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后抓住了关键,问道:“契苾贞平日里一锤下去,能砸出怎样的境况?”
禁卫道:“契苾贞是将门之后,一锤可裂金石。”
李治吃了一惊:“此物……如此坚固?”
下意识望向武后,发现武后的眼神与他一样震惊。
武后很快冷静下来:“陛下,眼见为实。”
李治点头,对禁卫道:“你既然亲眼见了,想必知道章程,你来试试。”
禁卫也不推辞,胸有成竹地请宫人取来一些河沙和水,学着李钦载的样子将水泥掺进去,和水搅拌均匀。
李治下令在殿外搭起一个土堆,夯实之后将水泥涂抹上去,然后耐着性子等了几个时辰。
几个时辰后,李治迫不及待跑出殿外检查,屈指敲了敲,发现果然异常坚硬,试着踹了两脚,土堆纹丝不动,只在表面留下他的脚印。
“有点意思……”李治目光兴奋地喃喃自语,随即吩咐禁卫取来大锤砸它。
一名武将亲自抄着大锤,狠狠砸了一下,土堆果然没有任何损伤,武将又狠狠砸了好几下,终于将它砸出一条小小的裂缝。
武后站在李治身旁,凤眼微微眯起,不知在想着什么。
李治却兴奋地道:“把它砸碎,扒开来看看。”
几名禁卫上前,对着土堆一通乱砸,砸了很久,土堆终于被砸碎,散落一地水泥碎块。
李治拾起一块碎块,仔细端详,试着用力掰了几下,又狠狠朝地上砸。
试了几次后,李治终于满意了,大笑道:“好东西!不愧是景初,真就如长了九个心窍,啥匪夷所思的东西都能造出来。”
一旁的武后轻声道:“陛下,此物若用于造城,或是修路修桥,当有大用,景初没夸张,它的功用确实堪比火药。”
李治愈发欣悦,大声道:“朕得去甘井庄看看,此物究竟如何造出来的,朕要听景初亲口说。”
武后目光闪动一下,道:“臣妾愿与陛下同去。”
“走走走!趁着时辰还早,赶到甘井庄正好日落时分,景初府里的饭菜朕亦垂涎久矣,哈哈!”
……
太极宫门打开,李治的天子仪仗出宫而去。
李治是仁厚天子,出行时没有大张旗鼓,天子仪仗也不过是多带了一些羽林卫护侍。
一直等在宫门外的滕王见天子仪仗出宫,不由兴奋地睁大了眼。
终于等到你,还好没放弃!
中午时隐隐有一种预感,随着渭南县伯的消息入宫,天子一定会做出反应。
果然,没等多久真的有了反应,滕王都没想到居然是天子亲自出行。
难不成李钦载那厮在天子心中的地位已如此重要了?仅仅派人送了个消息过来,天子便亲自出宫。
那厮究竟干了啥?
掀开马车车帘,滕王拍了拍车夫,道:“跟上天子仪仗,莫离太近了,犯了驾可是死罪。”
车夫应下,小心翼翼地缓缓跟在仪仗后面。
坐在摇晃的车厢里,滕王突然咧了咧嘴。
女儿好像也去了甘井庄,好几日了,说是拜访崔家的闺女。
逗留的日子是不是太长了?虽说是多年的闺中密友,可终究已嫁了人,住在人家府里,与有妇之夫抬头不见低头见。
两人本来清清白白的,相处同一屋檐下,时日久了,很难说会不会摩擦出什么火花。
而且,李钦载那混账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本王养了多年的嫩白菜啊……
“出城绕道,绕过天子仪仗,咱们要在天子之前到达甘井庄。”滕王有些着急地吩咐车夫。
第349章 牛摔伤了
甘井庄。
李钦载和李素节蹲在后院,两人面面相觑。
他们的面前躺着一头牛,一头活生生的牛。
李素节手脚发颤,一脸的为难:“先生,这样不好吧?”
李钦载动之以情:“没啥不好的,你不总说有事弟子服其劳吗?现在,劳动吧。”
李素节脸色难看地道:“可这事儿……弟子实在不敢下手。”
李钦载鄙夷地道:“你都跟我出征过百济,参与过灭倭国之战,见过的死人那么多,连头牛都不敢下手?”
“先生,牛是用来耕地的……”
“可我有钱啊。”
“先生,若被朝中御史知道,弟子会被父皇责骂的。”
“你只是不小心摔伤了牛,屁大个事。”
“先生,君子远庖厨……”
“为了吃上牛肉,我们不必做君子,偶尔当个屠夫也不错。摸着良心说,你不想吃牛肉吗?”
