落个欺君之罪,对自己更不利。
关于这件事,李钦载自己都不过是个毫无把握的赌徒,一切未见端倪前,就不必将李治强行拉上赌桌了。
犹豫许久,李钦载决定先忍一忍吧。
看着李治不敢置信的眼神,李钦载苦笑道:“陛下,臣有苦衷。”
李治点头:“当然事出有因,以景初的为人,想必不会无缘无故与景教结怨,也不会无缘无故包庇景教的叛徒,所以,朕想知道原因。”
李钦载沉默半晌,道:“陛下,恕臣今日无法解释。”
“为何?你我既是君臣,也是朋友,有什么话不能坦然以告?你若什么都不说,朕如何在杨树恩面前为你开解?”
李钦载叹了口气,道:“陛下就当臣恃功而骄吧,臣的苦衷,眼下实在无法说出口,事若未定而妄言,臣更无颜见陛下。”
李治皱起了眉。
“景初若不解释,景教可不会放过你,杨树恩执掌景教,教中信徒数十万,若被他煽动起来针对你,连朕都不得不忌惮,你若无理而启衅,朕无法护你周全。”
“因为景教的信徒不仅在民间,朝臣之中也有,许多都已是部省官员,他们若发动御史参劾,你可知是何结果?”
李钦载笑了笑:“臣不怕参劾,因为臣问心无愧,陛下若要治臣的罪,臣甘心领罪。”
李治又愣了,这货今日吃错了药?为何突然变得如此刚了?
沉默良久,李治叹气道:“一个景教叛徒,生与死无所谓,事情不大,怕的是有人铁了心要闹大,明白朕的意思吗?”
“臣明白,臣也做好了准备。”
李治摇头:“你做再多的准备,也扛不住这件事。景教……是大唐的第三大教,贞观年间,先帝与房玄龄宰相亲自出城迎接景教使者,一个异国的教派,你可知先帝为何如此隆重地迎接他们?”
“大约是先帝礼贤天下,待异国教派以诚,令天下域外归心?”
李治笑着摇摇头:“没那么简单。”
“贞观年间,大唐置安西都护府于西州,保护西域商路的畅通,立国以来首次将我王师置于西域境内,德被西域诸国。”
“那时的西域,诸国皆不甘为大唐藩属,侯君集灭高昌后,诸国方才被震慑,景教恰好在那年派使者来大唐。”
“先帝礼遇景教,是因为景教的本部在波斯国,处于西域之中,景教徒中多有精通汉语者,大唐需要他们翻译中外书籍和语言,为安西都护府效力,以本地宗教安西域百姓之民心。”
“这才是先帝如此礼遇一个外来宗教的目的,时至今日,随着大唐掌控了吐谷浑,将吐蕃赶回高原,西域与大唐陇右关中连成一片。”
“我们更需要景教徒在其中充当翻译和传播的作用,将我中原圣贤之经义远播域外,使其西域诸国服我王化,归心于大唐正统。”
李治叹了口气,道:“朕其实也不喜欢这种域外的教派,尤其是近年来景教中人良莠不齐,在长安多闻劣迹,可是朕作为君主,不可意气用事,尽管不喜欢,但朕不得不用他们。”
“如今你得罪了景教的掌教,人家都告到朕的面前,换了旁人,朕或许还能偏袒你几分,可是景教……”
李钦载点头:“臣明白,陛下不必为难,若是有人参劾,那就按规矩办吧,罢官或是削爵,臣无怨言。”
李治气道:“朕说了半天,白说了?朕说要罢官削爵了吗?朕要的是真相!你把真相说出来,朕有了底气,自会帮你说话,挺灵醒个人,咋就突然瓷愣了呢?”
第665章 尽心尽力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
大唐统治者对景教也是如此。
一个外来的宗教来大唐收信徒,立香火,等于是来扩展海外业务,对一个初创的企业来说,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才是它正确的打开方式,哪儿轮得到当今天子和宰相亲自出城迎接,这么高的待遇也不怕折寿。
李世民这一波的格局已妥妥地在天花板了。
景教来大唐立教,可以,但作为利益交换,你得以宗教的力量将大唐的西域稳住了,顺便给我当一当翻译,广播员,以及友好使者什么的。
宗教从来不会单独以宗教的形式存于世上,想要活得滋润,广纳信徒香火,首先要统治者点头。
统治者凭什么点头?你得付出点什么,交换点什么。
所以宗教向来是信仰与政治结合的产物。
李治一再对李钦载说景教的分量,其实就是为了告诉他,景教不好惹,如果你有什么苦衷,最好把话说清楚,李治知道了前因后果,自然有底气帮李钦载说话。
可李钦载没法解释。
新粮种是真是假,李钦载还不确定,若李治知道了,基本上朝堂和民间也都知道了,那时若事实证明伊铎是骗他的,根本没有新粮种这回事,李钦载如何向李治交代?李治如何向朝野交代?
这件事没得到求证之前,李钦载实在无法说出口。
“陛下相信臣的为人吗?”李钦载突然问道。
李治愣了一下,然后重重点头:“朕一直信你,任何事!”
李钦载欣慰地一笑,然后沉声道:“若陛下信任臣,还请帮臣拖延一些时日,再过数日,臣会给陛下一个交代。”
李治沉默半晌,然后无奈地笑道:“你都开口了,朕能不帮你吗?接下来朝堂上定有不少朝臣对你口诛笔伐,你要忍住,说不定还会波及到令祖和令尊。”
李钦载咳了咳,道:“臣脸皮厚,当然忍得住,主要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