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万骑兵听上去唬人,真正能战的有没有一万都是问题。
“臣愿率北府军北上,若其露出破绽,臣一鼓荡平之。”谢玄入洛之后,变得非常积极。
李跃估计他是想重新撑起谢家的门庭。
桓氏也是一样,桓冲、桓秘也多次积极献策,一点也不生分。
两家都宣称是中原故族。
李跃没有过多干涉,只要没有互相姻亲攀附即可,八王之乱,华夏沦陷,跟桓谢两家关系不大,都是二三流士族,衣冠南渡之后,方才后来居上。
桓谢两家人才鼎盛,既然降了,李跃就敢用。
“准。”李跃从其所请,“不过以后要改口了,没有北府军,只有大量将士。”
“臣一时疏忽,陛下恕罪。”
吓阻敌军是个技术活,张蚝、刘牢之这些猛将干不来,谢玄最为合适。
南军本来就是江东的精华,本身就经过了一层裁撤。
谢玄选拔五千精锐,换上大梁制式盔甲,人皆双马,空马上驮着草人,插着旌旗,马尾缠着树枝,烟尘滚滚的向北而去。
一同出征的还有桓石虔、檀玄、毛安之、毛虎生、朱绰等江东勇将。
感觉他们不是去吓阻拓跋什翼健的,而是去玩命的……
南军新归大梁,都憋着一口气,想要打出声势。
士卒在三国两晋,地位低下,行同军奴,寻常百姓连女儿都不愿嫁给他们。
但到了大梁,地位一跃而起,分田、分宅,还有社会地位,有军功爵在身,见地方官吏可以不拜。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系列的激励措施,让这支历史上的强军完成了一次新的淬炼。
李跃尤其注意对士卒思想上的教育,调派大量鸿胪吏,下放到什,又悉心安置他们的家眷,尽量让将士们没有后顾之忧。
大梁皇帝李跃、皇长子李仪、尚书令王猛,以及桓冲、房默等三省六部的主要官员都出城送行,多制造些声势。
“江东将士,竟有如此气势!”房默大为感叹。
李跃心中暗笑,若他知道历史上顶峰阶段的氐秦就是败在这支人马上,不知会作何感想。
“臣有预感,此去或有意外收获。”王猛抚动长须道。
“若是如此更好。”李跃其实也有这种预感。
北军主力鏖战日久,多有疲惫,南军初立,朝气蓬勃。
虽说给谢玄的任务是吓退拓跋什翼健即可,但也没限制他怎么做。
谢玄能否晋升一流名将,就看这一战。
“边城多警急,虏骑数迁移。羽檄从北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匈奴,左顾陵鲜卑。弃身锋刃端,性命安可怀!”身边的李仪抑扬顿挫的吟了起来。
李跃斜了他一眼,“行了,别嚎了,有本事自己作一首,抄别人的算什么名士?”
真名士不是那么好当的,也要有真才华。
李仪干笑一声,“那儿臣就献丑了。”
周围人都投来惊讶的目光,几个皇子中,也就这位皇长子最不显眼,今日却一反常态,较起了真。
李仪抖了抖袖子,咳嗽两声,指着北方,眼珠子转来转去,却半天没吭出一个字来。
“你到底行不行?”李跃顿觉一阵失望,或许老李家的祖坟就没烧这根香,只适合上马提刀砍人,不适合吟诗作赋。
武功也须文采济之,一个只知道砍人的王朝,实在有些暴躁。
李仪迎着风,跺跺脚,大声咳嗽两声,手舞足蹈起来,仿佛跳大神一般,总算吟了出来,“胡尘自北来,烽烟起边塞。江东有健儿,为国除此害。朔风卷旌麾,铁甲凌燕代,瑞雪满天地,三军当奏凯。”
“好诗,好诗,殿下文采斐然,不虚汉之扬雄也!”
“昔有曹子建才高八斗,今有殿下诗才绝伦……”
一个个马屁拍来,李跃都替李仪脸红。
这诗还算文理通畅,也颇为应景,但要跟扬雄、曹植相比,那就侮辱两人了。
不过话说回来,情急之下能做出这么一首应景的诗,李仪肚子里面还是有些货的,也不枉这几年跟所谓的“名士”们厮混了。
“儿臣的诗如何?”李仪满脸堆笑,期待李跃的评价。
“尚可。”李跃微微一笑,能有这个水准,还算不错。
比那些整天在女人堆里面的名士强。
“多谢父皇。”李仪一脸嬉笑,有几分玩世不恭的样子。
第七百五十二章 装糊涂
回宫的路上,李跃与李仪并辔而行。
“你这诗不会也是抄的吧?”李跃一脸狐疑,总感觉不太真实。
李仪立即以手指天,“苍天可鉴,儿臣绝没弄虚作假,儿臣不敢说才高八斗,但至少学富五车!”
