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八百万贯贷款来看,自海外商帮倾覆过后,民间的民营生意似乎还没有恢复。
“明岁湖广铁路竣工抵达广州,北边的辽东铁路也竣工,东昌往文登去的齐鲁铁路也竣工。”
“这些铁路竣工后,朝廷每年能多出四百余万贯的积存,这些钱是否投入新修铁路中?”
随着朱高煦回来,朱瞻壑似乎又回到了没有主见的模样。
不过这次朱高煦没有生气,因为就朱瞻壑先前的表现而言,朱高煦已经知道如果有朝一日自己不在,朱瞻壑也能拿出自己的主见,这便足够了。
“除了西域的三条铁路,还有云贵的零散铁路,以及漠北铁路和漠北连同安西的安西铁路,其余铁路竣工后,内地便不再兴建铁路了。”
朱高煦准备停一停大基建的事情了,因为现在经济改革已经开始发力,他准备看看效果,刚好也可以为国库存存钱。
“若是如此,那以工部官员汇报来看,明年能积存约四百万贯,后年能积存五百万贯……”
朱瞻壑年复一年的汇报,随后继续道:“如此积存四年左右,昔年所发国债及利息,应该能如期偿还,并且偿还过后,国库之中还能积存约七百万贯左右。”
“嗯,你看着办便是,你差不多也可以开始当当家了,不用什么事都来询问我。”
朱高煦尽管没有退位的意思,但权力却已经开始下放给朱瞻壑。
朱瞻壑闻言情绪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作揖缓缓退下。
在他退下后,殿内又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从午后到黄昏、再到深夜,唯有忙碌才能缓解他此刻的哀愁。
直至深夜,当他缓了一口气将书册检查并确认没有问题后,他这才起身准备往坤宁宫走去休息。
只是他刚刚走到乾清宫宫门,便见到了一道佝偻的身影站在宫门处,透露着说不清楚的落寞。
朱高煦走近几步,这才看清了是大明宫的王彦。
“陛下……”
王彦对朱高煦作揖行礼,朱高煦上前搀扶:“风雪大,怎么赶着这时候来了。”
“奴婢……”王彦眼神落寞,不由得低下头道:“太上皇走了,奴婢一个人在大明宫难受得紧。”
“此次来,是来向陛下乞请回乡养老的……”
王彦想走了,这位跟随朱棣讨伐过乃儿不花、打过靖难之役的宦官,似乎也知道,到了自己该退场的时候了。
“宫里还需要你,朕还需要你,你且留下吧。”
王彦的出现,让朱高煦想起了朱棣,不由得抓紧了他的手腕。
只是可惜面对他的挽留,王彦却摇头道:“太上皇走了,奴婢便没了心思。”
“奴婢这辈子,只想伺候太上皇一个人……”
面对这番言论,朱高煦缓缓松开了双手,王彦见状下跪,在风雪中对朱高煦五拜三叩,而后缓缓作揖,转身走入了风雪中。
渐渐地,他的背影消失在了黑夜里,只留下朱高煦一个人站在宫门处风雪中。
“陛下!”
郭琰见朱高煦久久没有返回坤宁宫休息,故此前来寻他,结果瞧见了他站在风雪里,于是连忙快走上前来,将他拉着来到屋檐下。
她伸出手为朱高煦拍打身上的积雪,朱高煦却感受着这份温暖,脑海中不由得想到了此前朱棣为自己拍身上积雪的场景。
他下意识伸出手摸向脸颊,却不知何时流下眼泪来,难以止住。
“陛下,您……”
郭琰瞧见这一幕,连忙伸出手为他擦拭,可朱高煦却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郭琰。
四目相对间,朱高煦悲恸难忍,眼泪止不住地流下。
“琰儿,我没爹娘了……”
第579章 时光如梭
“太上皇……驾崩了……”十月初二,南洋巨港码头,随着郑和看到最新刊报纸所报内容,他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要往前栽倒。
“郑掌印!”
“都让开!”
四周海军卫卒反应及时,纷纷抓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慢慢放倒在甲板上。
杨展见状也连忙冲了上来,伸出手在他的人中掐了掐。
片刻后,郑和悠悠转醒,眼神先是迷糊,再到迷茫,而后才悲恸道:“太上皇……驾崩了!”
他嚎啕大哭,眼泪不断从眼眶涌出,沿着脸上的皱纹流下。
他的哭声凄切,仿佛一个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般令人悲痛。
“郑和,你可不能倒下,我们得回去看看太上皇才行!”
杨展着急握紧郑和的手,试图将他唤醒。
“去不了了……去不了了……”
无人能理解郑和对朱棣的感情,曾经的点点滴滴被他所回忆,不由加重了这种悲痛。
悲恸之间,他开始呼吸困难,最后直接昏睡过去。
“郑和!郑和!”
