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自己想多了吗?
感觉武后的话里有别的意思,里面透出一些不同寻常的信息。
“许相,皇后还说了什么?”
许圉师捋须摇头:“没说什么了,皇后似乎并不在乎这件事,哦,她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话?”
许圉师眼神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低声道:“皇后说,学堂诸事繁多,弟子难驯,犬子踩踏农田没必要小题大做……”
李钦载轻轻呼出一口气,嗯,确定了,武皇后已对他生出了嫌隙。
究其原因,大约要从并州之任算起。
毕竟她授意李钦载弄死她的亲姐姐,结果他非但没弄死韩国夫人,反而让韩国夫人带着老母回了长安,用亲情逼着她不得不卸下了杀心。
虽然对亲姐姐已暂时消除了杀心,但李钦载不听招呼,阳奉阴违,武后终究已感到很不爽,对他有意见了。
念及至此,李钦载有点忧心。
大唐天家这对夫妻,李钦载其实无意站队任何一方,他本身并不想卷入这种凶险的争斗中,只想好好过自己的小日子。
性情懒散,不求上进,凭良心说,外人对他的这种印象,一方面是他确实很咸鱼,对权力没什么野心,另一方面,也是他自穿越以来有意无意给自己立的人设。
他要让所有人知道自己是个不争不抢的性格,如此才不会引起权力高层的戒意,才能对他放心。
没想到自己终究还是引起了武后的不满。
跟站队没关系,这件事里并不存在站队,只不过进了朝堂,官爵加身,左右逢源真的很难,一不小心就得罪了人。
当初若是听了武后的话,真的弄死了韩国夫人,岂不是更得罪了李治?
忧心之后,李钦载暗暗思忖,必须想个法子缓和自己与武后的关系。
不怕认怂的说,自己如今的斤两,真的惹不起她。
一个能够参与批阅奏疏的女人,手里掌握的权力可大可小,这个女人要是打定主意给他穿小鞋,李钦载大概有半辈子的时间别想好过。
满怀心事地送走了许圉师,李钦载转身回到院子里。
时已入秋,但天气仍然有些余热,崔婕正坐在树下给荞儿摇扇,不时指导荞儿练字的手法和笔画。
见李钦载过来,崔婕和荞儿同时抬头朝他一笑。
温暖的笑容仿若春风化冰,吹散了眉弯,也吹散了愁绪。
李钦载暗暗做了决定。
为了这个家,为了妻儿,自己必须想方设法舔武后,一定要舔到她满意为止。
哄女人不在行,哄中年霸道女总裁更不在行,舔就完事了,大不了不停在她耳边说多喝热水。
……
秦道平坦,马车微晃。
长安延平门,滕王的仪仗车队缓缓驰进城门。
进城便是待贤坊,马车仪仗一路穿行,来到朱雀大街上。
滕王坐在马车里,神情犹豫地望向金乡县主,欲言又止。
金乡眉目低垂,仿若未见。
其实早在滕王下令改道长安后,金乡县主便看出滕王有些后悔了。
为了这么一桩小事而改道,本来远赴洪州就藩,并州已耽误了一个多月,如今改了道,就藩更是遥遥无期。
何必呢?
金乡甚至都不清楚滕王改道回长安的目的,难道真只是为了向李钦载兴师问罪?
滕王确实后悔了,当时知道自己被骗了钱后勃然大怒,下令改道长安,仪仗改道只走了半天他就发现自己冲动了。
然而羞刀难入鞘,话已出口,又当着心爱的女儿的面,实在不能自损威信,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朝长安走。
见滕王欲言又止,人坐在马车里却如坐针毡,屁股不停动来动去。
金乡县主终于看不下去了,叹了口气道:“父王,既然都进了长安城,何必再犹豫?”
“女儿知父王其实更想留在长安,索性已进了城,父王不如进宫求见天子,在天子面前多求恳一番,请天子允许父王留在长安。”
滕王闻言眼睛一亮,重重一拍大腿。
妙呀!向李钦载问罪是小事,反正来都来了,不如向天子求情,允许自己留在长安。
长安多好,那么多文人名士,那么多跟他同属性的混账纨绔,大家玩在一起既热闹又有趣,岂不比就藩洪州强多了?
至于建什么滕王阁,特么的,钱都被骗光了,路费都凑不齐,修个屁的滕王阁!
