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呢?你能想到更好的办法解决那只犬子吗?”
薛讷吃吃地道:“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会召集李家部曲,跟高歧来个硬碰硬,杀它个血流成河?”
“虽然有点夸张,但大致是这个意思。”薛讷不好意思地笑道。
李钦载戳了戳他的脑袋,道:“多用用这里,我只用了两个时辰,兵不血刃解决了此事,岂不比莽夫以命相博强得多?”
薛讷若有所思:“原来找他爹告状就能解决,尔母婢也!将来若高歧再敢惹我,我……”
李钦载瞥了他一眼,道:“告状也是有前提条件的,我可以告,你不行。”
薛讷不服气道:“我为啥不行?”
李钦载叹了口气,一看就没挨过社会的毒打,不仅没被社会毒打过,也没被学校毒打过。
学霸在老师面前告学渣的状,一告一个准,没别的,因为他是学霸。
但如果学渣告学渣的状,下场必然是各挨五十大板。因为你们都是被歧视群体。
气定神闲地翘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的胸口,李钦载缓缓道:“我,大唐冉冉升起的一根国之栋梁,简在帝心,有功于社稷……”
又指了指薛讷:“你,一条只知道吃喝玩乐还经常惹祸的爵二代犬子。”
“我去高家告高歧的状,会被他爹奉为上宾,有求必应,你去高家告状,人还没进门就被高家部曲扔远了。”
“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你悟了吗?”
薛讷捂着心脏,脸色铁青。
悟了,真的悟了,多么痛的领悟……
心脏是真的痛,回头去看看大夫。
……
高歧的麻烦解决了,可薛讷还是赖在李家不走。
李家对他似乎有着某种奇妙的魔力,吸引他没皮没脸地赖在这里。
李钦载性子独,不喜欢被人打扰,明示暗示了他好几次,示意他该滚了,可薛讷总是装作听不懂,像个土鳖似的在李家的院子里四处闲逛。
李钦载暗恨自己心不够狠,对朋友太热情了,若再心狠一点的话,下令部曲将他扔出门外,恢复自己安静的生活,多爽。
大早醒来,李钦载与薛讷慢悠悠地在院子里吃着早餐。
这年头哪怕是富贵人家,一天大多也只吃两顿,跟家业贫富没什么关系,纯粹是生活习惯。
于是薛讷被李家吃早餐的习惯吸引了。
原来一天能吃三顿啊。
一碗白米粥,一碟腌咸菜,还有几碟昨夜的剩菜,这些便是早餐的全部。
薛讷吃得特别爽,稀里哗啦干完了,又要了一碗米粥。
二人刚吃完,吴管家来了,先朝二人行了礼,然后道:“五少郎,有客来访。”
“谁?”李钦载皱眉。
薛讷还没送走,又有客来,总有刁民扰他清静。
吴通躬身道:“申国公高家的高歧。”
李钦载还没反应,薛讷却猛地一拍桌子,怒道:“好个高歧,竟敢打上门了!他带了多少人马?”
吴通愕然道:“呃,只有高歧一人,和一匹马。”
薛讷冷笑:“一人一马,孤骑杀阵么?倒是好魄力!”
一直没出声的李钦载终于忍不住了,一巴掌扇了他一个趔趄。
“你正常点,人家这叫‘登门拜访’,不叫‘孤骑杀阵’,你特么……”
李钦载摇摇头,懒得理他,吩咐吴通将高歧领进前院偏厅。
高歧坐在李家前院偏厅里,神情颇不自在。
他也不想来的,可他爹不放过他。
今早刚起床就被他爹扔出了门外,高真行严厉告诫他,要他正式向李钦载赔礼道歉。
小辈的恩怨看在大人眼里,不过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屁事,不值一哂。
不过李钦载不一样,最近这小子窜起飞快,听说连天子和皇后都对他颇为关注,李家在英国公之后,显然又将出一位新贵。
种种迹象表明,李钦载是未来的潜力股呀。
这支潜力股昨日登高家的门,送了一大堆礼后,顺手告了高歧一状。
高真行左思右想,人家小辈主动登门告状,说明自家犬子与他的恩怨已然不小。
高家因涉长孙无忌案,家主都被贬谪永州为刺史了,家族运势已是不妙,高真行不愿与未来朝堂的潜力股再结仇怨。
于是一大早就将高歧踹了出去。
必须向李钦载道歉,人家原谅了他才准回家。
所以高歧才出现在了李家偏厅内,一脸不情愿又憋屈。
高歧没等多久,李钦载和薛讷便来到偏厅内。
见薛讷也在,高歧的脸色愈发难看了。
长安城这些纨绔子弟也是分派系的,他们也有自己的江湖。江湖不仅是人情世故,也要拼武功的。
内心再不情愿,高歧还是老老实实低头行礼。
“高歧见过李世兄。”
只向李钦载行礼,至于薛讷,被他自动忽略了。
河东县男之子,还没资格让他这国公家的孙子见礼。
李钦载很和气,朝他笑了笑:“高贤弟今日驾临寒舍,有事?”