李素节欲言又止,然后重重叹气:“……想。”
“那还等什么?”
李素节迟疑许久,咬了咬牙,抄起手边一根小木棍,闭着眼轻轻朝牛头上一敲……
波!
李钦载大喜,扭头喝道:“四皇子把咱家的牛伤了,快快上报官府,咱家要交罚金!来个人把牛牵出去宰了!”
刘阿四和一群部曲风一样窜了进来,二话不说牵起牛就走,转眼就没影儿了,动作干脆利落,来无影去无踪,仿佛事先演练了几百遍。
不仅李素节一脸呆滞,就连被牵出去的牛也莫名其妙。
李素节呆呆地看着这一切,道:“这就……把牛伤着了?”
李钦载沉声道:“伤着了,伤得很重,显然耕不了地了,只能杀了吃肉。”
“先生,是不是有点儿戏了?”李素节吃力地道。
“不儿戏,一切合理合法,咱家是守法公民,该给官府交的罚金一文也不会少。”
李素节叹了口气,喃喃道:“造孽啊……”
“等着,今日必能吃到香喷喷的牛肉,炖得烂熟的牛腩,可以下火锅的毛肚,煮熟拌凉菜的牛肚,牛百叶,还有一吸溜满嘴留香的大棒骨髓,啧,口水都要下来了。”李钦载一脸憧憬。
等不及了,起身便往后厨走去。
今天又是忙碌的一天,精神和肚皮都将无比充实。
……
别院今日开宴,全牛宴。
下午开始,后厨便忙开了,宰好的牛被分尸成各种零碎,李钦载亲自监工,就连大唐人从来不吃的内脏下水也不准丢了。
大骨头棒子炖了三个时辰,从中午炖到傍晚,汤汁里混杂着各种香料,变得又浓又稠,香味飘满整个院落。
牛腱肉切丝,小炒牛肉必不能少。
牛里脊切排,上辈子吃过的牛排也必须安排上。
牛肚牛百叶煮熟凉拌,混杂野菜和调料,再淋上香油,爽口又开胃。
丧心病狂的李钦载连牛鞭和牛蛋都没饶过,这个留给自己偷偷吃,烧烤撒上孜然,同样是美味。
下午时分,不知是谁走漏了消息,学子们纷纷聚集在后院,像一群叫花子,可怜兮兮地蹲在地上,眼巴巴地望着后厨里忙碌的李钦载。
直到日头偏斜,火候终于够了。
李钦载从一口大锅里舀出煮得烂熟的大块牛肉,牛骨棒,还有一张张烙好的饼,一群学子急不可待地蹲在地上,捧着脸盆大小的海碗,一个个吃得大汗淋漓。
打发了学子,李钦载吩咐下人将各种做法的牛肉端进前堂。
前堂内,崔婕和金乡好奇地看着面前一盘盘各种手法烹饪出来的牛肉。
崔婕为难地道:“夫君,吃牛肉……不好吧?”
李钦载笑道:“牛都死了,肉都做成菜了,难不成我把做好的肉埋进土里,给它来个风光大葬?”
崔婕白了他一眼,嗔道:“为了吃牛肉,夫君也算煞费苦心了。”
李钦载瞥了金乡一眼,正色道:“不要胡说,纯属巧合,李素节不小心伤了牛,我忍痛宰了,忍痛吃它的肉而已,咱家是守法公民,从来不干违法的事。”
“妾身认识你以来,很少见你干过守法的事。”崔婕没好气道。
“夫人以前没吃过牛肉?”李钦载好奇道。
崔婕迟疑了一下,道:“倒是吃过几次,不过都是自家庄子的牛伤了……”
接着崔婕加重语气补充道:“是真的伤了,过沟时失蹄摔断了腿,才不得不杀了吃肉……”
“跟我一样都是忍痛杀了,忍痛吃肉?”
崔婕噗嗤一笑,就连金乡也微微勾起了嘴角。
“行了,肉都上桌了,再不吃可就矫情了。”
崔婕和金乡互视一眼,迟疑地下箸。
开始时二女还做出一脸难受和不习惯,第一口牛肉入嘴后,二女眼睛一亮,挟菜的速度渐渐快了起来。
最后索性放飞自我,释放本性,吃相也越来越不讲究了。
李钦载笑眯眯地看着她们,问道:“好吃吗?”
崔婕点头,含糊道:“好吃,夫君的手艺果真不错。”
金乡没吱声,在他面前仍维持高冷人设,但对面前的牛肉却分外热情。
三人正吃得酣畅,一名下人匆匆入堂,禀道:“五少郎,滕王殿下驾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