还是长安好,适合他这种被人骗光了钱的藩王。
虽说那位天子皇侄对他左右看不顺眼,没关系,老夫忍辱负重跪舔他便是,一定舔到他满意为止。
第342章 他乡遇故知,债主
许圉师与李钦载谈妥了送他家的孽子来求学后,便喜滋滋地离开了。
不过许自然如今正卧床养伤,一时半会儿来不了。
李钦载无所谓,早来早挨揍,早死早超生。许自然在庄子里干过的事,来了学堂后只怕会被欺负得很惨。
学堂里两伙势力已经握手言和,正好冒出一个遭人恨的大反派,不出意外的话,许自然会被师兄们攥出尿来。
在家懒散够久了,李钦载决定劳逸结合,给学子们上课。
如今的学子大多以自习为主,李钦载在赴任并州前编纂了一本教材,里面大概是小学六年级左右的水平。
李素节等纨绔们或许有点吃力,但国子监的学子们倒是能够融会贯通了。
算算教学进度,大约能教一元一次方程了。
所以,那位疯狂的泳池管理员可以闪亮登场,把学子们折磨得欲仙欲死了?
教了整整一上午,成果很不理想,李钦载盯着课室墙后的那幅“莫生气”暗暗运气,深呼吸。
不生气,不生气,把我气死岂不是如了这群混账的意了?
“学累了吧?来,给你们讲个真实的故事,调剂一下心情。”李钦载笑吟吟地道。
李素节等人眼皮猛跳。
先生每次在课室里露出这种表情,就代表他接下来一定没什么好话。
“是这样的,我曾经教过一只狗,我问它一加一等于几,它开始时不知道,但我每次问过后扔给它两块肉,久而久之,它便知道一加一等于二了,于是便叫两声……”
李钦载用力揉了揉脸,叹道:“当初我决定教你们算学时信心满满,想着在座各位高徒至少比狗聪明一点吧?狗我都能教会,教你们应该拿捏了……”
沉痛地一叹,李钦载挫败地道:“对不起,我错了,我太自大,太懵懂了。”
朝目瞪口呆的学子们拱了拱手,李钦载平静地道:“诸位,你们敬爱的先生,我,已经无能为力了,诸位不妨另请高明,我还是回家教那条狗吧,我觉得努努力的话,它明年说不定能与各位一同参加科考,而且还会金榜题名。”
学子们一脸菜色,被李钦载这番话恶心得不行。
李素节都快哭了:“先生恕罪,弟子虽愚钝,可……不管怎么说还是比狗聪明一点吧?”
“真了不起,居然比狗聪明……”李钦载冷笑:“那么你来说说刚才的题,出水口放干六个时辰,入水口注满四个时辰,请问两根水管一同放水和注水,需要多少时辰?”
李素节瞠目结舌,不知如何应对。
李钦载把目光转向旁边的李显,李显脸色一白,起身硬着头皮道:“先生,弟子想问问,这个管水池的家伙是住在长安吗?”
李钦载一愣:“你待如何?”
李显咬了咬牙,道:“若弟子来解此题,这道题根本不会出现在世上,弟子在他放水又注水之前便派人找到他,杀了他全家……天大的难题都解决了,干脆利落,岂不爽哉。”
李钦载惊了,这思路……倒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了。
李显刚说完,课室内便一阵兴奋的掌声,鼓掌最起劲的竟是契苾贞。
契苾贞一边鼓掌一边咬牙切齿:“七皇子所言甚是,这等丧心病狂之恶徒,正该一刀砍了他,连同全家都砍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这下连国子监的学子都有几个忍不住鼓掌了,显然二人的回答非常迎合众人的心思。
李素节看了看李钦载面无表情的脸色,小心翼翼地拾遗补漏:“……那个水池也该扒了。”
课室内陡然一静,接着掌声四起,更热烈了。
李钦载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很真实的想法,他真的想找条狗教它算学,至少狗不会说话,不会气死他……
拱了拱手,李钦载叹道:“诸位高徒皆是身怀绝技,先生佩服……下课吧,我想找个地方冷静一哈。”
说完李钦载便走出了课室。
没事,蜡炬成灰泪始干,俯首甘为孺子牛……
大不了当一辈子乡村教师,临老耄耋之时,课堂里还是这群白发苍苍的蠢学生,咱们师生这辈子缘分没完没了,不死不休。
……
身心俱疲的李钦载回到别院,发现门口停着一辆颇为豪奢的马车。
李钦载皱眉,家里似乎又来客人了,不告而登门,定是个恶客。
刚跨进门,崔婕便一脸喜意地迎了上来。
“夫君,妾身有朋友来访。”
李钦载意外地看着她,他不奇怪崔婕有朋友,奇怪的是她的朋友怎会知道她住在这里?
难道成亲那天崔婕临时改了快递投送地址?
“朋友男的女的?”李钦载冷不丁问道。
问完以后盯着崔婕的眼睛,如果她敢回答说是未成亲前的男闺蜜,他就把她和男闺蜜一起扔出门外,如果你想飞,伤痛我背。
崔婕恨恨瞪了他一眼,道:“妾身哪里认识什么男的,当然是以前的闺中密友!”
李钦载顿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婆娘的闺蜜,该不会是……
“为夫今日授业太累,被那群混账蠢哭了,夫人且与朋友共聚,我回屋怀疑人生。”李钦载说完便打算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