高歧挣扎片刻,然后长揖到地:“昔日是高某不对,今日来向李世兄赔罪,请看在两家世交份上,原谅愚弟昔日冒犯。”
李钦载笑容满面,嗯,道歉态度还算诚恳。
“好,我原谅你了,你走吧。”
第53章 两块滚刀肉
道歉很诚恳,原谅却如此草率。
李钦载一句话出口,高歧和薛讷都愣了。
流程如此简单的吗?
一句道歉,一句原谅,就这?
薛讷看了看高歧惊愕的表情,然后他急了。
“景初兄,不再考虑考虑?至少也该把他吊起来抽一顿再原谅吧?”
高歧怒目瞪着薛讷:“薛慎言,此事与你何干?”
薛讷毫不示弱瞪着他:“怎与我无关?昨日你不还带着人要揍我吗?”
高歧冷冷道:“我不带人照样揍你,可敢与我决一死战?”
薛讷可是名将之子,自然更不惧:“来,就在此时,就在此地!”
李钦载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俩。
不得不说,大唐的纨绔们虽然混账,但也还算有种,受了各自长辈的影响,平日干过的混账事不少,但身体里的血性倒也不缺。
两人互相瞪视,大战一触即发。
李钦载看不下去了。
“好了,都闭嘴。你俩在我家决一死战,死了算谁的?要打出去打。”
对峙双方气势陡然一弱。
李钦载指了指薛讷:“你,在我家白蹭了三顿饭,我家没余粮了,滚回自己家去。”
又指了指高歧:“你,已经得到了我的原谅,也赶紧滚回去,恩怨已了,以后井水不犯河水。”
高歧当然不愿在李家多待,见李钦载逐客,而且又得到了原谅,算是完成了老爹的任务,于是下意识起身准备告辞。
薛讷却不愿走,就地一躺,深得坏老头儿碰瓷神髓。
“我不走,我爹被天子点将,任北征铁勒副总管,正在北大营筹备兵马粮草,家里没人管我,这几日我就住景初兄府里了。”
李钦载牙疼地咂了咂嘴,啧,还成滚刀肉了。
薛讷躺在地上,挑衅地朝高歧看了一眼。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你看,我与景初兄交情深,算得李府半个少主人,要滚你滚。
高歧本来想走的,却被薛讷挑衅的眼神激怒了。
我出身国公家,怕你这小小县男之子?我凭啥滚!
“李世兄见谅,家父说了,今日不仅要登门赔罪,还要多向李世兄请益,沾沾李世兄的灵气,我也不走。”高歧一脸诚恳地道。
李钦载愈发觉得牙帮子疼。
啧,两块滚刀肉……
“不走我家就要管饭,先把饭钱结了。”李钦载不客气地伸手。
薛讷很痛快地掏钱。
铜钱和小碎银子胡乱抓一把递给李钦载。
高歧愣了一下,也很痛快地抓了一把钱递给他。
李钦载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钱,好吧,看在钱的面子上,再忍他们一天,天黑就把他们踹出去。
于是高歧和薛讷一同赖在李府不走了。
李钦载对高歧并没有太多恶感,纨绔子弟嘛,都一个德行,仗势欺人的事大家都干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