杨展着急摇动他,可却始终将他摇不醒。
“带他去船室休息,舰队立马向天津港返程!”
杨展连忙下令,舰队也在他的命令声中向着北方踏上归途。
即便如此,郑和的身体还是每况日下,自此往后几日都卧床不起,身体日渐消瘦。
过了十天,他稍微精神了一些,然而这并非是身体康复的情况,而是回光返照。
他在杨展等人的搀扶下走出船舱,眺望海平面落下的太阳,仿佛那不是太阳,而是一代人的落幕。
“越国公……”
郑和声音沙哑开口,杨展连忙上前抓住他的胳膊,激动道:“郑和,我们俩还得回去复命呢!”
从第一次下西洋到现在第五次下西洋,杨展与郑和合作了四次,如果算上下东洋,那就是五次。
二人共事的时间超过十年,每日都能见面,尤为漫长。
面对郑和此等情况,杨展尤为不舍,不断鼓励他要坚强些。
然而人力岂能战胜天数,郑和自己清楚自己的情况。
这次下西洋,本就让他消耗了不少元气,再加上忽闻噩耗,他自知自己的寿数已经到了极限。
他伸出手紧紧抓住杨展的手腕,没有什么言语,只有这简单的动作。
可仅仅几个呼吸,杨展便能感觉到郑和的力气忽然变小,不等他反应过来,郑和便向后仰去。
“郑和!”
“郑掌印!”
杨展与四周海军将士悲戚叫喊着他的名字,可郑和却再也没能睁开眼睛。
洪熙十七年十月十二日,三宝太监郑和病卒万里石塘,享年六十四……
消息传到北京时,已经是十一月初二。
为了防止尸体腐烂变臭,杨展在吕宋港为郑和购买棺木,并听取部份武官建议,购买石棺,用一大一小两个棺材封闭郑和尸体。
饶是如此,在舰队抵达广州时,郑和的尸体还是因为时间太长而发出臭味。
杨展前往广州的齐王府,向齐王朱贤烶购买窖藏冰,这才让尸体没腐烂。
接下来的航程,杨展不断在沿海富户家中购买河冰,加上向北天气渐渐转冷,这才将郑和的尸体稳妥运回了北京。
朱高煦令朱祁钺主持郑和下葬事宜,并将郑和陵墓选在长陵不远处,由内帑出钱修建陵墓并安葬。
由于郑和过继了本族的郑均为养子,朱高煦追封郑和为西洋伯,其养子郑钧受封正二品,骠骑将军的武散阶,世袭降阶。
腊月初二,朱高煦将郑和去世的那一片群岛更名为郑和群岛。
接下来的时间里,朱高煦如他所说的一般,尽管没有退位,但朱瞻壑手中的权力却开始渐渐变大。
“噼里啪啦……”
在鞭炮作响中,时间进入了洪熙十八年,而历史也宣布了一代人的落幕。
正月初九,太子少师夏原吉病卒家中,享年六十八。
朱高煦追赠其特进光禄大夫,太师,谥号忠靖,入长陵燕台,辍朝三日。
不等夏原吉去世的消息传开,与他同僚数十年的郭资于正月十五日卒,年七十三岁。
得知消息,朱高煦追赠其为特进光禄大夫、太师、谥忠定,入长陵燕台,辍朝三日。
这一年,除了夏原吉、郭资病逝,还有返回四川归养的蹇义也随之在三月去世。
对于蹇义,朱高煦给予了和夏原吉、郭资同样的待遇与追赠,谥号忠肃,辍朝三日。
在此之后,总算没有了其余噩耗传来,朱高煦也渐渐从朱棣去世的噩耗中缓缓走出。
在这一年,朱高煦没有什么太大的动作,朝廷上下也基本上围绕着去年制定的西域三大铁路,漠北两大铁路和江南铁路、西南碎片化铁路,以及天下工业转型来建设。
除此之外,便是两京三省三十八县的迁徙最为重要。
江西三县二十七万四千余口人在去年便已经迁徙抵达,分别安置在西州的高昌、天山、蒲昌三县,以及庭州的轮台、金满、蒲类三县。
两京三省三十八县的迁徙从去年九月开始,户均二十亩田以下的十四万六千余户,合计七十四万人被迁徙。
他们在乘坐火车抵达前线后,开始加入修建铁路、开采矿藏的工作。
修建铁路的每日工价为四十文,进入矿场工作的工价则是一百文。
尽管比起内地低了许多,但起码比他们以前种地要好很多。
由于官吏调遣足够多,加上许多百姓都接受过官学最基础的小学教育,所以他们也清楚,必须等铁路修抵,他们才能有地方被安置,于是加快手上的工作。
随着这七十四万人中的近三十万男丁加入西域建设,当地的铁路也在不断向西前进。
洪熙十八年末,安西、北庭、河中三条铁路进展迅速,各自推进二百到二百四十里。