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不要脸了?你家弄出来的玩意儿,凭啥就该听你的?老夫觉得打牌能偷,能诈,不行吗?”程咬金中气十足地吼道。
李勣快气疯了,跟这么一号胡搅蛮缠又不要脸的老货打牌,简直是他人生的污点。
远远观战的李治嘶了一声,若有所思道:“刚才那把清一色,就差一点点,朕为何没想到偷一张牌?”
李钦载虎躯一震,这特么的,老匹夫的无耻行径给了你灵感是吗?
今日诸多老将登门,本来众人都在前堂研究如何用最小的代价把吐蕃打下来,诸将各执一词,但气氛尚算祥和,纵有争论,争的也是学术性问题,属于百花齐放的范围。
后来如何打吐蕃的话题研究完了,诸位老将一致得出结论,如果后勤充足,三眼铳装备三万兵马以上的话,将吐蕃打下来不是难事,只需要等大唐某一年风调雨顺,粮食丰收,就可以对吐蕃开战了。
学术性话题结束,李勣不免飘飘然吹嘘起自己的孙儿。
老将们翻着白眼齐道羡慕,反正李勣夸孙儿的次数已经不下数十次,李钦载就算是一只能窜天的猴儿,在李勣不厌其烦的夸赞下,老将们也觉得有点腻味了。
李勣夸了半天,见老匹夫们情绪不是很高涨,顿时有点不悦,于是将李钦载昨日发明的麻将牌拿出来炫耀。
老将们一看,嗯,这玩意儿打发时光不错,大家都是离退休老干部,正缺这么一款打发无聊的东西。
于是前堂诸将果断摆起来,李勣介绍了玩法后,众人各占一方,开始搓麻,薛仁贵由于年纪和辈分比较小,只能在一旁观战积累经验。
打着打着,一群老将渐渐不规矩了。
本来都是征伐半生的老杀才,无论用兵手段如何,在战场上他们的共同点就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胜利,啥下三滥的法子都敢用。
于是……契苾何力换牌了,程咬金偷牌了,梁建方诈胡了……
众人的恶劣行径李勣看在眼里,鉴于老匹夫们是菜鸟新手,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直到最后,程咬金大摇大摆将李勣的牌直接摸到自己的牌堆里,李勣终于受不了了。
三个老匹夫分明是把他当瞎子啊,过分了,干他们!
一场老匹夫之间的混战就此开始。
此时四人都打累了,在院子中各占一角,不服气地互相瞪视。
薛仁贵一脸无奈,站在一旁苦笑。
李勣愤怒地盯着程咬金,突然大喝道:“吴通!”
管家吴通战战兢兢出现。如同在大雄宝殿拜菩萨似的,隔着老远行礼。
李勣指着程咬金,道:“记住,以后但凡姓程的来咱家,二话不说乱棍打出去!”
程咬金呸了一声:“稀罕来你家么?老夫回府也下令,以后姓李的来我家,打断腿扔出去!”
远远站着的李钦载和李治一脸无语地对视。
看热闹的武后实在忍不住了,捂嘴咳了两声。
四位老匹夫的视线终于吸引过来,接着四人浑身一凛,急忙走到李治和武后面前躬身行礼。
李治挤出一丝微笑:“诸位老将军免礼,今日正月初一,朕微服登门,一来拜望英公,二来,与景初叙叙话……”
“咳,倒是没想到,诸位老将军老当益壮,威猛不减当年呐!”
李勣老脸一红,道:“不知陛下微服莅临,老臣失礼了。”
李治嗯了一声,转眼望向程咬金,犹豫了一下,道:“卢公啊,麻将虽是玩物,但玩物也该有玩的规矩,牌桌不是战场,不能不择手段呀。”
程咬金老脸丝毫未红,委屈地道:“老臣凭本事偷的牌,若未被发现,便是老夫占个便宜,发现了大不了打一场,老臣以为,这才是麻将的玩法。”
李钦载脸颊抽搐了几下,这无耻的说法从程咬金嘴里说出来,居然该死的合情合理又合逻辑。
李治被怼得说不出话来,摸了摸鼻子,苦笑道:“好吧,麻将如何玩法,你们几位老将军自己商议,朕不多言。”
李勣急忙换个话题缓解尴尬:“陛下,臣等刚刚在争论平吐蕃之策,陛下若有瑕,不如听臣等细说?”
李治两眼一亮:“平吐蕃?说这个朕可就不困了。”
李勣恭敬地将李治请进前堂,李治却扭头叫住了李钦载。
以李钦载的能力,以及与吐蕃曾经交过手的经验,还有三眼铳这件武器的发明者,大唐如何平吐蕃,是无论如何也绕不开他的。
李钦载一脸不情愿。
大过年的与一群老杀才讨论打打杀杀的事,也不嫌晦气。
一句“我家孩子尿炕了”,李钦载果断避开,悄悄溜了。
……
离开前堂,李钦载正要回自己的独院,走到中庭花园外,迎面遇到一个人。
赵道生,李钦载理论上的舅舅,这个舅舅很便宜。
李钦载停下脚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赵道生浑身一颤,垂头上前,朝李钦载行了一礼,老实巴交的样子我见犹怜。
今日的赵道生,完全没有当初酒楼里的跋扈模样,也不知当初那一幕究竟是他姐姐的授意,还是酒醉后的忘形,反观今日,清醒状态下的赵道生便显得老实多了。
“拜见李县侯。”赵道生战战兢兢道。
李钦载嗯了一声,然后眯起眼,道:“令姐进了门,如今你也住在府里了?我爹没给你找个地方住?”