“朕只是随口一说,你小子倒不客气。”李跃仰头望着天,灰白灰白的,谈不上苍天。
赌咒发誓这种事,实在让人难以尽信。
司马懿还当着各大士族,指着洛水发过誓。
“儿臣满腹经纶,岂敢在父皇面前隐瞒。”这厮倒是一点儿都不见外。
相处时间越长,父子关系亲密不少。
“既然你不是纨绔子弟,有些才学,说吧,想封什么王?”李跃轻笑一声,目光却紧紧盯着他的神情。
若是其他皇子,早就眉飞色舞起来,李仪却神色淡淡,没有任何惊喜之色,“儿臣虽有文采,却生性散漫,无心仕途,亦不喜上马争杀,只愿留在洛阳,侍奉父皇、母后。”
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真情流露,没有任何不自然之色。
“朕和你母后又不是老的不能动了,用不着你侍奉。”
“哎,父皇就不要强人所难了,儿臣也不愿操那份闲心。”李仪笑道。
“算了,随你吧。”李跃无可奈何,总不能赶鸭子上架吧?
一个不负责的实封亲王,贻害无穷。
不过私下里,对李仪更好奇起来。
要么他一直在演戏,演的天衣无缝,要么,他是真的生性散漫,不愿受羁绊和约束。
若是连自己都能骗过去,就有些细思极恐了。
就在李跃脸色逐渐低沉时,李仪开口道:“听说近日西域都护府送回一批龟兹女乐,儿臣在音律上颇有心得,恳请父皇……”
“嗯?你小子消息来的这么快?”李跃眯着眼睛。
李仪没有正面回答,涎着脸道:“名士自古风流,儿臣长这么大,还没领教过龟兹乐舞,还望父皇成全。”
李跃正色道:“年纪轻轻,岂可沉迷声色女乐之中?”
“父皇国事操劳,也应多多保重身体。”
“你这厮反倒教训起父皇来了?”李跃算是听出来了,这厮在劝自己戒色。
父子两人大眼瞪着小眼。
终究还是李跃挥挥手,“算了算了,都赏赐给你。”
这段时日国事匆忙,也没心思花在女人身上。
也不知怎么回事,西域诸国特别喜欢进献女姬女乐,弄得李跃怀疑他们在战场上无法战胜自己,准备开辟其他战场。
“哦,还有一事恳请父皇。”
“你小子还没完没了了?”李跃不胜其烦。
“儿臣不是给父皇添了三个皇孙么?府中用度略有些窘促,父皇也知道,儿臣没有封邑,亦无军功,一家老小全靠少府的一点月支度日,父皇总不能看儿臣一家老小喝西北风吧?”
李仪抖了抖衣袖,拍了拍胸腹,“父皇你听,儿臣身上连个响都没。”
“你哭穷都哭朕这儿来了?朕都不知道找谁要钱要粮去对付拓跋什翼健。”
“儿臣也知道父皇为难,不如将洛阳的茶陵酒家交给儿臣打理。”
茶陵酒家自东汉时便名震天下,以茶、酒、蜜饯、烹肉闻名天下,是达官贵人会客之地。
大梁迁都洛阳,李跃打造铁锅,发明炒菜之法,遂重开茶陵酒家,又加入胡姬歌舞助兴,生意火爆,日进斗金,成为皇室的一棵摇钱树。
达官贵人、名士们趋之若鹜。
“你这是早有预谋吧?”李跃怎么看这小子,怎么感觉他憋着坏。
“父皇若是不允,儿臣喝西北风也就罢了,关键父皇的好皇孙也要跟着受苦……”
“这样吧,茶陵酒家交给你经营,可以在全国的大城里开设,以后二八分账。”
白给肯定不行,这不是一笔小钱,每年所得,都快超过一个中等州。
“不行,父皇怎能只得二成?无论如何也要分三成,这是儿臣的一点心意。”
“呵,朕看出来了,你小子是装糊涂的高手,八成是朕的,两成才是你的!”李跃似笑非笑道。
辽东。
九月天气,已经起了寒气,老林中铺了一层落叶。
二十多名士卒提着弓刀小心翼翼的行走着,但再怎么小心翼翼,踩在落叶上,也会发出沙沙的响声。
“当心!”一人大喝一声。
灌木中忽然腥风大起,蹿出一头花斑吊睛猛虎,几乎有牛犊大小,前爪奋力一扑,一名士卒措手不及,被拍飞了出去,幸好地上都是枯叶,士卒身上披着铁甲,没伤到要害。
一将领模样之人挥手,二十多名士卒散开,呈半包围之状,有人挽弓,有人持刀,封锁住猛虎退路。
猛虎觉察到危险,大吼一声:嗷——
整个林地都跟着晃动起来,腥风四起,摄人心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