赵道生惶恐道:“姐夫……呃,李刺史给小人在府里安排了活计,如今小人在国公府里管东厢院的下人杂役,正跟吴管家学呢。”
李钦载淡淡地道:“我爹是个厚道人,不会亏待家人,你好好干,只要没啥坏心思,将来我也能把你当家人。”
赵道生惶恐应是,然后行礼告退。
李钦载盯着他的背影,脸上仍然没有任何表情。
第642章 送礼拜年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李钦载上辈子就学会了从不以别人的表面性格来判断他的真实品行。
世人皆是半人半鬼,但凡有过社会阅历的人,都不会轻易相信别人表现出来的样子。
李钦载对赵家姐弟也是。
对于老爹纳妾,他平静地接受,毕竟是老俩口的私事儿,爹娘如果都不反对,他这个当儿子的难道棒打鸳鸯?
但他对赵家姐弟始终存了几分戒心,尤其是赵道蕴,似乎并不简单。
赵道生表现出来的老实样子,李钦载当然也不相信,若说本性的话,当初那个醉酒闹事口出狂言的赵道生,也许更符合他的真实性格。
不求姐弟俩是完美的圣人,也不求他们真的老实巴交没有野心,人都自己想办法进了国公府的门,怎么可能老实本分?
前提是不要过分,不要对老娘的正妻地位产生威胁,否则,李钦载不介意下杀手,给姐弟俩寻个永远的归宿。
高门大户里向来是勾心斗角,是不见血的战场,英国公府也不例外。只不过李钦载是主人,所以他看到的都是阳光和笑脸。
回到自己的独院,崔婕正在监督荞儿练字。
不得不说,荞儿如今的字已经有模有样,至少比李钦载好多了。
“大过年的,让孩子休息几天,村里的驴都放年假了,孩子难道连畜生都不如?”李钦载皱眉道。
崔婕愣了一下,接着狠狠白了他一眼:“夫君说甚呢,怎能拿孩子跟驴比。”
李钦载不服道:“怎么不能比,我爷爷我爹骂我的时候,一口一声‘孽畜’,我不也平静地接受了这个事实?”
崔婕噗嗤一笑,道:“你是孽畜,荞儿可不是。”
李钦载当即唤道:“孽畜!”
荞儿热情地哎了一声,扔下笔便跑到李钦载面前:“爹,啥事?”
李钦载爱怜地抚了抚他的脑袋,父子间有一种心灵相通的同组基因序列在流淌。
“没啥,出去玩吧,这几日放假,啥都不用干。”
荞儿大喜,生怕李钦载反悔似的,话音刚落便化作一道黑烟,瞬间消失在原地。
崔婕目瞪口呆看着父子俩的交流,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崔婕讷讷道:“你们父子平日是这么聊天的?”
“父慈子孝,很温馨,对吧?”
崔婕叹了口气,喃喃道:“完了,这孩子废了……”
李钦载不正经地一手抚上她的肚皮,笑道:“要不咱们努努力,重新练个小号?”
崔婕脸蛋一红,拍开他作恶的手,嗔道:“大白天,也不害臊!”
转身进屋,崔婕拎了几样礼盒出来递给他。
李钦载满头雾水接过:“啥呀?”
崔婕叹道:“夫君若闲着无事,不妨出去送礼。”
“送谁?”
李钦载说着打开一个盒子,见里面竟是一对镶嵌猫眼宝石的头簪,李钦载不由大惊:“败家婆娘,你不过了?”
崔婕恨恨白了他一眼,道:“金乡县主!咋了?不能送吗?”
李钦载立马没脾气了。
崔婕又叹了口气,道:“滕王殿下远在并州修路,今日过年,金乡一人在长安的府邸里,不知怎生寂寞,可怜得紧。说来她与夫君……哼,夫君难道忍心不看看她么?”
若崔婕提起他和紫奴之间的事,李钦载或许会有几分心虚,毕竟那啥过。
但提起他和金乡县主,李钦载可就理直气壮了。
“咋!我和金乡清清白白,啥都没干,夫人不可冤我!”
崔婕冷笑:“那今日就不看她了?妾身这就把礼盒放回去……”
李钦载劈手抢过礼盒:“看!我代夫人看她,说起来我与她爹挺熟的。”
崔婕哼了一声,扭头就走:“夫君快去吧,你这副虚伪的样子,妾身实在看不下去了。”
……
滕王被李钦载榨干后,父女俩过了一段拮据日子,直到秋收以后,滕王名下的田产有了收成,这才一朝回血满蓝,又支棱起来了。
于是在长安城买下了一套宅子,给宝贝女儿居住。
李钦载领着部曲出门,拎着礼盒来到滕王别院,站在门口许久,李钦载上前敲了敲门。
侧门打开一线,一名老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老人似乎认得李钦载,一愣之下立马行礼,然后对他一脸姨母笑,仿佛磕到了CP。
李钦载有点尴尬,这要换了在国公府,哪个杂碎敢笑得如此瘆人,李钦载一巴掌就呼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